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7章 世事到头螳捕蝉
其余任何时间点的证人都已被灭口,只剩最早的一个“去年春夏”、远避姑苏的幸存死士李灵军。李灵军既然有过这个“在兴州婚宴后擅自行动、对玉紫烟住处纵火害其毁容”的可疑举措,那就很可能“表面是史泼立麾下、实际服从李全和夔王”,若他真出身天火岛,就必被种过生死符。
这两段话,反过来一样成立——只要证明李灵军与生死符、天火岛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他就有做李全污点证人的机会,点亮呈现给杨鞍的证据链!
悬翦的这条情报因为要绕过李灵军“务必绝密”,所以林阡指明由其亲自传达茯苓,且仅限于飘云、莫非知情。冲这一点,主公对他们的忠诚、实力都是最高信任。“无论主力到达与否,西宁都应万无一失。”主公没有直说,但一定有这期待。
“天火岛诸如灵犀、小胖,都早在莒县就破除生死符、重获新生。唯独李灵军和他的上下线,那时身在姑苏或还没到中土,既没加重过,也没解开过,奴性难改,故而一直在为夔王屯兵蓄力。此番他们随慕容山庄一起来西宁发展,碰巧接触到夔王妃刚革新的又一代生死符,所以在夔王北逃的过程中被仙卿一把抓牢。”飘云作出如是推论。
莫非隔空与他们对话:不管李灵军是不是鹤唳,鹤唳的势力范围和据点分布,可以从夔王的北逃路线中窥出一二。言下之意,慕容庄主如果不想查未婚夫,可以暂时不查,加强防范即可。
但莫非还说:如果李灵军就是鹤唳,由于他参与过悬翦的构建、身份和莫非在玄黄中对等,那整个西宁的情报网将会是“宋谍里混了蒙谍,蒙谍里掺了宋谍”,最苦的将会是一直以来负责甄别的飘云。
飘云笑着,任劳任怨:“没关系,我能行。”
茯苓心如止水,不愿辜负众人:“不要紧,我查。”
最简单的查忠奸办法就是故意设局:给假情报,全程监视目标的一举一动。
假情报配以真损失,一边对嫌犯试出黑白,一边给其甜头以麻痹、便于继续放线钓鱼。
不消几日,又顺势网出一大群大鱼小虾,相互印证,彼此坐实,“‘鹤唳’果然是灵军。他的上线‘风声’就是他现在的副将谢浮白。”“好在他们的据点没有分布在我军最看重的绥远关,势力范围多涉及土峰山、金蛾山等地。”茯苓和飘云对危险程度心中有数。
“倒查内鬼”的计划和布局,靠的是莫非和飘云配合,然而,也“多亏了慕容庄主有决心。”不仅飘云叹惋,莫非在收到飘云新指令时,亦不无感慨,茯苓再不是淮南争霸时那个毛毛躁躁的疯丫头了。
飘云给转魄一脉的新指令:在土峰山、金蛾山等地查探李灵军谢浮白据点的内部玄机,以便接下来宋军对彼处一举攻破。
对此莫非当然有信心,西凉府破解城防的翻版而已。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李、谢比木华黎的准备要充足;莫非自己,地位上升了、操控方便了,可是风险也相应升高。
悬翦一脉的重要任务偏少,主要是得陪着和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天火岛蒙谍们一起,“依循‘假’情报对宋盟造成‘损失’,一旦勾连金蛾山与绥远关,定能为他日夺权充实战备”。但悬翦又不能完全不涉足大事,免得被蒙谍们识破打草惊蛇,所以该有的大情报还是要通传,比如,盟军主力有多少兵将,目前分别开到了何处。兵多将广,财大气粗,不怕蒙谍知道,就怕他们不知道——
石硅、祝孟尝、移剌蒲阿为先锋,薛焕、鲲鹏、宋恒随林阡而行,赫品章、封寒、纥石烈桓端为中坚,厉风行、穆子滕、仆散安贞为大将,徐辕、金陵、完颜合达与曹王留守——宋盟和曹王府合并以后,任意组合都是无比威慑的阵容。这还没算上独孤清绝、轩辕九烨之类只为规避林阡入魔而北上的自由人……
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生机勃勃,雄风凛凛。
腊月下旬,慕容茯苓和李灵军的原定婚期越来越近。世人皆知,西宁的明争只要林阡木华黎都到场就立刻开始;世人不知,西宁的暗战,“诛宵小”“夺权”两股潜流,也正汹涌澎湃地穿插对进,明争的时间和地点其实维系于暗战而不是林阡到。
茯苓但凡有一点像慕容荆棘,大战一触即发,婚期应该延后;但如果茯苓依赖林阡、一心只等主公接管,没发现身边有鹤唳、不知道李灵军有问题、就算主公到场的时候有骚乱也无所谓,那么这个婚期就没必要改。
身为西宁州的不二主帅,茯苓到底要用什么去给这样一个鼎盛的盟军接风洗尘?一场婚宴,一场战乱,还是……
“婚期不改。”不延后,婚宴就是战乱!不是命运安排的时间,是我,慕容茯苓。所谓战乱,要宋军战、蒙古军乱!
