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借命1
夏红叶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着,他看起来即清闲又干净。
他不知dào
要在这里待多久,他希望快些离开,越快越好。这里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在这地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在别人家里偷东西的贼。他甚至连谢京的面都没见过,所以他决定去见见他,只是见一下,看一眼就足够,他不想杀错人,机会对于他来说只有一次。至于谢京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想知dào
,他和谢京半点关系也没有,他要杀谢京,只不过是因为白清凤要他这么做。白清凤就算要他去死,他也不会想太多,这世上如果没有白清凤,他也许不知dào
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夏红叶不愿想太多,想太多的人往往一事无成,但是他现在必须得想。无声无息地杀掉一个人,当然要用巧妙的方法。巧妙的方法有很多种,夏红叶得找到最合适的那一种,最适合自己也最适合谢京的那一种,所以他必须要见到谢京。他并没有去找谢京,因为谢京现在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谢京显得很匆忙,也很沉闷,他头上就像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这片乌云不仅厚,而且大,同时也笼罩了他身后的五个人。这五个人也显得很匆忙,看他们的架势就像是赶着去奔丧。他们的确是去奔丧的,因为谢京的家丁刚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死人的消息。
这里是小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街道上行人如潮,路边的小摊贩几乎布满了整条长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得月楼就在一家绸缎庄和一间大药铺中间。高楼拔地而起,雕梁画栋,气派不凡,让人感觉在这里即使花上比别处多两倍的钱也是值得的。
谢京一行人走在街道上,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让,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转身进了得月楼,从后门而出,穿过后院,来到一荷塘边。高楼处断断续续传来悠扬、轻松的弦乐声,在谢京听来就如半夜的鬼泣,令他说不出的心烦。
荷塘边种着些杨柳桃树,如今已是阳春三月,桃树一枝一枝地开着花。粉红的桃花围满荷塘,就如同筑起一道粉红色的篱笆。两三片荷叶漂浮水面上,微风吹过,那轻柔的风混合着池水的清凉、柳花的飘香,让人神清气爽,如饮甘泉。六人却无心感受这份清凉,一步不停地从荷塘边快步走过,越过一座小石桥,在一片院落前停下。院子很大,围墙也很长,月白色的围墙边挺立着不少高大粗壮的白杨树,六人就站在白杨树的阴影里。围墙虽长,但中间的门却不大,圆拱形的门洞上写着四个不大却不俗的字——清凉别院。
谢京推开院门,首先走进院子里。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两口漆黑的棺材,一口已经盖上的了盖子,另一口还没有盖。盖好的那一口棺材是昨天买的,没盖的这一口是刚刚才买了不久的。
棺材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面阎王——豫亮,他站在那里,手中的折扇张开,板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豫亮旁边站着的,是个头戴青布小帽的武师。这武师面如死灰,无神地看着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就好像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他自己一样。昨天死了个同伴,晚上他便和棺材里的这个人一起出去提壶遣闷,由于自己突然想到要去会老相好,他的夜班还是棺材里的人替他顶的。可今天上午他刚从温柔乡里回来,替他顶班的人竟也成了棺材里的死人。
谢京围着棺材踱了一圈,里面这人死因同昨天下午的那个武师一样,在现场找到了一枚同样的袖箭。谢京开口问那个还活着的武师:“他们两人可与什么人有过过节?”
那武师道:“应该没有,我们三个来这里的时间不算短了,这里的一些人基本上都混的较熟,关系也还算不错,再加上老爷您的威望,应该不会有人和我们为难。”
谢京又问:“你们三人之间平日的关系如何?”
武师道:“我们三人虽一个是河北人,一个是山西人,一个来自福建,可平时就像兄弟一样,昨天要不是老严替我,今天躺在里面的有可能就是我了。”
“嗯……”谢京点点头,转身对他的六个兄弟道:“你们怎么看?”
