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离情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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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夜已深了,窗外明月依旧。
  千百年来,人世间几多沉浮沧桑、悲欢离和、朝代变迁,唯明月依旧。
  明月依旧在天空,天还是那片天,高旷、清朗。天空下的人却变了,也许并没有变,人心中的恩爱与仇恨,本就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任何变质。
  所以人痛苦,为爱痛苦,为恨痛苦,但月亮不会。明月无情,没有爱,也没有恨。是不是因为她已看得太多?无论你是忧伤烦恼,还是志高意满,明月始终是明月,她依旧照耀千古。
  可她却太遥远,她的光辉也太平淡,遥远平淡的事物又有谁会去关心留意?人们总是将相思托于明月,可谁又知dào
  她在想些什么?正如无情的人,他们难道真的无情?谁知dào?
  白清凤也不知dào
  ,她原本以为自己心中只剩下仇恨,这段故事应该叙述得很平静,但她的脸现在却沉重悲凉。她理了理被夜风稍稍吹乱了的鬓发,站起来,又走到了那副画面前。
  画中的女子孤高绝世,但她的脸却在白清风脑中逐渐模糊。白清凤发xiàn
  自己已没有当初作此画时的心境,无情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画中的女子却做到了,至少白清凤是这么认为的。
  “师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复原,她知dào
  现在唯一能帮自己脱身的只有眼前这个人。但师祖就算是宁死,也绝不会去求这个人将自己带走,于是报着必死之心,打算同仇人拼死一搏。由此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对这人出言讥讽道:‘你讲这些是不是在逼我答yīng
  你?我要是答yīng
  了你,你就带着我远走高飞,我若是不答yīng
  呢?’这人正要开口,师祖又抢道:‘我若不答yīng
  ,你是不是就要将我交给他们?进而高官厚禄、华盖车马,朝尝丁香,夜吻百合,富贵荣华,尽享风流,却好不过跟着我这个通缉要犯四处漂泊,亡命天涯?’”
  “这人见师祖冷言讥嘲,连忙抓过她的手腕,表明心迹道:‘我要那些东西干什么,要了又有何用?我只要你,像你这样情深意重的女子,天下间还有哪里能找得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说亡命天涯,就算去死我也不在乎。’他又劝师祖:‘天下间的事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左右得了的,张士诚和洪武皇帝他们本就免不了一战,两人之间必定要倒下去一个,你又何苦要去管这些无能为力的事情?’师祖哪里听得下去,狠狠甩开他的手,恨恨道:‘你说的到轻巧,死的不是你的亲人和朋友,你当然没必要去理会。你可想过我?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此仇不报,此恨不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人心知师祖正在气头上,不敢接话,只是说她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千万不要动真怒,以免使得伤势加剧恶化。”
  “师祖以为他是在借此要挟自己,心里越加有气,大声道:‘命都快没了,还管这些伤干什么!你想要我答yīng
  你,简直是痴心妄想!横竖逃不掉,我这就回去同他们拼了!’说着,掉转马头,就要往回奔。那名高手当然不会眼看着师祖白白去送死,连忙上前截住,并劝师祖莫要冲动,道事情尚还有转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师祖不信,她说:‘他们上次放我走,是为了我手中这把剑,现在这把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你认为我还能跑的了?’这人不得以,只好对师祖讲出了实情。”
  “原来那十个人在查探到两人的行踪之后,为夺宝剑,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追了上来,终于在一天前赶上了他们。本欲趁着师祖二人还未察觉之际,突然下手。可由于他们中有两个人跟师祖身边那名高手曾经拜过靶子,因见那名高手与师祖终日行影不离,竟有如夫妻一般,皆甚为吃惊。心下揣摩,二人间有可能已经有了亲密的关系,如果就这么贸然上去,只怕有违江湖道义,落个欺朋友之妻的恶名。经一番商量计较,决定先派人跟那名高手通个口风,说明利害,让他自己表个态,究竟站在哪一边。那名高手心知自己无论怎么表态,这些人只怕都不会放过师祖,于是许诺三天后一定给他们一个答复,在这三天时间内这些人必须要远远的离开。”