茯苓就应该有破绽,就应该比不过荆棘,就应该责任感欠缺而爱情至上,那才能和最近的假情报真损失契合,那才能诱蒙古军将她小觑、趁婚宴来夺权以及被诛。两股潜流,迟早撞在一起。
先前李灵军与她定下婚期,俨然是想和她更进一步,利用庄主夫婿的关系,暗暗铺满西宁州,帮夔王府奠定渔翁地位。然而,一没想到这场战斗会牵扯进主公以及盟军主力,二没想到木华黎居然会把夔王的布局全然夺去、化为己用。这一战因此上升为宋蒙之战。
“如无意外,李、谢是想趁婚宴发难,趁我不备夺下他们势力尚小的绥远关,最终与土峰山、金蛾山据点融汇。”鉴于蒙古还不知道宋方已掌握“鹤唳”的存在,在木华黎的构思中,林阡并不知等待他的不是婚宴而是鸿门宴,所以就算林阡提前到西宁也是猝不及防、必败无疑,蒙古军有胜算靠出其不意打出一个以少胜多、报仇雪恨。
也就是说,婚宴的时间地点都和李、谢起初的想法无异,只不过随着计划的更改,酝酿夺权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夺权夺关,攻关的敌将很可能增加了速不台等精兵骁将。
那慕容茯苓就将计就计,用这场定时定点的婚宴请君入瓮!既可给蒙古军致命一击,亦能帮红袄寨钉死李全,前者是近忧,后者是远虑——
当然要用婚宴来抓李灵军了,只有在那个情境,才可能让杨鞍看见李灵军和李全有交往;只有在那种场合突如其来地撕破脸,才能封死李全对李灵军灭口的路;只有让李灵军在以他为主角的浩劫之后还活着,才有机会说服李灵军投宋转做污点证人!
不错,污点证人,也要人家愿意做才行。
若是李全的刎颈之交,李灵军就算落网万次,也不可能承认李全是同伙半回。
然而,并不是。
李灵军的性格,她是了解的,他对她不可能无情。
身为死士理应低调,怎么敢跟慕容庄主扯上关系,是因情不自禁!当然了这也可以解释成他另有所图。错,图慕容山庄还不如图红袄寨。
为了她连范岛主的面都没见就从泰安直奔姑苏,是因一往情深!当然了这也可以解释成夔王府想在姑苏有地盘?错,当时夔王有在山东就灭林阡的资本。
为李全殉节?为夔王献身?天火岛的死士,九成以上都只会为生死符万死不辞。
因生死符而聚,终会因生死不成符而散。
李灵军、谢浮白和他们的一众麾下,之所以被仙卿和素心一把抓牢,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见过胡弄玉和茵子以毒攻毒的本事!换而言之,只要遇到胡弄玉和茵子,他们临阵倒戈、洗心革面的可能性不小。这也是木华黎不可能在婚宴结束后才启衅的根因,婚宴标示着林阡及其恩威都到西宁。婚宴前也不可能,婚宴前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把盟军一网打尽,以蒙古军现在的实力,只能集中劲旅孤注一掷,胜败在此一举。
言归正传。李灵军一定要感化,但爱情是双向的,一个不慎又会出卖自己、影响盟军。所以,从此时直到婚宴,都需要茯苓把握火候。
战斗的另一个关键,则在于转魄。事与愿违的是,这几天,他的行动竟忽然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