第130 弘德朝陈皇后死、兴安朝宣嫔新生
这位韩皇后时年双十年华.比皇上小了两岁.生就的端和喜静、不争不抢的贤淑性情.且有着栀子花般纯净芬芳的美貌.比起西辽一代代大家望族出身、金玉周成无趣的皇后.这位皇后委实有叫人一见便犹如清风扑面之自心口油生欢喜之感.
说起这如许的一切.其实这位兴安帝的韩皇后.她的父亲同兴安帝沒有半点血缘关系.倒是同晴雪长公主有着颇为递近的血缘.
事情还得追溯到弘德一朝的再前一朝.即永庆一朝.
那时辽王遭永庆帝废除.王府上下乱作一团.因可以预见到的日后灭门.素來果敢的辽王贴合着众人一样都在做着自己的打算.
辽王的一位侍妾已有身孕.匆忙里逃回母家.十月之后诞下辽王遗腹女.即为晴雪公主.意为“此生此世可永得晴天、又加之似雪聪颖高洁”之意.
而这位侍妾的母舅.便是辽王临危将唯一的儿子托付给心腹沈大人、后沈大人预见到了自己的时日无多.便转而又将世子交付于的深为信赖的那名亲信.
这位晴雪长公主时年一十有五.小了兴安帝七岁.这兄妹两个虽是一为正妃嫡出、一为侍妾庶出.却因幼年时这等巧合机缘而一同于宫外长大.感情甚为深厚.
同时落难的辽世子清欢登基为兴安帝后.为报这侍妾之舅父的养护之恩.娶了这位临危受命抚养与保护自己的亲信之女韩雅馨立为皇后.
虽然韩皇后小了皇上两岁.但论道起辈分來.这位韩皇后之父乃是晴雪公主之母的舅舅.与其应是表姐妹关系.那么便是晴雪公主的表姨.顺理推就出当也是皇上的表姨.这倒委实有趣的很.
历史长河尤其坦缓.丹青史书如是无情.弘德一朝只历四年.便以一不及掩耳之势极快的消失在浩如烟海的厚重海波洪流中……犹如夜雨之昙花坦缓惊鸿的一现.
登基大典的当天.气势之恢宏、场面之浩大.我在这座华美威仪的帝宫之中活了那样久.似这般的大场景已在不经意间看过了万万次;又加之内里这一颗心已然死去.故此.对于那祭台正中黄袍加身的清欢……不.是兴安帝.便也沒了太过于的视觉冲撞、太过于的气焰难平.甚至连违和之感都渐渐消泯了去.
这波光大刺刺、明艳艳的晃的我眼睛生疼.而这场繁华鼎盛的典礼承载了太多人的欢呼雀跃、也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可看在我眼里.不过一场喜宴可以预见到的注定寥落散场.
整场典礼贺仪中.所使我映象深刻的.也就是中间那原为助兴的一幕……
兴安帝手下一肱骨得力大臣.为祭坛上的皇帝献上一枚锦盒.清欢打开來看.随那盖子“啪啦”一下开合.空气里登时便弥漫起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儿.接连现场有须臾的默然.旋即便听宫娥女眷那边儿有稀薄的惊叫声.
那盒子里装着的.正是落败自裁于乾元殿中的弘德帝李梓涵的首级.
这大臣明显是为邀功.是想在新帝登基之时按着自个的心中所想而为新帝送上一份贺礼、以滋助兴.
这些个跟着兴安帝闯荡天下、打拼江山的肱骨们.大多都是出身草莽、亦或落草成寇的虎将.行事手段从來都不高雅.他们茹毛饮血惯了.便自有这一番自以为是的朝贺方式.即便这方式在常人眼里看來只觉残酷与邪佞.
那熟悉的面孔、那熟稔的眉目.此时此刻这颗头颅脱离了身体的支撑.虽一切一切都合该是记忆中所念念不能忘的样子.但铮然就显得尤其诡异而狰狞.但这颗头颅所带给人的感觉不该是可怖.而是一种无奈的苍凉.那样的苍凉、那样的哀伤……
我面色平和如素.整个人无论眉目还是面靥都是淡淡然从容的模样.似乎那不过只是一件与我无关紧要、与我毫无干系的残破事物.故此我显得极其平和而镇定.甚至厌恶那腥气味道的掩住口鼻、蹙眉将面颊转向了一边儿去.
但这光波灿然.祥和与诡异、欢喜与哀伤大**轮的铺就之中.沒有人留意到他们兴安一朝的宣嫔、我的眼睑颤颤的动了一下.好似是被风撩拨的.又好似是无风自动的凤蝶翩然.
一倏然缓神回目.我直抵抵的瞧着祭台上的西辽新帝.这目色想必是不自觉便森冷了.以至于连我自己都实觉一痕冷意不知不觉便于周围缓缓平铺.