  “江湖人重信义,既然他说三天后必会给这些人一个交代,那就绝对假不了。又有他的两个拜靶兄弟为其做保,其余的人也提不出什么异议。虽然仍有放心不下的,但恐他人疑心自己想独吞宝剑,当下也只能在众人互相监视下,停留在原地,不予追赶。那名高手便连忙带着师祖策马奔了整整一天,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师祖并没有理会他讲的这些,她现在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虽然这人所做的全部是为了师祖着想,但师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一鼓脑全给捅了出来,一时间教她如何能接受得了?师祖当时脑子里只想着一死,因为她发xiàn
  自己除了去死,竟什么也做不了。一个人绝望到这种程度,除了拼死一战,还能如何解脱?她扬起马鞭照着那名高手虚晃一记,接着两腿用力在马腹上一夹,即刻便连人带马从那名高手旁边窜了出去。那名高手的反应也相当迅速,他的脚一蹬马鞍,整个人忽朝师祖飞过去,一伸手将师祖从奔马上拉了下来。师祖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无理,顿时惊怒交加,正待发作,哪知却因此触及身上的剑伤,胸中为一口浊气所堵,立时便昏了过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名高手已在旁边生起了一堆火,此刻正坐在火堆前看着一闪一闪的火光发愣。寒风吹刮着他的衣袖,将其弄的噗噗作响,师祖这才发xiàn
  他已将长杉外套盖在了自己身上。当下心中颇有些不忍,便走过去为他将外套披上,这人却才回过神来,直直盯住师祖的脸,忽然对她叹道:‘你走吧。’哪知师祖这时反而不想走了,苦笑道:‘走?我能走到哪里去?’这人道:‘你往西,很快就可以走出中土,千万别再往北走,更不能回南边去。’师祖道:‘我生在中土,长在中土,你却要我往西。你呢?我跑了,你打算怎么给那些人一个交代?’这人道:‘这是我的事。’师祖道:‘你的事却因我而起,我跑了他们会怎么对付你?’这人道:‘他们会公事公办?’师祖问他什么是公事公办,这人答道:‘我和你一样都是通缉犯,都是张士诚的余党。’师祖忽然大笑:‘好一个张士诚的余党,以前是你救我的命,现在你这条命却掌握在我手里,我要是活你就非死不可。除非……除非我答yīng
  跟你远走高飞的话,你就不去管他什么交代不交代、答复不答复了,对不对?’这人点点头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师祖问他:‘现在呢?’这人道:‘现在我想通了,因为你根本就不会跟着我走,我又何必放着福不享,而在你这里受罪?放着丁香百合不尝,反而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师祖忍不住一个寒噤,这人说话时面无表情,语调也冷酷之极,平日的温柔亲切似乎已被刺骨的寒风吹的一干二净。一个平日对她千依百顺的男人,此刻却态度陡转,似乎自己已经一钱不值,师祖发xiàn
  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又看见这人慢慢从雪地上站起来,慢慢拔出长剑,口中冷冷道:‘我还活的好好的,并不想死,也不想逃,拔剑吧。’师祖抖得更厉害,那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她完全想不到这人竟然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举动,几个时辰以前这人还口口声声说可以为了自己去死,现在却反过来要杀自己,就算师祖并不喜欢他,可又怎么能接受得了。师祖的伤势本就尚未完全复原,经之前一激,此时内力所省无几,就连动几下手臂都显得吃力万分。当下只能集全身力道孤注一掷,不求脱生,但求同死。”
  “青霜剑刚一出鞘,师祖不加停留,立kè
  便一剑刺出,可她发xiàn
  自己错了。那名高手居然完全没朝刺过来的青霜剑看一眼,反而一直注视着师祖的脸,两只脚一动不动,手中的剑也没有迎上去挡架。直到青霜剑刺进他的胸膛,他好像依旧浑然不觉,眼睛里除了师祖那张脸完全没有别的。师祖的脸却因惊惧而扭曲,她想收剑,但却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招式,一剑递出,有去无回。师祖问他为什么,这人笑着说:‘我说过,我能为你去死。’师祖心头巨震,反复嘶声叫道:‘你为何不躲,你躲明明躲的开!为何不躲!’师祖能从青霜剑上感受到他筋肉传来的悸动,知他必定痛苦之极,握剑的手一时间拿捏不住,松开了剑柄。这人憋着最后一口气,忍着疼痛,对师祖说出了临死前最后一句话,他说:‘我知dào
  你不是真的想杀我,我不怪你。要是能一直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接着鲜血自他嘴里流出,他的人也倒跟着倒下,师祖早已是泪流满面。这是她一生中泪流的最多的一次,从这以后师祖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这个人的死竟比她失去丈夫时还要令她痛苦,因为他死后,师祖已完全孤独,她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至于这人叫什么名字,师祖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人出卖了吴王的部下,但师祖却发xiàn
  自己并不恨他,因为错的并不是他,那错的是谁?难道是师祖自己。这问题师祖想了一辈子,听白大哥说,她直到晚年时才想通。但这问题的答案就如同那个人的名字一样,她一直没有告sù
  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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