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 浮生半闲(1)
我心中了然,又暗暗记下了他的名字。“清欢”,听来雅致清幽的很,且这么个名字用在一个风情乐师的身上倒是也算般配。
既然人家敛了玩味补了礼仪,我也就不好再揪着他一句话的唐突而始终不释然。微顿了顿,便对他一颔首算是还了个礼。
他见我态度平和下来,面上才敛的笑意便重又舒展了许多,似是心情极好的样子,复侧身抬手指指那块垂柳荫蔽下的大岩石,以目色示意我。
这一时有风盈袖、有花香萦绕鼻息,便见他长身如玉、淡唇素手、长发合风散漫,此情此景登时便化成了一幅大手笔的泼墨画,顺着我的眼帘一倏悠就漫溯到了心坎儿里……
这一时我的一颗玲珑心像是被浸润在杏花烟雨的朦胧迷离中、飘摇在婉转花香的妩媚跌宕里,只觉的很是完满、很是美好,似乎没有什么是比入目这如此悦眼悦心的“画卷”更为美好的事情了!这一瞬,风景如画,他如风景!
他径自回身行步领走在前,我没有迟疑的跟了上去,后我二人便落身坐在这一块儿岩石上,开始就着好花好景好阳光的一搭搭闲聊起来。
依依柳丝贴合风势拂过我的面靥,生起一阵细微的撩拨。我下意识抬手扶扶,凝眸顺着一只穿花而去的凤尾团蝶一路瞧去,启口言语清越:“清欢公子如此叫人见之忘俗,却又怎么会在这红香阁里做起了乐师来?”这是我的心里话,我总觉的似这般好人好物理当是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恣意出世才相匹配,千万个不该都是不该出现在花态柳情的烟花之地的!竟日这般混迹在胭脂堆里万花丛中,便是再高洁的雅士那也都得给染就上一层市侩的铜臭、心态的荼毒!
“哦?”听我这样问,他颇为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应,“怎么,姑娘这般行事魄力、只就扮为儿郎来此烟花之地一事便可瞧出,你比那些素日常见的庸脂俗粉高出许多的女子,居然也会对这些过眼的风流、幻似的糜烂而执着如斯?对这些烟花陌巷里的女子们分了个三六九等的鄙夷?”
我心一恍……忙侧目向他看去。
他在言这些话的时候,薄唇畔那丝笑痕依旧浮的恰到好处,但这双眼睛却沉淀了若许的深意,看的我心跳骤乱。
“公子这话,倒是叫我不置可否了!”须臾迟疑,我牵唇笑笑,回复的不温不火。
他言的没错,这么分析下来我委实是比那些个闺阁女子多了许多变通,且若他知道我不仅只是扮成男子来这红香求魁,还是“混出宫来”扮成男子来这红香求魁,更有甚者这求魁的目的还是为了帮助主子留住天子的心……他又诚然是不知该对我如何作想了!
不过我这些个行径若当真计较起来,可以说我的确是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却也可以说我这般的不识分寸、廉耻不顾,委实比等闲女子低劣了许多去!
“红妆姑娘不要多心。”他侧了侧目,以一句话打破了我些微的尴尬,“其实无论身居庙堂之高、还是身处陋室之低,全然都是件由不得自己选择的事情,当真不存在谁就比谁高洁了多少去!”于此吁一口气,他探指搭了搭怀心处的凤尾琴柔弦,启口的调子很是恣意随性,“大凡偷.情.嫖.院者,缔结***分,却也是前世有缘!纵是在世人眼里只觉糜.烂而不耻,却也大抵都是些冥冥中逃不过的作弄。”
我唤他做“清欢公子”,他并未问我闺名只唤我做“红妆姑娘”。如此一来二去的一搭一搭,倒是觉得这两个称呼听起来委实相合的很。
但他如此昭著的对着我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言出这些个话,却委实是大胆、唐突、甚至轻浮到放浪的地步了!莫非因了我这般行事的大胆,他倒把我给当作了什么去!
我行事委实是泼辣爽利了一些,但该有的礼教矜持我总还是有的!此刻便不愿再接他这话茬,纵是我这头脑再怎么开明也不代表我不会觉的他轻浮!便错开目光颔了颔首,垂在岩石下的裤脚在石身生就的苔藓处一磨一磨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