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章 马经新解
秦桧的见闻录中,会有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内容,依然接过看了起来,翻开扉页,是秦桧撰写的卷首。
宣和四年六月,余自京赴真定,旅途不过五日,行程不过千里。得遇南归义士韩望,其风仪绝佳,谈笑诙谐,学识广博。
率众抗贼,起于荒僻,十人破敌,义援友军,百人设伏,吓阻千骑,百人夺雄州,半百下保州,连战连捷,智勇无双。
合冯庄、三林、大王、小王、响水、梁子为六联。其开蒙教习,稚童敏而好学,犹能身体力行。创钢厂,开酒厂,十余工坊,点石成金不过反掌。炼酒精,缝伤口,医护一体,救死扶伤造福一方。
忆秦娥,卜算子,青玉案,字字珠玑,篇篇华彩。聚义勇,严军纪,明赏罚,身先士卒,将士效命。常言北敌,莫过女真,誓言复燕,永为藩篱,保大宋金瓯无缺。
如此英雄,几多风流,桧不胜钦佩,谨以此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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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心中一笑,这个秦桧为了韩望倒是肯下功夫,弄了这么一个真定见闻实录。说的这么天花乱坠,先看看都有些是么名堂。
开篇就是蒙学,秦桧将冯庄蒙学详细介shào
,如何创办、招生、教学、激励、考评不惜笔墨详细记录。其次是经商,钢厂、酒厂、各种作坊,互相联动,集约化合zuò
,效率效益倍增。再次就是建军练兵,从招兵、训liàn
、军纪、赏罚、兵种合成、联席参谋,后勤保障等诸多条款逐一描述。最后就是当地军政首脑评价,当地民生变化,实战对照以及个人见解。
尽管略略翻看,但是这么详实的记录倒是出乎蔡京的意wài
,洋洋洒洒足有两万字,这些记录形容并茂,言之有物,完全可以当做一个范本,看来不是简单吹捧。
当即将书册摆放在书案右手位,还特意将镇纸压住。“龙图,老朽年迈,适逢去职,欲往明良山避暑,燕云之事恐难助力。唯望龙图志存高远,更进一步!”
蔡京当即拒绝了赵良嗣的请求,半点悬念都不给,这在东京的官场之上比较少见,又不是生死大敌,完全用不着这么撕破脸面。
赵良嗣哈哈笑道,“如此,晚生就能一往无前啦,恭祝老公相身康体泰,福寿绵长!”告辞而去。蔡京看着离去的赵良嗣,微微点头,这个马贩子心思通透,机敏果决,能成非常之事。
出了蔡府,上车后,被久候的秦桧追问详情如何?赵良嗣原原本本说了一通,到最后蔡京拒绝也一字不拉的说了出来。
然后秦桧就被打击了,憋了半天才问“老公相是不是心灰意冷了?”
赵良嗣捋着胡须,摇摇头,“老公相现在的拒绝,就是为了将来的鼎力支持.”
“为什么?”秦桧被赵良嗣弄得稀里糊涂。
当初赵良嗣是辽国三品光禄卿,名叫马值,位高权重,并非泛泛之辈。因见辽国国政混乱,出人意表的辞官从商,贩卖马牛。借卖马的缘故结识童贯,献上联金平辽复燕的谋略,获得赏识。之后设计偷渡雄州,藏于童贯家中,改名李良嗣,童贯将其献与赵佶。赵佶大喜过望,百年夙愿竟然只有一步之遥,无论如何都不可放过,遂赐姓赵,为赵良嗣。
如此一个官场、商界、叛逃的传奇人物,只为了胸中那一份承诺,游走于辽国和大宋的帝王、高官、商贾、贱民之间。经lì
过荣辱贵贱,经lì
过生死抉择,又岂能看不明白蔡京的用意。
“马壮且俊美,利速不耐久,马肥且慵懒,日夜行千里”赵良嗣笑着说“我就是一个马贩子,多年贩马明白一个道理:你看着好的,多半会让你不满yì
,你看着不咋地的,却会给你最大帮zhù”
秦桧一脸的懵逼,有点急躁“你意思,老家伙是放长线钓大鱼?今日就是一个障眼法?”
“老公相若是没心思,为何将见闻录仔细收下?我猜之所以拒绝,是看看我们能做到哪一步?也可能顾虑刚刚去职,就冒然介入真定革新,必然为”他手指了指上方,“猜忌,索性断然拒绝”
原来如此!有道理!这就是差距。
秦桧一直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这几年到了京城,才慢慢熟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官场,比赵良嗣在见微知著、明察秋毫方面要差得多。
“如此,老公相就指望不上了。”秦桧显得有点失意。
“老公相送了一个天大的机会,怎么说指望不上呢?”赵良嗣平日仰慕书文诗画,幸得秦桧替他收集名家名作,所以明说“蔡相的对头是王黼,听说王黼有意插手易州的事,何不将计就计?”
这个马贩子还真胆大包天,居然去找王黼,这不是与虎谋皮么?“王黼此人贪婪成性,莫见今日之宠信,他日必不得善终,桧羞于同此人为伍!”
“马夫照顾马匹比对他自己还要好,好吃好喝伺候着,图什么?还不是图他能拉货,能驼人。若是因你的羞与为伍,致使真定乃至燕云革新的失败,你又作何想?”
秦桧心头百般纠结,一边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一边是为国为民建功立业,这两个看起来截然相反的事情居然要让自己合二为一,这种向邪恶势力投降的行为虽说是为了正义,但是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
赵良嗣停止了劝解,这个时候就该让秦桧自己去领悟,正义的声张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想不付出代价就得到是痴心妄想。尤其是大宋的朝堂之上,没有利益交换就没有合zuò
基础。
至于王黼,赵良嗣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凭借宠信得小人,眼中只有权和利,居然干出卖官鬻爵的事情,这种鼠目寸光的货色不值得浪费精力。
主要是担心,万一梁师成插手进来倒是有些顾虑,梁师成比王黼要有心机的得多,尽管是赵佶身边最大的蠹虫,但无论做事还是说话,首尾一直很干净,加上固宠有术,不好对付。
马车在街面上摇晃着前行,车厢内,两人想着各自的心事。在这个酷热的傍晚,即将分别的盟友都要去面对人生的重大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