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刀两命3
林从容负着两只手,低下头略做思量,忽道:“你且等一等。”
他快步走回宾馆,出来的时候手中已多了只灰咕咕的鸽子。
鸽腿上绑着段细细的竹管,林从容取出一张小纸条,展开让夏红叶看了看,纸条上写着八个字:
流云堡
四月、五月
林。
夏红叶点点头,林从容即刻将纸条塞进竹管,封好管口,手一扬,鸽子扑凌着冲宵而去,慢慢变成一灰色的小点,逐渐消失于天际。
林从容的目光渐渐从天边收回。
“我们现在只能等,与其站在这里晒太阳,倒不如到里面去喝几杯茶,坐下来慢慢等。”
茶水上的热气才刚刚消失,鸽子显然不会这么快就回来。
夏红叶没有问要等多久,鸽子什么时候回来,他就会等到什么时候。但他却突然很想知dào
鸽子飞到了哪里,因为只有知dào
了鸽子的去向才能证实消息的可靠性。
打个简单的比方。
张三从没有吃过糖,但他却很想知dào
糖是啥味道,他问同样没吃过糖的李四,李四说的甜的,张三不见得会相信,因为李四也没吃过糖,可李四若说是吃过糖的王五告sù
他的,张三就只能相信了,王五吃过糖,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人会不相信。
同样道理,鸽子是林从容放出去的,他要是知dào
流云堡近来的动向,又何必去放鸽子?鸽子飞在天上,夏红叶无法知dào
它到底往哪里飞,但它必定会飞到一个指定的地方,这个指定的地方无疑消息非常灵通,但至于是不是可靠就很难说了,想要证明这一点,弄清那是个什么地方必然很重yào
,因为那地方就和王五一样,是消息的来源。
夏红叶刚要开口,林从容却替他说了出来。
林从容道:“你是不是想问,这鸽子会飞往何处?”夏红叶看着他,等他往下说。林从容笑道:“我若是你,也许早就问了。”
夏红叶道:“现在问也不迟。”
林从容道:“你以为刚才那鸽子是我自己养的?”夏红叶道:“难道不是?”
林从容道:“要培养那样的鸽子并不容易,江湖中能只有一个地方能训liàn
出来。”
夏红叶似乎有点懂了,林从容又道:“想必你已经知dào
那是个什么地方。”夏红叶道:“你指的是飞鸽帮?”飞鸽帮是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四大帮会之一,从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同便等同于你自己亲眼所见,只要是经常在外面走动的人,不知dào
他们的只怕很少。
林从容道:“不错,正是飞鸽帮,但江湖上的人更喜欢叫那地方为鸽子窝,鸽子窝里的鸽子甚至比他们自己还要有名得多。”
夏红叶道:“那里的鸽子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林从容道:“鸽子窝里的鸽子外表上与别的鸽子没什么不同,但他们却飞得更高、更快,绝没有人能追踪得上,同时它们也非常聪明,善于分辨各种各样的声音。”
他忽然自腰间取出一小指粗细、约莫三寸长的筒状口哨,续道:“正因为它们善于辨别声音,所以只要训liàn
得法,它们便可以以一种独有的声音为指令,来找出接信之人具体的所在位置。”
夏红叶看着他手上的哨筒,问道:“这哨筒莫非也是飞鸽帮给你的?”
“当然是他们给的。”林从容道:“他们自己训liàn
出来的鸽子,除了听他们自己设定的声音外,当然不能受其他声音的控zhì。”夏红叶道:“你如何能知dào
他们的鸽子什么时候会来,鸽子若不在附近,你吹这哨子又有什么用?”
林从容笑了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嘛,头几次吃不准时候,只好隔三差五地没事多吹一吹,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自然就可以清楚他们的办事效率,这样鸽子来回的时间便不难估计。”
夏红叶道:“哦,依你估计,鸽子回来大概还要等多久。”
林从容望了一眼外面几株迎客松留在地上的阴影,笑道:“他们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已经不需yào
再等。”他走到外面,仰头向天,将哨筒含在嘴上吹出“丝丝”的响声。
“丝丝”之虽然听来虽甚是微弱,却绵长不绝,仿佛已穿透脑髓,传了到了很远的地方。
就在这时,不久前消失在天边的那个灰点突然又再度出现,灰点逐渐变成一只鸽子,鸽子挥动着翅膀,哨筒里发出的“丝丝”声就如同一条系在它脖子上看不见的长线。
鸽子还是刚才那只鸽子,信筒也还是刚才的信筒,信筒里的纸条却多出了一张。
林从容拔掉筒塞,倒出来的两张纸条一白一红,他将红纸条自己收了起来,白纸条递给夏红叶之后便走到一边,端起了那碗原先没咽完的苦茶。茶已彻底凉了,他只有将茶碗放下,找张椅子坐下去,闭上两眼,静静养神。
白纸条将流云堡这两个月已来在江湖上的动静记录得相当详细,夏红叶完全相信这上面写的绝对不假。但为什么还有会有一张红色的纸条?林从容为什么不给他看?
