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话 玉佩相赠(1)

  徐徐幽风吹盈广袖,撩拨的眼前之人长袍翩然、衣袂似举。他耐着极好的性子听我缓而道出这一席话,负在身后的一只手臂向前抬起,很自然的攀附上身侧一枝紫茉莉:“听妙姝姑娘这话,我倒是嗅到一种朝不保夕的作弄感。”却是极爱惜那茉莉的样子,他轻轻抚摸着茉莉软款的紫色花瓣,口吻也濡染了花的温柔般和煦而温暖,“予其一直都活在故人的旧梦里,不如帮皇上从旧梦里走出来,帮着皇上感知这个世界新的阳光和微雨、月华与清溪……湘嫔她一开始就错了。”他颔首,桃花唇畔似浮起一抹有些黯淡的笑,“予其存活在别人的梦里甘做别人的记忆,不如活出自己啊!”临了时落了个重重一叹。
  是啊,不如……活出自己啊!
  心底骤地起了一顿,我自他这徐徐又起于肺腑的字句间似乎嗅到些别样的味道,当然这不在于他,在于我自己把他的意思给曲解的别样起来。慌忙按住这念头,我向他凝眸顾定:“湘嫔娘娘当初做女官时不是这样的。”一顿声道,“那个时候,她是前朝已故宸贵妃身边的贴身执事女官、最得心得力的心腹。”我亦抬手抚了抚身边大簇簇的紫云烟茉莉,柔柔的花瓣触感在指尖绵延起来,恍若起了层层涟漪,“只是这些年来……”我渐渐陷入到对这若许流光间,一怀往事的不停追思中,忽地极是奈若何,“这些年来,皇上把她折磨的惨了,她才会有那般甘于淡泊、甘于卑微的阴霾心思,才会渐渐变成了时今这般的样子!”语尽一拂袖,绽于枝头笑颜灿烂的紫色小花便被我拂的有一大片尽数离枝,“簌簌”不歇的扬洒起一阵不大的花瓣雨。
  霍清漪静心默听,又淡然看着我这宣泄心情的一拂袖,却见他忽的就勾唇朗笑出声:“你可当真不是一个怜花的人!”有些玩味,但无恶意。
  我心一恍。才料到现下自己这对花的举动,与霍国舅对花的举动完全是一天一地的差别。他温柔怜惜,我倒显得有些肆意糟蹋了!只是他说的委实不错,或许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怜花的人,不懂得一味退避与甘于平庸,或许这也正是为何我在倾烟身边总觉郁闷不得志、总觉寡欢落落的本质原因吧!
  “国舅爷见笑了。”一通的话儿辗转心口反复游离,最后吐出来的还是这不温不火的几个字,我却双颊微窘。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能压住我气场的人其实不多,这从不取决于那个人是皇后或者是皇帝,只看缘份。而在霍清漪面前,我总也处于弱势!
  他原本应该是没有笑我,或许只是欣喜于我拂袖推花时通身自上而下流露出的那一种朝气,这样的新鲜气息在死气沉沉的深宫之中是极难见到的,也怪不得他新奇。但我一言出这句话,他那抹微笑倒是当真变成戏谑的“见笑”了:“我可没有旁的意思,是妙姝姑娘你自己想多了!”他叹叹,抚在花上的手在这时收了回来,重又做了负在身后、长身孑立的如玉姿态,“湘嫔娘娘是怎样的处境,除了你们这些慕虞苑的旧众,除了皇上之外,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他又把话锋转到了先前的轨迹上去,沉目睨向我,“即便我在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就是我的妹妹,但我也不希望一众无辜的人因她而受苦遭罪。”此又一侧首,声息比方才更为沉淀了,“她亦不希望。”有些时候饱含的情态太多,出口的句子反倒会变得平板的犹如死水。此刻清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