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危机四伏
1932年伪满洲国成立后,东北人民激烈的反抗和日益扩大的武装斗争风起云涌,伪政权政令不通、民心不稳,伪满洲国宛如沙漠上的楼阁。日本殖民统治者深感只依靠军事力量已完全无能为力,根本无法巩固殖民统治。在此形势下,日本侵略者为了维持和巩固政权,实现其野心,遂紧锣密鼓地将伪协和会前身伪协和党进行改组并在此基础上筹建伪协和会。1932年7月25日,伪“满洲国协和会”成立,在沈阳市设立中央事务局,1934年迁往新京,下设审查、宣传、组织、总务等四个处。同时在沈阳、长春、吉林、哈尔滨、齐齐哈尔及后来的承德等地设立地方事务局。此外,还设有政经调查会及非常设机构全国联合协议会、地方联合协议会。伪满协和会的《纲领》称其宗旨是“融洽民族感情”、“共存共荣”;成立目的是遵守“建国精神”、宣扬“王道政治”、实现“民族协和”;说穿了其实质就是在伪满洲国要以日本民族为核心和成为领导地位,对其他民族实施压迫和离间,妄图泯灭东北人民的民族意识,为日本的殖民统治扫除思想障碍,使东北人民顺从其民族压迫和奴役,从而把东北永久地从中国本土分离出去,成为日本独占的殖民地。
晨雾迷蒙。
在协合会二楼,就是菊机关办公的地方。
新任机关长丰臣久木在办公室内坐卧不宁,摆在他面前的每个事都那么让他难以理解。
为什么井上龟岩和宋希喆死得那么蹊跷?
是什么人把双德军火库被炸成一片废墟?嫌疑人被打伤那么重竟然蒸发了?
什么人刺杀于芷山?
为什么铃木丛二在医院失踪?
一连串发生的事让他苦恼、烦闷、急躁、不安。
他正在思索的时候,有人敲门。
推门进来个小个子男人,干瘦的身板,背有些驼,黑面庞,三角眼,目光狡黠,留着八字须,右眼下方有颗黑痣,像个臭虫趴在脸上一样,不住地哈腰点头,“小的警察厅特务科谷茂林见过丰臣太君。”
丰臣向来人招了招手,“你好,谷桑,你就是特务科森吉健三郞手下的得力干将啊,他多次向我提到你。进来坐。”
谷茂林凑上前去,打着哈哈说:“到太君这里,站着就是荣耀了,您坐您的,我站着舒服。”
“森吉这次短期回国受训,特务科行动队的工作,你要直接对我负责。找你来有两件事要你做。”
“太君,您就吩咐吧,森吉科长临行时嘱咐在下了,一切听从您的调遣。”
“谷桑,你是本地人吧?”
“不是,但小的在新京也待上五六年的光景了。早年,在东满哈尔巴岭“黑风孤狼”——郎三刀的手下混饭吃,后来因为分功不均和老狼闹翻了,就来到新京。还是陈骢队长赏识我,将我留在了行动队,他去沈阳公干有半个月时间了,还没有回来,队里就小的在忙里忙外。”
“当前要你给我做两件事,一个就是你要动用你的眼线,把落樱酒馆杀人案当晚出入的客人都摸排一遍,看能不能找到具体线索,再一个就是你要帮我找一个人,昨夜他受了枪伤在逃,在镇守使署西侧的立法胡同口就不见了,一会儿你去隔壁小岛那里,把这个人的画像拿一张带走。”
“好的,太君,在下务必尽心竭力,您等我消息吧。”
说着,哈着腰转身往外走,这时一条皮鞭掉在地上。
“谷桑,这个是你的?”
谷茂林赶忙低头拾起,他伸出左手的时候,也引起了丰臣的好奇心。
“你的左手怎么比别人多一指呀?很少见。”
“让太君您见笑了,这皮鞭是在下除了枪之外的又一防身之物,这手指是自娘胎里带来的。呵呵呵。”
“谷桑,你真是个很特别的人。好好干吧,我和森吉都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太君的栽培。您没有别的事,小的我就回去了。”
“去吧,找一下小岛。”
谷茂林得意洋洋地离开了丰臣久木的办公室。
谷茂林怀揣着画像,哼着小曲,心里没提有多美了。这回老子借着森吉的肩膀贴上了丰臣太君,看警察厅的人谁敢小瞧咱。
走着走着,他就来到了一处茶馆,门脸不大,但很整洁,两开间的铺面,牌匾上阴刻四个大字“仙叶茶坊”。进得茶馆里,店小二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儿,热情招呼着:“哎呦,这不是谷爷么?您雅间请坐。”
谷茂林从柜台上抓了把瓜子,边走边吃,就进到了里间,傲慢地说:“小二,给爷沏壶信阳毛尖儿。”
“好嘞,爷您稍候。”
不一会儿,店小二把茶沏好送了进来。
谷茂林说:“小二,爷交代你个事,你去街口的天胡赌场一趟,把孔三儿、金眼雕、李田、孙五六、何麻子他们都给我找来,就说谷爷有要事相商。”
店小二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孔三儿他们五个地痞大摇大摆地进到了茶馆雅间。
那个叫孔三儿的先说话了,“谷哥,有什么要事需要兄弟们啊?”