天风一时浩浩荡起.朝服金冠并着珠玉璎珞合风烈烈.波光如鳞里.见清欢那捧着锦盒、捧着昔时好兄弟此刻全失血色的头颅的双手缓缓起了一阵痉挛颤抖.他起初该是注重着场合适宜在竭力克制这颤抖.但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双手做了筛沙子般的模样.
显然这份被那朝臣寄以希望的“厚礼”并沒有给这位西辽的新帝带來半点的欢喜.相反.还令他突忽起了强烈的冲击.
“宣嫔.”
神绪不动声色的暗自波转间.耳畔有和蔼女声柔柔的唤我.
我倏然回眸.见是才自祭台上授了凤印下來的韩皇后.
“啊.”一时纤心不解其意.下意识吐口一声.旋即陡然回神.倏然便反应过此时此刻我与她身份的诧异.心念一定.忙对她欠身一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姐姐快起來.”她一见我如此.那张嫩嫩的面孔登时便着了慌般.忙抬手扶住我的身子将我虚扶一把.“不是.我……本宫……”越是心急便越起了一层嗫嚅.
她居然唤我“姐姐”.且她明显还沒有习惯这皇后的身份.还不习惯吐口那一句“本宫”的自称.
面着她如此模样.我心头无由一动.
韩皇后她有着明媚如春阳的一张面庞.这张脸沾满了美好的邻家女孩儿那种恬静、而又不失善良质朴的气息.叫我一眼过去.便仿佛能从她那沒心沒肺的流云般的浅笑之中.聆闻春天花开的气息、嗅出酥土与阳光的味道.
此时此刻的韩雅馨还是一个最为善良、最为质朴的不曾被后宫污水染就的美好女子.周身生就出的气息.由内至外全全然都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清新.只可惜了.随着往后这何其漫漫的一世人生长路.这女子被囚困在红墙一道、金碧辉煌间.注定必然有一天会发生本质的改变.又兴许……还会在不知不觉间.连初衷都已然忘记.
如是一座华美的牢笼.一朝一朝、一代一代.已不知有多少像花儿一样单纯善良的女子.就此在这之中渐渐退去了良善的皮相、磨掉了素性的棱角.变得形如鬼魅、心似罗刹.沿着造尽业树的一道曲曲折折不归路.就此越走越远、身子绰约聘婷、一去再也不能回來.
永庆、弘德、兴安.我有幸见证了两朝的覆灭、经历这三朝的曲折荣辱.不知又会不会跟着我腹中的麟儿继续有幸.去历经这兴安一朝过后、第四朝的旦夕月圆.
对了.我忘记了自己是谁.我不记得……我.只是兴安帝身边的宣嫔.我名唤陈红妆.方才.竟又险些把这茬给忘记了.
“你……你不要看.”这位只有双十年华的皇后.她潋滟着一双点就韶华的春眸.在以她自己的方式笨拙的安慰我.
想來清欢对这位该是与他、与妹妹晴雪公主一起长大的雅馨皇后.是极为信赖的;莫不然.不会将我这位身份离奇的“宣嫔”一事.至少也是囫囵大体的告知了她.那么长公主该也明白了我真实的身份.这倒省去了我不少日后的惊疑.
“什么.不要看.”我蹁跹着杏眸盈盈然无辜而好奇的望向她.
她愣了一下.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我倒忘记了……”垂睫喃喃自语了一句.忙又甫地重抬了那明媚的眸子.牵动唇角掩饰样的笑笑.“沒.沒什么.”一停复补充.“本宫.是怕你……怕你害怕.”于此抿唇颔首.双颊被憋的通红.
我心里一暖.这一暖的荡涤令我自己都觉着实惊奇.
原來我这一颗心.居然还能有感触、还会有冷热温度.
她的好心好意我心中暗暗领会.但面上不能发出.贴合着盈袖温风.我向她颔首徐徐然一笑氤唇:“嫔妾谢过皇后娘娘一片心意.”抬眸时见她摇头微微.这时余光瞥见祭台之上清欢似正向我这边投來一脉神光.我心一凛.并不曾揭穿.只重又勾唇对着皇后一笑回应.“娘娘生就的真是好面貌.与皇上真真玉女金童一对绝配.”
这做尽欢快与不走心之姿态的一句话出口.便羞得韩皇后面颊浮了红云两瓣:“姐姐.我……我哪里有.”转瞬便扭捏起來.
这副面貌沒有半点凌驾在上的皇后的架子.倒委实像我身边所熟识的一个小妹妹.
心口微起了闷闷郁意.而我面上轻快不减.俨然沒肺沒心.
这一朝.我会这样一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