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话 彩绘椒廊困新局
只听这响声就知道国舅爷那一下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加之这麒麟镇纸可是金子做的.打在身上那就是实打实的.
“陛下……”
“皇上.”
这不约而同的两声唤.我与清漪忙不迭的过去瞧皇上可有沒有伤到那里.这一瞬我又于百感交集里起了个庆幸.幸在朝臣觐见不得佩剑、更幸在这御书房内橱窗里置着的是镇纸而不是刀剑.不然我真不能保证清漪不会取把剑去砍清欢.那皇上再这么堪堪不期然的挡上一下子.倒不至于一击毙命.但伤及龙体.清漪难保不会被扣了行刺皇上的大帽子.他不就委实危险.
一旁清欢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忙不迭对着门槛就唤來了刘福海.一副惊惶匆匆的模样.直不迭声的要刘福海赶紧去传御医.
“退下.”刘公公刚要走.便被回过神來的皇上给一声喝止住.
这刘福海也不知道里边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既然皇上命他退下.他思量之余很快便唱了个诺依言而退.
清欢便只好作罢.回过头來想瞧皇上、又碍于清漪在这里而不大敢近前來看的模样.
这时我这颗心早被搅的燥燥乱乱.一时暗恨皇上居然如此荒谬行事.一时又怪清漪不知道个脾气收敛.只独独忽略了我自个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反倒给坏了事儿.
“朕沒事.”这时皇上抬目看了一眼国舅爷.又对我使了眼色示意我们安心.
而清漪也在这一來二去间平下了心里的一股气.可面上仍是放不下那架子.把头侧到一旁.片刻重又向着皇上瞧过去:“陛下.喜好音律原沒有错.但怎能由着如此佞臣曲意迷惑、还叫他与您共坐一处代您览阅奏书.”他说着话不觉就又至了性情处.声音难免又大了些.抬手一指清欢、旋又指向皇上.“你这么做对得起这西辽国君一职、对得起殷殷切切心系社稷的满朝文武、对得起把这江山大位传于您手中的先皇、对得起恭懿翙昭圣皇后么.”
“国舅爷……”
他最后那一句话陡地一下高扬而起.洞刺耳膜也撩拨人心.逐一逐层递近.在最开始的时候便痛斥皇上有负于帝王之位……我真个是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生怕他这一个热血冲头就口无遮拦、更怕皇上帝王之性上來对他一通怪罪.忙抬手牵他衣摆.
而清欢只在一旁持了冷眼默然而看.面目沉静如秋水.纹丝不见起涟漪.
“够了.”
终于最后那一声“恭懿翙昭圣皇后”撩的皇上心火铮漫.他拔高声息压过了清漪的口气将他喝住.旋即猛一个回身走到案前.拿起方才清欢所阅那奏折扔到了霍大人的脸上去:“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看这是什么再乱说话.”又是带着浓浓情绪的一嗓子.
“能是什么.不就是……”清漪把那奏折接过在手.可那下意识的一句回话却只言了一半.在目触奏折的须臾又猛地停定住.
我心有诧异.
又见皇上摇首叹气.急急然补充一句:“这是曲谱.是曲谱.不是奏折.”
……
一瞬头脑发懵.我与清漪有若木雕泥塑.
因颓然心虚之故.我与国舅爷这一时.也委实不好意思再去追究皇上为何与乐师共坐一处之违和举措.
倒是陛下主动解释.说自己将经年前所收集古曲乐谱拿出來请乐师指点其中不解处.一时兴致正浓.便忘了所以的将他赐座授课.却忘记原是召了我们这会子过來.
如此一通暖阁闹剧.忎不叫人熬神乱心燥燥焦焦的很.最终结果也只是个不欢而散.却又各自怀了尴尬一段.
原是信心满满的化干戈为玉帛.至此时倒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我心里头一阵接一阵的无趣.想起不知这舅甥两人何时才能误会全消.便又是一阵头痛欲裂.
真个是.唉…….
皇上要我先回了漱庆蘅华.说是留下国舅爷还有话要说.
我心里思量着他二人这么在一起说说话的.那彼此之间氤氲满怀着的心结一段兴许也就能解了开.但还是怀着那么些微微的忐忑.就这样一路离开乾元回了去.
才至了我那宫苑落座.宫人瞧着天色已近晌午便为我传了午膳.我把外披退了、又挽了个简约倾髻.落座之后却也沒有胃口.只小口饮了几勺沙棘薏米仁儿甜汤.
这时忽听又一宫人隔着帘子报之我说.国舅爷约了我在御花园外的彩绘椒廊处见上一面.
我面染薄惊.心道霍大人甚时候行事变得这般不缜密起來.居然就忘了避嫌的叫宫人來告知我.又觉他这面见的委实匆促.恼不得心里头就开始胡思乱想着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现在.”蹙眉再问.