谷茂林眯缝着三角眼,慢声说:“爷我现在是又登了正堂了,你知道今天谁召见我了?说出来吓死你”说着,端直茶碗就喝茶。
那个叫李田的是个矮胖子,“哥,你可别卖关子了,说呀,见到谁了?”
谷茂林撇着嘴说:“菊机关知道不?”
孔三儿说:“我听说过,是前年组建的日本人的秘密机关。专门对付反满抗日分子的。”
谷茂林说:“还是三儿这小子脑袋灵光,就是‘菊之剑’,前些日子在开运街落樱酒馆死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侯三改,是我过命的哥们,另外两个人就是井上龟岩和宋希喆,这二人死得很惨,日本人尚且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这个事交给哥哥我去查。我要求你们告诉手下兄弟们,最近少他妈贪玩,少去烟馆、赌场和妓院,把眼睛给我睁大大的,去开运街,仔细查线索,一有消息,马上去警察厅找我。李田留下,其他人去办事吧。”
孔三儿他们都一股脑出去了。李田往谷茂林身边近了近,从桌上拿块点心,吧唧吧唧地吃着。
“李田啊,我交代你另外的事,哥知道你行事谨慎,从不乱整,故此这件事交给你,给你看张像。”说着从怀里拿出了日本人画的人像。
李田仔细端详着,“哥,这个人怎么地的了?”
“这是个在逃犯,日本人用枪把他打成了重伤,他逃到镇守使署西侧的立法胡同口就不见了,你要发动手下围绕立法胡同撒下网,这个画像你拿走。不论几点,有消息就必须告诉我,我晚上的落脚处你不知道么?”
“知道,哥您静心等我消息吧。”说着,转身离去。
谷茂林也起身往外走,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他很清脆的女人的声音。
“掌柜的,给我称四斤碧螺春、四斤冻顶乌龙。”
对女人颇有兴趣的谷茂林抬眼观瞧,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棉袄的女子,站在那里等着拿茶叶,粉红的面庞,一条乌黑的长辫垂在身后,身材匀称,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让人看着很舒服。
不一会儿,这姑娘付了茶钱就出了茶馆。
谷茂林把店小二招呼过来,给了他两张钞票,“小二,爷问你这个丫头是哪家的?这么标致。”
“谷爷,她——您就不知道?反正也是您每次来都没遇到。她是太白居酒楼老板娘的贴身丫鬟,叫杏花,那儿的老板娘就爱喝咱家的茶,每次都是她来买。”
“太白居,爷倒是去过几次,可也没见过她。”
“那是,人家是专门侍候老板娘的。”
“杏花……杏花……”谷茂林念叨着,他记得当年自己枪杀一个哈尔巴岭山下的猎户家有个丫头叫杏花,那时也就十多岁,后来听说郎鹤兰嫁到了太白居酒楼,莫非她就是那个杏花?这几年虽说在新京地面上混,从未也不敢和郎鹤兰有过交集,当年自己做事太绝,才让郎三刀撵下山,毕竟他没杀我,再说这郎鹤兰近几年频繁和各路新贵、高官交结,也算是个人物,我犯不着惹她。唉,世界太小了。
店小二说:“爷,你不休息一会儿了?茶钱多了,小的给您找。”
“不用了,忙你的去吧。爷我先走了。”说着就出了仙叶茶坊,拦了辆黄包车,向警察厅飞奔而去。
车走到半路上,看见厅长罗维显的汽车从身边驶过。“停——停——,你小子哪来的劲儿?让你停就停不下来,转过身给我向刚才那个2588号黑汽车方向追。”
拉车的说:“爷,您开开玩笑呢?我这两条腿能追上四个轮?我吃粮食能有吃油的有劲儿?”
