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军诀2
少年姓夏,“红叶”是他的名字,他的姓和名字都是女人给的。女人当然姓白,她当然有名字——白清凤
白清凤倚在小茅屋的门板旁边,望着正对着她的那道柴门,神情竟有些忧虑。
夏红叶看不见她的忧虑,他已走进了小茅屋右边的房间。
昏暗的光线从夏红叶身后照进了这间黑黑的屋子。屋子四周没有窗户,虽有昏暗的光线从门外射进来,但里面依然是黑沉沉的。
黑沉沉的房间并不大,却显得比较空幽。除了摆在中间的一张矮几外,这里再没有别的东西。夏红叶显然看得到这张矮几,他立即走了过去。吸引他的当然不会是这张简陋的矮几,而是上面放着的东西——一柄刀和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
刀在鞘里,羊皮纸已在夏红叶手上。他终于可以修习上面的刀法,他兴奋,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练成上面的武功,哪怕流再多的血、再多的汗也不足惜!只有他自己知dào
能走进这间屋子,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残酷,是多么的不易!
夏红叶用两只手轻轻摊开已经干枯了的羊皮纸,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轻。他屏住了呼吸,他听到了自己打鼓般的心跳声。
羊皮纸完全被摊开,纸的最右边用楷书写着三个大字——破军诀。
“破军诀”三个大字的下面还有行小字,写道:“破军者,将也,士卒存死之司命。故为将者当智,信,仁,勇。习吾术者务必谨记。”
这看起来这竟是一本兵书,兵书对夏红叶来说当然毫无用处。夏红叶只有往后再看,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原来这部兵书后面还附着十五篇刀诀。接着他便在几前盘膝而坐……
夏红叶走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冬日的黄昏本就来的特别快。他身上并没有羊皮纸,羊皮纸还在几上,左手却拿着刀,准确说应该是刀鞘,刀在鞘里。
他径直走到白清凤身后,住脚,等待。
门板边白清凤似乎一直不曾移动过,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依然望着柴门,眼里依然有着忧虑之色。不知dào
是忧虑屋外纷飞的大雪,还是树下清冷的土坟。大雪无情,土坟也是死的,又有什么好值得去忧虑呢?
白清凤问道:“你已全部记住?”
“我已全部记住。”夏红叶过了很久才回答。他又将羊皮纸上的文字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遗漏一个字,语气肯定,他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肯定的。
“很好,你回去吧。等到你练成了上面的武功,我在再去找你。”白清凤闭上了嘴,显然这是她对夏红叶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夏红叶拿着刀从白清凤身边走过去。他走过了门槛,走过了土坟,走过了挂满冰锥子的柴门。柴门外几只细长的竹子向他“唰唰”地挥着手,送他离去,将他送进风雪里。
这时雪下的更大,光线更暗,夜晚已来临。
白清凤站姿依旧,眼睛也没有改变方向,仍然看着那道柴门。外面的雪花已将她的视线遮蔽,可她眼中的忧虑却消失了。
柴门处发出“之、呀”的声响,柴门已被人关闭,一名少女正朝着茅屋这边赶过来。少女穿着件白色的皮裘,在雪地上小跑着,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纯真、甜甜的笑容,她跑到白清凤面前微喘着气道:“姐姐,我回来了。”
木门已关闭,烟囱里的积雪被通出散落在屋顶。然后从烟囱里面冒出了夹着火星子的烟雾,小茅屋立kè
温暖了起来。
夏红叶所处的山谷里没有小茅屋,更没有烟囱。他仍然站在山谷里,只不过这回他的手里多了柄刀,但刀却令他看起来更加孤独,更加冷酷。
光阴荏苒,岁月在指间流过。
时间如流水般洗涤着人脸庞,冲刷着人的心灵。脸越洗越老,心却有可能越洗越干净——时间会冲淡人们心里的云彩和迷雾。
秋已深。转眼间梅花已又开了七次。
山风吹过,枫叶纷纷飘零,有的停在夏红叶头上,更多散落在夏红叶脚下。
夏红叶静静地站在山谷里的枫树下,站在无情的秋风中。他的目光同秋风一样无情,漠视一切生命,甚至漠视他的自己的生命。秋天本就是个生命凋零的季节,黄栌遍地、枯树满山,所目尽是凄凉。夏红叶已看得太多太多,看着周围的生命从开始到结束,看着它们一夜之间尘归尘、土归土,最终化为乌有。他不想看,却没法不看,难道这就是生命的归宿?