他朝林从容看过去,问他道:“那张纸上写着什么?”
林从容睁开两条眼逢,说了两个字:“帐单。”
夏红叶没问下去,飞鸽帮的消息当然不是免费的。
林从容笑着接道:“我得在三天之内给他们寄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过去,人家放鸽子是赖帐,我放鸽子却要给钱,他们三天收不到钱,日后这鸽子我便想放也放不成了。”
夏红叶沉默片刻,忽道:“这次你可以破例,钱我自己付。”
林从容道:“你岂非已经付过?”他没让夏红叶开口,接道:“你向我打听,便是给我林某人面子,还有什么东西能比面子更值钱?你付的价钱已远远高出了五百两,若是要认起真来,我还得倒找你一笔,所以你现在不妨开个价。”
“再见。”这就是夏红叶开的价,干脆利落。
他刚说完这两个字,人已到了十丈之外,似乎连片刻也不想多留。
林从容的声音从他身后飘过来:“昨日你在城中遭遇刺客之事,我虽不知dào
是谁干的,但知府大人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你可以放心,本府十六县绝不会有官差来找上你。”
这无疑为夏红叶剩去很多麻烦,他淡淡地道了声“多谢”,迅速向城里赶回去。
冷茶已被换走,林从容的眸子却仿佛比茶还要凉许多。
“想不到他就这么走了。”吴客来从外面走进来,挨着他坐下,道:“看来他并没想和老爷你过不去。”林从容定了定神,缓缓道:“他的人虽然走了,却给我留下来一个包袱。”吴客来道:“他这一去,凡是参与过当年那件事的人必然会闻风而动,你是不是怕被这件事牵连进去?”
林从容道:“用不着牵连,我本身就在这件事里,毕竟收银子的人是我,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多得可以压死很多人。”
吴客来道:“可你当时也不知情,谁又能想到剿一次海盗竟然能在江湖上刮起一片血雨腥风,会死那多武林中人。”
林从容道:“纵然我那时的境况万分紧迫,可脑子里并不糊涂。谁会轻易送给你一大笔银子,银子越多,收起来就越烫手,送银子的人又怎会为了几个海盗而弄出如此大的手笔。”
吴客来道:“可你还是收了。”
林从容叹道:“我不收自然会有别人肯收,二十万两银子就算是皇帝老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再说我当时的确需yào
一大笔钱来解燃眉之急,也许他们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找上我。”他停了停,续道:“当时还有些在武林中有名望、有地位的人接连上门来对我进行劝说,让我说服家父,帮忙将朝廷水军给调出来。对方能出得起高价,又能动员这些江湖名宿,我当时区区一个小辈,怎么能招惹得起他们?又怎能不按他们的意思去做?”
吴客来沉默片刻,忽抬头看向天花板,道:“这么说他也一定能想得到,但他为什么就这么走了?”林从容道:“他现在最首要的,肯定是先找出送我银子之人,这个人无疑就是真zhèng
的幕后策划者,他这么做,也许是想通过我将那个人引出来。”吴客来道:“那个人是谁,你不是也不知dào?”
林从容道:“我不知dào
他,他却知dào
我。我收了他的银子,他只要听到了风声,第一个想到的很有能就是我。因为当时流云堡是秘密联系找上的门,我要是不开口没人会怀疑到她们。”吴客来道:“她们既然是秘密找你,那这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林从容道:“一个人无端端多了一大笔银子来救急,谁都不免会有些好奇,再加上老太爷接下来在朝廷上的举动,有心之人,不难推断我收了别人的银子。”
吴客来许久没有开口,他到现在已差不多能明白林从容所说的包袱是什么。
银子越多越烫手,不烫手的银子除了亲娘老子外,没人会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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