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串门
看来母亲对如今的威远侯爷似乎还有些情意。
花溪颔首,又问:“后来呢?怎么又娶五小姐?”
刘妈妈叹气道:“威远侯世子是个执拗之人,却是细心。听了这消息便知道是四小姐故意为之,对外声称四小姐是自己的嫡妻,日后要娶也是继室。威远侯爷就世子一个儿子,父子俩僵持不下,连咱们老侯爷都去劝了也不管事,最后还是威远侯爷让了步。亲事是结不成了倒也罢了,可后来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上京城里一时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两家侯爷都觉得面子不好看,威远侯爷就推说不想断了两家的情谊,提出说纳了五姑娘,圆了这桩亲事。威远侯世子起初死活不肯,后来不知怎的又改口了说他只娶不纳,还提出要见四小姐一面。四小姐无法最后去了一封信,至于信里写什么奴婢不知,不过看过信以后世子便同意了亲事。”
刘妈妈忆起了当时四小姐惋惜太息的情形,恼恨那掳人的贼子害了小姐一生,神情也愈发哀伤,眼眶里蕴满泪水。
花溪递了块帕子给她,刘妈妈接过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再后来,老侯爷做主把五姑娘记在了夫人名下,威远侯爷就让世子娶了五姑娘进门做填房。订下了亲事,老侯爷送了四小姐去了山里。姨娘、二爷都感念小姐的恩德,小姐进山后时不时派人稍些东西,小姐过世也是二爷在帮衬,后来二爷去了东南军中,可每年过年送会有人来山庄送年礼。”
初听时,花溪还以为是二房的兄妹算计自家母亲,等问过刘妈妈知道老侯爷身子好的时候对子女皆一视同仁,老夫人也从未苛责怠慢过庶出的二爷和五小姐后,花溪便觉得自己多心了。再细想老侯爷跟西夷人打了一辈子仗,怎么也不会让家里人与异族人有牵扯,她心里对二房那点怀疑自然也打消了,也不知当初的事情是巧合还是人为?只是心底为自己母亲叹息,暗骂自己那该死的父亲害母亲错过了有情人,还要为了家族去撮合未婚夫和自家妹子,落得一生孤寂悲苦。
“都是奴婢不好,提了这些个伤心事。”刘妈妈瞧着花溪满脸哀色,擦干了眼泪,“姑娘既然心里有主意,奴婢一切听姑娘的。只是那春桃和红柳,姑娘是个什么的意思?”
“她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只要不牵累咱们随她们去就是了。平日里多留意就是了,您别忘了与丁香说说,可别着了人家的道。等出了百天,我就去求老夫人派几个人过来。”
恼人的事情太多,花溪觉得心烦,不想再想,伸手抚了抚额,刘妈妈见她累了,唤了红柳进来服侍花溪躺下,自己才出屋去寻丁香说话。
后面几日,春桃在花溪面前跑前跑后,殷勤备至,顺带有意无意地抢红柳的活儿。红柳起初懒得和她相争,春桃就愈发大胆,嘴上还不忘捎上几句,红柳再有涵养脸色也不免有些难看了。花溪一旁冷眼瞧着也不吱声,除了在香室指点丁香外其余时间都在看书。
六月中旬,上京的天比往年热。
慕府里园子多,树也多。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弱不敢在屋里多放冰,天又热得出奇,索性连室内的熏香也免了。晚上窗户大敞着,可院外蝉鸣声搅得心烦,连着几夜都没睡不好觉。折腾了几天,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大奶奶因为去年冬里老侯爷生病才接手府里的事,后来赶上丧礼忙乱,没顾上这茬,拖延至今反倒惹了老夫人生气,赶紧赔礼道歉,跟在身边伺候应诺,又派了队小厮架了梯子在府里各处粘蝉。
少爷们的园子还好说,等轮到姑娘们的院子,姑娘们都避了出去,到别的姐妹那里串门闲坐。
轮到晓风园时,因离栖霞园近,慕韵宜提前使人来知会了花溪,说她明日上晌过来坐坐。花溪知道是为了捕蝉的事才避到自己这里来,想想便应了。等到第二日备了茶点、桃李等时鲜水果候着慕韵宜。
巳时过了,慕韵宜来了,不过同来的还有“病美人”慕韵欣。
三人见了礼,花溪领着两人在厅里坐下,让红柳招呼两位姑娘随侍的丫鬟,悄声吩咐了春桃去上茶。
春桃退出去,慕韵宜先开口了,“妹妹这地方倒是比府里别处凉快些。”
花溪笑应道:“许是园子背阴,后面又有片竹林子,能挡些暑气。”
春桃端了盘子进来,将粉彩莲花杯递给了花溪,白瓷刻缠枝菊花杯搁在了韵宜手边,还有一盏矾红描金云纹杯放在了韵欣坐的小几上。
韵宜饶有兴趣地瞧着春桃手里的三只杯子,连拘谨的韵欣也流露出诧异好奇的目光。
“这又是玩什么花样?”
花溪卖关子不说,笑吟吟地举起自己那杯啜了一口,“尝尝便知。”
韵宜笑着看了看自己那杯,里面澄黄色汤水泛着丝丝甜香,白瓷细腻衬得那黄色晶莹透亮,煞是好看。
举杯抿了一口,“柚子?”
“柚子蜂蜜茶,生津止渴、润肺去燥,美白祛斑、嫩肤养颜。”
“那我这杯呢?”韵欣没饮,一脸好奇地看着花溪。
“柚子性凉,妹妹给姐姐准备的是莲子大枣茶,红枣补气养血,红润面色。天热,加点莲子祛暑气。”
韵欣含羞带怯地点点头,柔柔地道了声:“妹妹有心了。”
“你那杯呢?怎么瞅着颜色暗沉了些,没我和五妹妹的好看。”
“荷叶茶,清理肠胃,滋肝润肺。”花溪笑着又抿了一口,最近春桃太殷勤,自己想补身子,也不挑嘴,吃得好了油水就大,有些积食便秘,喝点荷叶茶不用来减肥也能刮刮肠子。
“你这花巧心思多,也懂得享受。跟你这么一比,我们这些倒成了俗人了。不行,赶明儿我定要多来你这里转转,指不定哪天有发现什么好东西,也好偷偷师。”
韵宜睨着花溪,拿帕子捂着嘴轻笑,一向不多话的韵欣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花溪嘟着嘴回道:“四姐姐排揎我,这点不入流的小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哪能和姐姐的茶道功夫相比,那才是雅士。不如四姐姐改日教教我,也让妹妹学一手。”
“不管是四姐姐,还是花溪妹妹都是顶好的人才,倒是我更上不得台面……”韵欣话说了半句没再继续,咬着唇瓣,似是羡慕又似自卑。
韵宜皱皱眉,“花溪妹妹不是那意思。怎么好好的又要哭了,你身子本就弱,不要忧思过重。韵琳是去不了荷花会,心里烦躁,说了些重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韵琳的脾性,不会为了这些小事怪她。她,她也是因为见不着三……”
话说了一半又打住了,原来是韵宜扫了一眼韵欣,低头饮茶。韵欣像以为自己说错话似的,眼底闪着莹光,委屈地低下头。
花溪愣了愣,只当没瞧见也低头饮茶,心底默叹,好一个病西施,欲语还休,愁中带娇,是人都会被这情态激起无限保护欲,只是她这一番做派总让人觉得哪里里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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