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言景洵蹲在牛棚前，看着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水牛皱着眉头。
已经两天了，这些牛，居然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他的想法真的不可行？
一股挫败感顿时油然而生，难道面对痘疫，真的没办法人定胜天吗？
一连串的质疑在心里反问着自己，本来就十分疲乏的身体此刻更是感觉被强行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
“少爷，少爷！”言启抱着一袋东西跑过来，“少爷，吴大人派人送来了一些东西。”
言景洵回眸，言启将袋子打开，把里面一个个精巧的口罩展示给他看，语气还很开心，“少爷你看，这些东西叫口罩，是姜小姐做的！！！”
“姜昕？”言景洵一瞬间回神，“你怎么知道？”
言启取了一个口罩放在他手上，“是来送东西的衙役说的，说是县里锦绣坊的掌柜做的这口罩，吴大人瞧着好，便立马让他送过来了。姜小姐真的好聪明，这东西，不正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吗，那些面巾又大又松，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看着手心里这小小的东西，言景洵突然觉得，它在发热。
当前日那些大夫全部选择离去时，他心里说毫无波澜是假的，没有人喜欢孤军奋战的感觉。
但现在，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哪怕她不在他身边，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陪着他打这场仗。
握紧手里的口罩，整理好心绪站起来，“把东西分发下去，人手一个，仅守村的优先，我回去睡一会儿，巳时初叫我。”
明天还有一棚子的病患等着他，他不能倒下。
“是，少爷。”
就在言景洵回账休息时，前两日被喷了血的大夫在村子里一间单独的房间里突然开始发热。
周生躺在床板上，这两日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不会真的有幸躲过一劫，毕竟这痘疫的潜伏期很长，只要不发热，就意味着不会生疱疹。
若是一直不发热，那他是不是可以逃过一劫？
但是老天从不开玩笑，该来的，一定会来。
既然躲不过，那就好好面对吧，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会等死，他行医几十年，总得为自己做点什么才行。
因此，小小的隔间里，周生爬起来自己给自己熬退热药，这些药都是他昨日找言大夫要的，就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一连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言景洵此刻睡得特别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的心安，这几日原本一睡下就易醒且多梦的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少爷！少爷！你快醒醒！！”言征冲进账内，趴在言景洵榻边唤他，语气是难得的兴奋。
言景洵迷迷糊糊睁眼，“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好消息！！！那四头被种痘的牛，有一头身上的痘疱结痂了！！！”
“真的？”言景洵立马坐起来，原本就是合衣睡下的他掀起被子起身就朝外跑，“走！”
原本只是灵光一闪，因来梨花村时发现有些牛身上起了脓疱会死，但有些起了脓疱却没事，想着将那些痊愈的牛身上的痘痂剥下种到健康的牛身上，看看它们能不能痊愈，若是能，那就说明这种病是可以被治愈的，那么对人也一样。
没想到真的可行！
“这头牛喂的什么草料？”
“是芨芨草！”
“好！真是太好了！！”
两人快步赶到牛棚，检查过后，那头痘疱结痂了的牛虽然还是没有精神，但能明显感觉到，它比其他的牛要更有活力一些。
“把它身上的痘痂全部刮下来，我们去找周大夫！”
“是！”
两人一番处理，将痘痂剥落装入可密封的竹管中，然后赶到村中周生所在的小屋。
戴上口罩，敲门进入。
周生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平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所以身体还算硬朗，加上他心态好，自己又给自己熬了退热的汤水喝下，此时虽然已经开始发烧，但是精神头还算不错。
“言大夫，你怎么来了，快出去，我已经开始发热，你在这，会被感染的。”
“周老，我有办法救你了！”
言景洵语气有些激动，这是周生与他相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他情绪起伏这么大。
“真……真的？”
“真的！不过，有一些风险，不知道周老愿不愿意一试。”
“你说我听听。”
言景洵将自己用牛做的试验结果告诉他，并且这么多日，那么多头牛用了那么多不同的药草，唯独只有吃芨芨草的这一头痊愈了。
不论是种痘的原因，还是芨芨草的原因，若是双管齐下，定有其中一个奏效。
周生听完有些恍惚，种痘，当初言大夫说出这个想法时几乎是被所有人毫不犹豫的一致否决，这次的痘疫虽然是从牲畜身上引起的，可人和牲口终究不同，怎能混为一谈……
况且，拿人命犯险？
明明痘疫就已经十分危险了，哪里会有人愿意主动种痘，主动感染的？
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在坚持，并且还真的成功了……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我愿意一试，与其等死，不如拼一回，说不定还有生的希望。言大夫，先前怀疑你，是老夫见识浅薄了，还请言大夫，为我种痘！”
周生朝他深鞠一躬，这一躬，是对他在药坛做出的贡献而折腰。
言景洵连忙将周生扶起，“周老，要辛苦你了。”
“若是老夫这一命能换来痘疫的防疫方法，老夫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言毕，言景洵从竹管中取出干痂研磨成粉，然后吹入周生鼻内。
原本就已经有发热现象的周生，在当天夜里，身上就起了脓疱，但是这些脓疱比起疫棚里的那些自然发病的人来说，数量少了很多。
疫棚里的人一旦发病，身上全是水疱，长得满脸满身全都是，但周生身上的水疱虽然也多，但并不密集，起码比疫棚里的人少一半。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周生身上的水疱开始结痂并退烧，明显是痊愈的征兆。
一直忙碌在疫棚和周生之间言景洵，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终是没撑住，浑身泄力，累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