“是.”那宫娥颔首敛眸.“方才乾元殿的清欢乐师过來帮国舅爷传的话.说是要紧的事.要昭仪您尽快过去.”
清欢传话.他为什么不直接进來找我.心念甫至.一恍惚便觉的这清欢该是误会我向着国舅爷.心里正与我有了别扭……再一想又是清欢又是霍清漪的.这两个人可别是给杠上了.要我去做评断.
这一想就更沒了用膳的心思.忙不迭起身重又罩了外披便出了苑往御花园处走.我又怕这二人一时口无遮拦、行动不受控起來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叫人瞧见了不好.便退了跟在身边服侍的宫娥.只我自己一人孑孑的过去.
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却一路都行的委实不踏实.在路至锦銮宫时我又定住步子.心道若是清欢与清漪再一激烈动起手來.我也委实不好开解.不如带个人和我一并去.其实带着小桂子去最好.但到底给忘了这茬儿.那时今既然來了锦銮.不如就带上小福子同去.
思量着就入了锦銮慕虞的贤妃处.却不想一时沒寻见小福子.心急之余便带了簇锦和我同往、一路上对她简单交代了一二.
又行一阵.终于至了这御花园外全新修缮的彩绘椒廊.远远儿便瞧见霍清漪那道绝尘的身影已然单手负后立在那里.有温风徐徐而过.穿花过树间又撩拨的他衣袍汩汩、发丝自动.并着长廊沒入其中那一阵阵花椒的芬芳气息.叫人一瞬起了恍惚.
我定定神.并着簇锦几步过去.
清漪明显已经瞧见了我.他面上做了沉淀:“参见元昭仪.”旋即作揖在胸对我一敛襟.
我应声将他告免.转眸却沒有瞧见清欢在这里.不禁起了些微恍惚.
身边跟着的簇锦是个素來识得场合时宜的机谨人.便对我侧目颔一颔首:“那昭仪与国舅爷且慢聊着.奴婢先退至一旁候着去了.”于此抬眸.
我应声向她点头.
待簇锦行远之后.清漪方重又凝目顾我一眼.启口言的清浅:“昭仪约臣來此.可有什么事情.”略一侧首.
“啊.”我一时沒解过这话什么意思.也沒过头脑的脱口就回了句.“应该是国舅爷约了妾身來此彩绘椒廊吧.”声息无辜中又免不得起了些慌乱.不知道怎的.我心里忽然涌出了些许不大好的预感.
这话听的清漪忽觉奇怪.他还是一时沒解过其中的意思來.侧首微微.那精致的眉目也略略蹙紧:“不对啊.不是昭仪你差那清欢乐师约了我过來.我还寻思着是要协调我与他之间的紧张关系.”声息亦是轻中带着思量.
“什么.”我倏然更觉奇怪.对着清漪颦了秀眉眨眨眼睛.“不是你差清欢乐师约我见面.要我往御花园的方向赶.”这一语落定的须臾.我忽地有了那么些许的明白.心口也跟着起了个巨大的亏空.但还是凭着一缕意念的加持而始终不敢去触及那呼之即出的答案.
霍清漪也在同时侧目皱眉陷入沉默.须臾兀一下抬目顾我:“糟了.我们被人算计了.”一语陡扬且急躁.
“国舅爷.元昭仪.”
我张口才欲言语.同时铮然一下便听见簇锦的声音由远及近.下意识并着霍清漪回目去看.见簇锦疾步跑过來.也不待我们发问.她面染焦灼、启口急急便是一通话:“快.我看见皇上往这边儿过來了.”她灵眸于我们之间一个顾盼.“你们二人身份委实不适合聚在一处.若要皇上撞见了他又会怎么想.”急急然不减.
“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來.他不是好端端在乾元殿么.”我不解于心.下意识启口急言.而心头那股落入圈套的宿命感再一次搅涌的浓郁难化.
“元昭仪.”清漪压着我的话尾摇首急急.“直觉告诉我.那乐师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兴许只是误会呢.你也不要想太多.”我是全屏着下意识急急言语.这话委实沒有走心.
“行了.”这当口簇锦跟着一声将我二人打断.转眸蹙眉急意更甚.“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个.妙儿.你不能叫皇上撞见你在这里.赶紧藏到那莲瓣兰圃里才是正经事啊.”
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倏然后觉.转身折步间猛又起了一念.定了步子看向霍清漪:“那你呢霍大人.不出宫回府好生生跑到御花园里.向皇上怎么解释.”这担忧不无道理.他一个大男人这大五月大正午的有心情來御花园.说起來不是疯了就是把皇上当三岁小孩儿哄了.
“你别急.我自有法子圆过这一遭事儿.”不待清漪接口.倒是簇锦突忽回了一句.见我还在原地里僵定着.她摇首深叹一口气.也不由分说.径自就将我整个人推进了周边成簇绿叶、尚不至花期的兰花圃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