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废弃的矿洞

  后奎沟的昏暗的山洞中,躺在草榻上的老人诉说着后奎沟的往事。
  这老人本就是役奴之后,自打出生便就在这后奎沟,他父亲叫老万,他就叫小万,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从前的小万便就成了老万。
  说到底,其实奎山矿脉并未被挖尽。奎山何其大,只是随着矿脉越凿越深,便是隔三差五的塌方不断,活埋的役奴亦是越来越多。
  司卝堂起初还不愿放弃这矿脉,先后又从南奎城调来了不少的役奴清理矿道。只是随着帝鸿氏占领了九黎金脉之后,这开采难度越来越大的奎山矿脉便被帝鸿氏放弃。南奎城司卝堂便渐渐带着役奴撤离了此处,留下了不少废弃的器械。
  只是开采矿脉的这些年里,总少不了役奴受伤死亡之事。最终,失了劳动力且残废的役奴便被留在了此处自生自灭。
  那司卝堂撤走之时亦而留下的一些枯瘦无力的孩子,美名曰是为了留下他们照顾老残之辈,实际上便是不想养活这些没劳力的孩子,将来即便是长大了也做不了能多干活役奴。
  自此,这后奎沟的废屋便成了这些苦命役奴的家,虽是得了自由却也是离不开这里。奎山被开采多年,从山表到山内,无一处留有土地,便是连根荒草都生不出。
  小丰算是这些留下的孩子中年岁较大的,便领着其余的孩子每日翻过几座山前去通往南奎城的道路上乞讨食物,或是挖些野菜,再带回来给后奎沟的老残之人。乞讨之时少不得被人辱骂毒打,这些孩子亦是默默地忍耐了下来。
  这些老残之人本不想这些孩子这般辛苦,无数次劝着小丰带着其他孩子去别处谋生。只是小丰这孩子虽是年幼,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断然不愿舍弃这些老残之人。
  小丰说,后奎沟便是他的家。
  只是大半年前却是出了怪异恐怖之事,为这个本就荒僻的孤村蒙上了惊惧死寂之气。
  起先便是有人听到那废弃的矿洞深处传来隐隐人语,其后每到深夜便有人在睡梦中莫名死去。几月下来便是越死越多,却无一人知晓究竟。
  后奎沟的人不断向着神明祈祷亦是无用,最后有个孩子唯唯诺诺地说了件事更是叫众人恐惧。
  那孩子说有一晚他尿急,便欲起身出门小解。只是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之声,那孩子将头埋在麻毯之下,透着个缝隙望去,却是见着一个干瘦的男子背对着他蹲在了另一张草榻边儿上。
  那干瘦的男子也不知对那草榻上的人做了什么,那人便双腿一蹬没了动静。那干瘦的男子冷冷一笑,透着月光眼珠子竟是黑黢黢而不见眼白,随即便顺着墙爬走了。
  那孩子吓得当场便尿了,哆哆嗦嗦捂着嘴躲着麻毯下不敢动分毫。
  到了第二日一早,那草榻上的人便被人发现早已是死了多时。而那孩子被吓破了胆躲在角落里发抖不敢言语。
  在众人不断地安慰之下,那孩子才渐渐地有所好转,才说出了那夜所见。那孩子虽是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却是叫所有人无法不信。只是此事对后奎沟的人而言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唯余恐惧。
  剩下的人便集中而居,却依旧有人夜半死去,便是不断向着神明祈祷亦是无用。这些老残之人皆道自己是被神明抛弃,便是不能被神明照拂之人,余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期待神明的宽恕。
  为了保护村里剩下的孩子,那些老残之人便一齐做了个决定。所有人搬到那山脚边儿上的山缝里去,每夜则由一人单独去住到一间最大的破屋之中,死了便当做是赎罪了,也省得孩子们费力埋葬。
  几月下来,那废屋中死了不知多少人。
  住在山缝中的人亦是越来越少,最后便只剩些枯槁的老人与这些孩子了。
  如小丰那般有些倔强的孩子,便再不准老人们再去送死。小丰将孩子们分成了两拨,一拨孩子日夜轮流看守那山缝前,用草席废木板封住洞口,另一拨孩子则由小丰带着翻山而行去路上乞讨。
  便是这般,小丰便遇到了连山四人。
  老万说完这些已是气喘颤抖,小丰不断地抚着老万的胸口帮他顺着气。
  连山四人闻后皆是有些唏嘘。白小露当即便解下连山身上的包袱,拿出全部的食物给了这些可怜的老人与孩子。小丰更是再度落泪拉着孩子们不断地磕头道谢。白小露几人当即便扶起了这些孩子。
  “连山,他们太可怜了”白小露将头偏到一旁轻声地说道。
  连山闻言点了点头,似是在努力想着什么。蜉蝣亦是同样的表情。
  相柳站在一旁亦是皱眉难舒,这叫老万的老人所言之事当真太过诡异,只是这当中的诡异之处
  “那两个麻衣男子!”连山忽是想起来了。约半年之前,那跟着那未滨城流民的队伍中,便是有两个麻衣男子,他们便是在夜里夺了人魂!