脚步声响起,节奏和七年前一样,却比之七年前更加轻盈。
夏红叶紧紧握住手里的刀,七年来他没有一刻放下,握刀的左手就像是用钢铁铸成的。
脚步声已停,来的人当然是白清凤。
白清凤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秋衣,在悲凉秋风中显得即单薄又瘦弱。她的容貌并没有改变,一眼睛依旧冷如秋霜。当这秋霜般的目光射向夏红叶时,其中居然还带着一丝诧异。白清凤诧异的并不是夏红叶的沉默与冷俊,而是他的胡子。
夏红叶的胡子就如夏日的野草般杂乱不堪、蓬勃旺盛,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有理,没有剪,也许从来就没有剪。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夏红叶的衣物还是湿透的,杂乱的胡须胡乱洒在胸前,看起来竟是十分狼狈。
女人都是注重仪表的动物,白清凤也不例外。她穿的并不华丽却十分整洁,对细节的把握也十分细致,衣衫的每一处都非常合身,和她的身体都很相称。她已经很久没走进过这个山谷,难怪她会惊异。不过夏红叶石像般的沉静与冷漠还是令她很满yì
,她抬头直视着夏红叶的眼睛,问道:“你可练成。”
“没有。”夏红叶的回答很肯定,因为他的确没有。
“哦。”白清凤陷入沉默,夏红叶的回答显然令她很失望。“那你练了多少?”她只好这么问。
夏红叶冷冷道:“我已练完前面的十四篇,只有最后一篇尚未领悟。”第十五篇只有一幅很拙劣的山水草图,连一个字也没有,那副画夏红叶记住了,可是他实在无法将它与武功联系在一起。
白清凤脸上突然露出奇异的表情,她当然知dào
夏红叶说的是实话。她一扫刚才的失望,变得莫明的兴奋。她当然知dào
只需yào
练成前面的十四篇就足以纵横江湖!曾经这部刀诀的上一代主人展缨也只不过练成了十三篇,就已经少有对手。为了这一天她已等了十四年,夏红叶比她期望的要高。她已经等不及要看看这刀法,冰冷的眼光顿时变得激动:“你使给我看看。”
夏红叶的瞳孔陡然收缩,他的刀本不是用来看的,他的刀法绝不好kàn!他的刀是复仇的刀,白清凤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破军者,只为达敌之首级。
可是他现在必须拔刀,因为他看见白清凤眼睛里那股强烈的渴望,他从来没有见过白清凤如此激烈。
刀已出鞘,刀光如匹练,如电掣,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已被刀锋无情撕裂。这地方好像变成了空的,只剩下刀光。寒光飞舞,枫树也似因寒冷而瑟瑟发抖,枫叶飘落的更加频繁,叶子还在半空就已被无形的寒气所摧毁,碎裂。
白清凤也在发抖,令她发抖的并不是跟前一闪一闪的刀光,而是夏红叶的两只眼睛。这绝不是应该长在人身上的眼睛!这双眼睛甚至比刀光更加残酷,无论谁看了晚上都难免会做恶梦。她终于明白这刀根本不是用来看的,那一道道可怕的刀光就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足已摧毁一切,把她的仇人全部送进地狱!
寒光跳跃,白清凤的心脏也在跟着狂跳,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夏红叶看起来就是那个人的化身,他们用着同样的刀法,两人用的刀法虽然相同,但使出来的效果却绝不一样!夏红叶一脸丑恶的胡须,在阴森的寒光中看来竟说不出的狰狞凶狠,他就像是一头发了狂的野兽,无论谁也别想将其制服!
那个人在她面前,眼波却总是温柔的,那个人绝不会有如此凶悍的杀气!
白清凤再也无法忍受,两只脚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背脊靠在一根树干上。她终于得以喘息,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喊出一个字:“停!”然后她就靠在树干上不停地喘着气,冷汗从额头一直流到颈部。
刀已入鞘,这世间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已停止,只剩下白清凤贪婪的呼吸声。夏红叶静静站在原来的地方,收起了眼中的残酷与凶狠,拔刀前后他简直判若两人。
为了让自己的气息快些平复,白清凤垂下眼皮、仰起头、尽量紧靠着树干,看样子,她仿佛正在享shòu
一场惊险的恶梦。恶梦结束时,她就已完全平静下来,她又看了夏红叶很久,然后说道:“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待在这里,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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