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护身符3
“我不配。为什么他不配?白无烟不懂,他也不希望她懂。
夜空碧蓝如海,碧蓝色的苍穹下木叶起伏、松涛阵阵,涛声就仿佛海滩边上的阵阵潮汐。
小路狭窄、曲折、灰暗,蜿蜒在阵阵潮汐之中。夏红叶慢慢地走着,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失落。有些东西一但失去,也许就永远也追不回来。纵使你不愿意、不甘心,可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白无烟绝不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子,若没有白清凤的吩咐,绝不可能主动在男人面前将自己的脱光,但她却对此只字未提。夏红叶怎会不知dào
白无烟这是在对自己表明心迹。表明她所以过来,不仅仅是因为白清凤吩咐,更重yào
的一点,这是她自愿的。
一想起这一点,夏红叶就发xiàn
自己实在太无耻。他不配,不配去接受白无烟对自己的一片情意!
白清凤告sù
他,那晚同他在一起的本应该是白无烟,可那晚的人毕竟不是白无烟。白无烟若是知dào
他和白清凤之间的事,那她是不是还会将感情交给自己?
夏红叶当然不会将自己和白清凤之间的关系对白无烟提起,你若对一个女人讲出你和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换来的只会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女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也许不会在乎你曾经是不是有过别的女人。但夏红叶的问题却不是曾经是否有过,他和白清凤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曾经的关系。在这种关系里,他完全处于被动,可他毕竟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他对白无烟的感情就像水晶般纯净透明,绝没有参杂半点瑕疵,他无法将白无烟看成是个泄欲的工具,他不能,他办不到!
夏红叶完全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即将要面对那个可怕的神mì
凶手,对于感情这方面本不应该去想得太多,想太多只会令他原本紧张的弦绷得更紧。白清凤让白无烟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希望通过白无烟的身体,使他得到放松。可此时此刻,他不但没有丝毫放松,脑子里反而逐渐混乱起来。
他突然想一头冲进旁边幽暗阴森的矮树林里,将心中痛苦大声咆哮出来,然后再不停抽自己的耳聒子,最好能抽昏过去,一直昏到大天亮。但他当然不会真的去狠狠抽自己的脸,因为他这张脸,暂时还不是自己的。
天苍地芒,远山传来渡鸦的鸣叫,夏红叶走出了树林,身后的松涛似慢慢沉寂。
天还没说起亮,夜才刚刚过了三更,城门要等到五更才会打开。五更前,他回不了客栈,只能野狗般在荒野上暴走。其实野狗又有什么不好,它们虽然有时候会挨别人的鞭子,却绝不会自己抽打自己。
书房里孤灯一盏,静悄无声。
袁籍刚才醉过,喝醉的人通常都应该死猪般躺在床上,可他却坐得好好的,手中捧着一册《剑南诗稿》,正细细品读。
一个喝醉了的人也许会有兴致作诗,但能静下心来看诗的,恐怕就非常少了,尤其是看陆放翁的诗。袁籍被罢官削籍,仕途断送。他是不是也会同放翁一样,平生虽有万里之心,却只能僵卧在这小小孤村,任凭白发新生,将光阴付之于酒杯。
他的手不久前才从酒杯上离开,可眼睛现在却清醒极了,完全看不到半点醉意。他经常会醉,一个失意的人若不去壶中找找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若不经常醉一醉,只怕日子会很难过。别的时候,他想横着醉、竖着醉都有没关系,只有今晚不行,因为今晚是白清凤向他兑现的时候。
无论谁也不会愿意有一个陌生人长期住在自己家里,白清凤能在袁籍家里安安稳稳住上一个月,肯定是有代价的。袁籍虽然丢了官职,但三品大员的脾气犹在。原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皇帝老子的人,现如今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给提在手里,若不是这女人手中的筹码对他来说干系太大,否则就算你拿两百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休想将这种人给提起来。
直到今天晚上,袁籍已履行了白清凤的全部要求,他已等不及,等不及白清凤来兑现自己的筹码。人什么时候都可醉,但在等着兑现筹码的时候却千万醉不得,因为你如果在这种时候醉了,那注定是要吃亏的。有的亏可以吃,甚至多吃几次也无妨,但有些亏,你只要吃上一次,那也许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若还没有被逼到绝路,有谁又是不想翻身的?