  相柳闻言亦是眼前一亮,说道:“极有可能是你猜测那般。想来此处的情况与皆是伤者的流民一般,同为易袭之地!”
  “如此说来,那废弃矿洞中传来的人语便应是那日逃脱的麻衣男子之声,只是此处应是不止他一人才是!”蜉蝣亦是激动道。当日吃了大亏险些丢了性命,今日若当真如此正好雪耻报仇一番!
  一旁的白小露听了连山三人的话却是有些茫然,不禁问道:“你们莫不是知道了这里发生之事的因由?”
  连山点点头,将白小露拉到一旁,将那两个麻衣男子之事道与了白小露。
  “狸豹本是兽,为何会化作人形?”白小露疑惑道。
  “我亦不知。只是如今想来那时之情境如这后奎沟确有许多相似之处。若是想帮助这些老人与孩子,那便只能去那废弃的矿洞中走一遭了。”连山回答道。
  说罢,四人便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由相柳留在这山洞中保护这些老幼,连山与蜉蝣进入那废弃的矿洞中细细查探一番,白小露则守在矿洞外,若是见着怪异的人逃出便将其拦下。
  相柳却是拉着连山叮嘱了一番,无论发生何事亦不得“燃血”。连山晃着脑袋点了点头,飞快地跑出了山缝。
  此时已是月正中天之时,只是阴云蔽月。
  山坳中的荒村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比起白天冷了不少。唯余连山三人行走的脚步之声。三人根据那老万所说,很快便找到了那处废弃的矿洞。
  除了连山手中的火把,四下一片漆黑。
  白小露站在了洞口处,轻声道:“洞里传出的气味真臭。你们快去吧,小心些。我会守好这里的。”
  连山与蜉蝣点了点头,举着火把向着矿洞内走去。
  进了矿洞之后,连山与蜉蝣沿坑道前行,那矿道并不算崎岖,废弃的采矿器械却是扔了一地,这与那老万的所言并无差别。
  走了约一刻多时,忽然见前方转角处竟有火光闪动,不时还有些声响传出。二人对视一眼,便将剑紧握于手中,熄灭了火把,贴着石壁缓步前行,悄无声息的来到拐角处。
  连山靠着洞壁偷偷向火光处望去,只见五个布衣孩童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那五个孩童皆是蓬头垢面,每人身旁都放有一个大陶碗,不时交头接耳,不时端起身旁的陶碗喝上一口。
  这时,其中一个孩童忽是将陶碗举起,迎着火光来回端详一番,又将手中陶碗一阵摇晃,见陶碗已空,就随手将陶碗一掷砸在一旁的石壁上,砸了个粉碎。
  此时身旁的一个孩童却是端起陶碗,眯着眼看着砸碗那孩童一阵戏谑调笑,其余三个孩童亦是狂笑不止。
  砸碗那孩童见此霎时便一脸怒色,口中怪叫一声便飞身扑向那孩童端着的陶碗,模样哪还有半分孩童模样。
  二个孩童转眼间就扭打到了一起,其余三个孩童皆是护住陶碗,后蹿几步便退至一旁。扭打至一团的二个孩童又是一番争抢,拿碗那孩童一个趔趄,身子向后一仰,陶碗中的液体泼撒到了火堆上。
  瞬间火焰高涨,一股油香飘散开来。
  看到这里蜉蝣附耳轻声对连山说道:“这五个孩童皆无人魂。”连山闻言转头,两人对视一眼。
  只是突然身后不远处一阵怪笑传来。“啧——啧——啧——看够了吗?”话音还未落,二人身后便有一道劲风而来。
  连山与蜉蝣二人皆是一惊,慌忙向前一滚,劲风落下碎石飞溅。
  此时火堆旁五个孩童被打斗声所惊,寻声望来见到了突然出现的连山二人,当即便放下手中陶碗,口中一阵怪叫就向连山二人围拢而来。
  “蜉蝣,我来对付这五个,你当心后面那个家伙。”言罢,也不等蜉蝣答话,连山便手持木剑便迎向围来的五个孩童。
  蜉蝣看着连山的背影,正欲说话提醒连山万不可“燃血”,忽是破风声起,一道黑影自洞顶向他袭来。
  只见蜉蝣抬手便将短剑向前一刺,就在短剑即将刺中黑影那一瞬,那黑影却先是一顿,止住了下坠的身形,身形再次腾空越过短剑,直向蜉蝣脖颈处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