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教导
他没有径直落地,而是向前飞跃一段距离,从一冠大树落下,坐在一根枝丫上打量起这个小婢女。
她全身脏兮兮,身上沾满腐叶,衣裙上还有从岩壁滑落留下的青苔印迹,发髻早已散乱,白嫩的小脸上布满划痕。
神奇的很,她居然不哭不闹,每次从岩壁滑落,就坐在地上歇息一会儿,然后再次向着永不可能攀上的岩壁爬上去。
铁幕看得入神,便没去打扰她。
小蜜桃是追着打斗中的二人过来的,她亲眼看到少爷从这里攀上去。
她觉得自己也能爬上去,追上少爷步伐,所以,她就不停地向上爬啊爬,好像每次都能爬得更高一点,但每次摔下来会更痛一点,但她没有放弃的想法,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爬上去。
铁幕眼睁睁看着她摔下来好几次,这才从树上跃下。
一袭白衣衣袂飘飘,手持白玉扇气度不凡,足尖轻轻一点稳稳落地。(衣服经真气炙烤,早就干了,为免水文,以后这种细节不会注明)。
他现在很想知道,小蜜桃是不是同样‘守序善良’的人。
如果是那样,铁幕很可能转身就走,因为他要做的事情绝对称不上善良,也很难瞒得住身边人。
“爬山,不是这样爬的。手要牢脚要稳,还需手足配合,左手和右脚、右手和左脚不能同时离开山岩……”
铁幕立于她身后一丈,似笑非笑指点小姑娘攀岩技巧。
小蜜桃听到熟悉人声,转头便看见白衣公子,稍顷,她起身飞奔过来,一头扎入他怀里。
起初,她看到少爷与老车夫打起来,的确吓得不轻,各种疑问在脑中闪过,然后,她就追着二人跑到岩壁附近。
直到少爷追着老车夫上了山崖,她才真正的慌了,自从被爹娘卖到铁府,被老爷分到少爷房里,她就知道自己是少爷的人,一辈子都是,现在,‘少爷不见了,不要我了,再也见不到少爷了?’
没有什么比失去少爷更恐怖!
少女毅然开始攀登大业,一次次摔下来,一次次往上爬……
直到扑入少爷怀里,感受到少爷温暖、安全的怀抱,少女的心才宁静下来。
铁幕任由小婢女抱着,直到她的心跳恢复正常,这才将她撕下来,用白玉扇刮了她的脸。
扇端沾上一丝血迹。
‘人书’中关于她的记载乏善可陈,不过‘阵营’却挺有意思——中立
如果说‘守序善良’是精神洁癖者,属于世间罕见,那么,‘中立’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世间才对。
试问,哪一个人活了十几年,对世界没有自己的认知,没有喜恶。
‘完全中立’的人还是人吗?
或许,爹娘将她卖掉的那一天,她便没有了亲情。法度?法度对一个婢女而言,无任何意义。
她的眼中只有她的少爷,少爷为善她则善,少爷为恶她则恶!
“少爷为什么跟老高打架呀?”
“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呀?”
“他太善良。”
“善良不好吗?”
“善良的人太麻烦。”
“哦,少爷怕麻烦,蜜桃不做麻烦。”
“听着,以后,没有蜜桃,只有陶米。”
“嗯,蜜桃都听少爷的。”
主仆二人回到马车旁,看着双马马车静静停在林中,两个人即不上车,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
后来,陶米回了车厢内,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套浅绿色衣裙,头发也重新梳理一遍。
再次回到少爷身边,陶米给出了一个中肯的意见。
“少爷,咱们去道边等等吧,问一问有没有会赶马车的乡亲。”
“也好。”
于是,一青一白两个少男少女依偎在树荫下,等着行人经过。
每当有拖家带口的难民出现在视线中,青衣少女都会提前等在路中,礼貌的问询是否有人会赶马车,那一本正经的娇俏模样,总会换来行人善意的摇头。
白衣公子坐在路边,手中把玩着白玉扇,观看路人的信息,多数人1级至3级不等,偶尔经过一个4级的人,那都算得上身强体壮的农家汉。
而高进与陶米的信息,像是被永远锁定在‘人书’中,只要心念一动,便能即时显现出来。
这使得铁幕对白玉扇越来越重视,此等功效可发挥的作用大了去了,追踪锁定,千里驰援,不一而足。
遗憾的是,接连十几拨人,竟然无人懂得驾车,有一个据说赶过驴车的老汉入林看了一眼,见是双马四辕的官家马车,也只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然而,就在铁幕打算放弃马车时,官道上,却是摇摇摆摆行来三个带刀之人。
铁幕拉住正欲起身的陶米,指关节轻轻敲打她的额头,“你傻啊。”
将她安装在青石上,双手交叉固定于小腹,勾抬下巴让视线上移。
“不许动。”
陶米嘻笑,一个劲点头,眼睛弯得像月牙儿。
“还动?”
陶米不动了。
少爷是要跟自己玩游戏?
“这次,本少爷亲自出马,你要仔细看着,好好学习,听见了吗?”
“嗯!”她眨眨眼睛,只鼻中轻嗯一声。
铁幕转身走入道中,等着三个人靠近,他脸上的笑在转身瞬间便已消失,换成了冰冷的森寒。
三个人皆手持无鞘短刀,大摇大摆走在官道上,让人一看就知非是善类。
铁幕才不管善恶,他只是发现其中一人是车夫,打算花重金请一个代驾。
他本无意惹事,奈何世人多被外相蒙蔽双眼。
于家三兄弟老远就看见二人,荒郊野岭中出现一个白衣公子,一个青衣女婢,林中还隐约停靠一辆马车。
只是心中略有顾忌,这种富家公子出行多带有护卫,这才没有变身恶狼扑将过来,而是缓缓靠近。
哪曾想,白衣公子居然拦在路中间,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三兄弟便也在三步外停下来,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眼睛却向着小树林打量。
于老二(10级车夫)首先看向的是白衣公子,他是三人中脑袋最灵光的一个,眼光也非常好,一眼便看中了白玉扇。
他上前两步,趴在于老大(18级打手)肩头耳语,“扇子千金肥羊”。这些悄悄话,连铁幕都能听见,不过,他乐得如此,这样连佣金也可省下。
于老大看了一眼白玉扇,很快就露出狞笑,正要放狠话,于老幺(5级龟公)也趴到他肩上说起悄悄话,还伸手对着陶米方向指指点点,一头发情蠢驴的神态。
三兄弟意见出其统一,那还管什么护卫,只要制住眼前白衣公子,还不是手拿把掐,再说,他于老大可是打遍康乐县十三街的金牌打手。
于老大又待放狠话,却听白衣公子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或许,可以先听听本公子意见?”
“你说!”于老大将短刀扛在肩上,大嗓门喊出大气势。
“他,留下来,给我做几天车夫,佣金五两。”铁幕指着于二,语气还算客气。
不待三人发笑,他又指向于老大,“至于你们俩……”语气突然转变,变得冷漠不带一丝情感,“十息之内自断一臂,从我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