所以袁籍不能醉,白清凤手里捏着的正是他翻身的希望。那是几封自己与同僚之间的私人信件,私人信件里面不免会也些抱怨、不慎之语。这几封信要是落到政敌手中,就绝不是遣送回乡、安度残生这么简单,搞不好还会连坐自己的同僚,给他们带来无妄之灾。朝中若没了同知,纵使日后政敌倒台,袁籍的翻身之梦,也只能通过酒壶来做了。他虽然喜欢陆放翁的诗,但却绝不希望自己的命运同陆放翁一样,一辈子郁不得志,僵卧在这小小的孤村之中!
书房的门并没有上锁,白清凤进来时也没有敲门。
袁籍放下手中的册子,将眼光转向来人。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很好kàn
、很耐看的女人,无论是气质还是身段,都非常符合中年男人的口味。若是在往常,碰见这样一个女人,他说不定会多看上几眼,顺便将脑子里将形容美人的歪诗都翻出来对照一遍,以证明自己的眼光同古代那些风流名士有着共同之处,即使无缘一叙,陶醉陶醉也是好的。
看来书读多了,还有这点好处。书呆子也有书呆子的福气,他们只要陶醉起来,就算没有下锅之米,空着肚子照样能做出美梦。
袁籍家底颇厚,肚子也不空,眼前又有个出色的女人,可他最近却很难做得出好梦来。
他看着白清凤向自己这边走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却将一只左手伸了出来,手掌心摊开,他的意思很明显。
白清凤笑了笑,从书案上的笔筒里抽出一只毛笔,放在这只手上,又打开笔筒边的砚台,撒下些干墨,将水注中的水兑上少许,然后低下头,开始磨墨。
袁籍将毛笔握住,喃喃道:“你知dào
我要的不是这个。”
白清凤又往砚台上添了些水,一边磨、一边道:“我见你今天兴致还不错,看完了书,是不是应该要写几个字?”
袁籍看着她,疑道:“我为什么要写字,谁说看完书就一定要写字?”
白清凤点点头,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墨都已经快磨好了,你不妨将就着写上几个。”“将就”这两字意思当然是反过来的,白清凤口中的“将就”那就是“必须”的意思。
袁籍将笔搁在一旁,拈过一张短纸,迎向白清凤的目光,唔声道:“既然如此,我应该将就着写些什么才好?”
白清凤道:“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是字,只要我能看得懂。”她已磨好了墨,放下墨杵,走到袁籍身后,在他的双肩轻轻揉捏。
袁籍完全搞不懂白清凤想干什么,要自己提笔写字,却偏偏又不说让自己写些什么,白清凤绝不是一个无聊消遣、没事找事的女人,她肯定有目的。但袁籍并没有多想,这女人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都不会奇怪。
这女人让他写,他很快就在纸上写了出来。
白清凤将写好的字拿在眼前,轻轻念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念毕眉角微蹙,目光转向袁籍:“你现在即不在楼上,外面也没有下雨,为何会想到写这两句?”
袁籍道:“我并没有想,只不过你来的时候,我恰好正在看这两句。”
白清凤又将两句诗在口中念了念,忽黯然道:“临安春雨,雨后杏花,只不知这雨要何时才会下,杏花什么时候才会开?”
袁籍怔了怔,表情有点意wài
:“想不到你竟然也懂。”
白清凤道:“陆大诗人的名句有谁会不知?你不也是正盼着天上能下一场春雨?”袁籍道:“哦?”白清凤道:“我看得出你不甘心,一直盼望着雨过天晴之后可以重上枝头,回庙堂高坐,对不对?”
袁籍冷笑一声,道:“不错,我是不甘心,那么你呢?”白清凤道:“我?我怎么样?”袁籍道:“你难道甘心在我这破地方一直窝下去?”
白清凤不说话了,眼睛里却浮现出一抹晚秋般的凄凉与伤感,就仿佛刚刚喝下去一杯苦酒。
袁籍突然想到酒,想喝醉。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一个女人浮现出那样的眼光,那种足以让一个男人心碎,将命拼出去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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