老二混江龙岳东甲道:“我看来者不善,大哥应小心提防。”
老五笑面虎朱大为道:“大哥别担心,对方只会使些下九流的招数,必定只是些小角色,大哥乃武当派俗家弟子,得武当剑法的真传,大可不必慌张。”
“哼,这类暗器根本奈何不了我,只是我在明,对方在暗,如若凶手不露蛛丝马迹,终将是个隐患。如果真是个大角色我倒也不担心,我毕竟是武当派的人。”谢京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豫亮,看那神情就知dào
他吃了亏,他对豫亮道:“老七,那人什么来路?”
“我只知dào
他姓夏,武功深不可测,别的就不清楚了。”豫亮两眼斜视着地面,头都懒得转动,看他样子似乎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谢京问道:“哦,那他在城里都做了些什么?”
“他一天到晚只是闲逛,看不出有什么动机。”答完豫亮立kè
站到了一边,显然不想再开口。
“这么说,这件事应该不是他做的。”拼命三郎周断道:“可是他一到城里我们就死了两个,这事情有些蹊跷,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老三说的对。”谢京点点头,接着唤来家丁,指着那口还没上盖的棺材吩咐道:“盖上吧,等我抓住了凶手再好好安葬,拿凶手的头来祭他们。”然后将六个兄弟散去,安抚完那个没死的武师,正准bèi
进屋休息,突然一家丁来报:“老爷,帐房先生不见了。”
帐房先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长着双三角眼,一对扫地眉,尖尖的下巴下留着撮山羊胡子,面黄饥瘦,就如同干枯了的柴火。现在他正拿着梯子在东张西望,确认四周无人之后便将梯子架在院内的围墙上。梯子下摆着大大小小的包袱,看情形好像正准bèi
跑路。他爬上梯子,将东西一样样扔在外面事先准bèi
好的小推车上,如此来回几趟便将自己的家当全部转移完毕。转完东西之后,他又迅速将梯子抽到墙外,顺梯子下到了地面,两手捞起小推车的把手,低着头推起来就跑。可还没跑多远,车子就给卡住了,任他怎么使力,车子就是前进不了半分,他抬起头就看到了谢京。
“老爷!我……”帐房先生就如同面门让人给打了一记闷拳,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他想跑,可是两腿发麻,不听使唤,小推车也倾斜在地,大小包袱散落四周。
谢京此时就像只见了老鼠的猫,两眸发光,嘴角露出残酷、阴沉的笑意,道:“先生这是要去哪?大包小包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派人送送你。”
“不……不去哪。”小老头两腿弹着棉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先生又没有什么过错,何出此言啦?”谢京拍拍手中刚才按住推车时所沾上的泥土,就像只奸滑的老猫,在下手前特意将自己前面的两只爪子磨尖、磨利。
“老爷,我知dào
,我不该逃,可是老汉我四十岁才讨到老婆,现在小儿尚未成人,还需抚养,这两天连死两个人,我怕我若有什么事他们孤儿寡母将无衣食来源。老爷您大发慈悲,往开一面,我不逃了……不逃了。”小老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停地将他那颗老头在地上撞得“嘣嘣”作响。
谢京道:“高先生,你来我这里几年了?”
小老头做了个“八”的手势:“八年。”
谢京把脸一刷,声色俱历地斥道:“八年来,谢某可曾亏待过你?”
小老头一边跪着,双手一边作揖:“老爷待我恩重如山,老汉我天天为您烧高香。”
谢京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缓缓道:“先生要是就这么走了,我的帐谁来管?先生就算要走也得把帐目交接清楚再走是不是?”
小老头两颗眼珠子立即发亮,两只手掌扯鸡毛似地乱摇,赶紧道:“老爷说的是,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然后扑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等候谢京发落。
谢京眼中陡起一丝杀意,这杀意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如黑夜里的闪电,立kè
就消失在黑压压的天空中。现在是白天,天空并不黑,他的眼睛马上就晴朗起来,笑着道:“先生起来吧,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把你的妻儿也一快接来,我养你们的老。”换做是以前,谢京说不定真的会将这小老头杀了,他本不是个宽容的人,可他现在似乎想通了——这世上最难测的本就是人心。小老头一直都做的不错,你就算另外再找个人来,也不能保证别人就对你死心塌地。所以谢京走了,杀一个可怜的老头又有什么意义?
小老头摸了摸脑壳儿,从地上站了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两只手也在不停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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