谷茂林抽出皮鞭,“啪——”地一声将拉车人的帽子打掉了,“你******,哪来这些废话?向着那方向走,远看着点,车去哪不就行了?刚才的那劲儿呢?拉车,掉头。不听话,老子这皮鞭可不长眼。”
拉车嘟囔着:“好的,爷,您可真是爷。”弯下腰,捡起帽子掉头就追向罗维显的汽车。
好在大街上车并不多,虽说追不上,但能远看着,罗维显的汽车向兴安桥方向开去,走一段路,车子慢悠悠地停在了日本第五陆军病院门口。
罗维显下了车,司机从车上下来时捧着鲜花尾随着进了院。
谷茂林明白了他这是来看病人,是谁呢住院了,让老罗亲自来,定然不是普通身份的人,我得看看,万里有个一对我有用呢?想到这里,车子一到医院门口,谷茂林下了车,用鞭子指了指汗流浃背的拉车人,面目狰狞地小声说:“滚蛋!”,而后也进了病院大院。
罗维显在护士的带领下,向骆霜晨住的病房走来,站在门口的钟三克手一摆,“您是哪位?陆先生在休息。”
罗维显很是诧异,这姓陆的来头真不小啊,住院都有保镖,看来老于和纳兰真是上心了,别说他又救了老于的命,这小子是个硬汉子。想到这他解开了呢料大衣,交给身后的司机,拱手向钟三克说:“小兄弟,烦你告诉陆副总监,说警察厅老罗来看他。”
钟三克赶忙说:“您稍等。”转身进去后,就听屋内骆霜晨大声说:“你小子,罗厅长来了,还通报什么?罗厅长进来呀?快请进。”
罗维显推门而入,钟三克不好意思地站到一边来,罗维显的司机放下鲜花退了出去,钟三克给罗维显倒了一杯水,也退了出去。
罗维显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拉着骆霜晨的手,感慨着说:“兄弟的身手和为人让哥哥我钦佩不已啊,一直忙着于总交代的事,我是整夜没睡呀,这才得空来看望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不严重吧?”
“没有多大的事,两枪都从我的后背射入,一枪打在的肩胛骨上,一枪打在了右肩头,没有多大的事,子弹已经取出。”
“那就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回头我走的时候,让人把子弹带回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丝线索。”
“那就有劳厅长费心了。那人射击时是双手拿枪,看来不是用枪老手,您在于阁老家里排查的情况怎么样?”
“我和程恭年一起查看了现场,又去了趟太白居,也问了警卫团的人,证明片鸭子的人和他的助手来路不明,他们是半路上把太白居的厨子和助手劫持的,捆绑起来丢在了胡同里,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混进了于府,警卫团知道太白居的人总来送菜,而且还是萧子兰打过招呼的,检查时根本没仔细查。事情发生时,那个助手拉下了电闸,后来在翻越西院墙时被程恭年击毙,那个伤你的人不知去向。”
听说与太白居关系不大,骆霜晨心中略微放松些。心想,这事于芷山会查问得比自己还要透彻,也不想多说什么。
“罗厅长,谢谢您来看我。兄弟我感激不尽啊。”
“哪里的话?今后弟弟不用着急上任,安心在这里把伤养好,厅里和学校那边我会安排好。”
“谢谢厅长,让您操心了。”
“客气啦,老弟。你老弟给我的那个冰瓷,我让人给掌了眼,真是好宝贝呀,哥哥我心中有数的。那我就不影响你休息了,改日再来看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三克——三克,你代我送送罗厅长。”
罗维显出了病房,正看见谷茂林在走廊里向一个护士说些什么,他对这个谷茂林没有什么好感,整个厅里他除了追在陈骢的屁股后边,就是总往苟村七阅的办公室跑,可看见了,也不能不说话。
“谷副队长——,你怎么来这里了?”
谷茂林见到罗维显连忙上前说:“厅长老爷,茂林也是来看朋友的,怎么这样巧啊?您是看望哪位?”
“咱们厅里新来的保安科科长受伤住院了,我来探望一下。”
“新来的保安科长?我怎么不知道?”
“他还没有正式上班呢,你自然不认识了。”
“啊呵呵,我说的么。”
二人说着,就一前一后向楼下走去。
谷茂林听说受了伤,就来了兴致,心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昨夜刚逃走一个炸了军火库受伤的,这位新来的科长也受了伤,这是何许人也?
谷茂林心中疑惑着,恍惚间,他的内心对这位新来的保安科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