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节运筹

  第498节运筹
  宋盼儿今天前所未有的累。
  她犹记顾瑾之曾言,顾瑾之在庐州,就是自己带孩子。
  原来这般辛苦。
  偏自己这个做娘的,还屡次说她不应该。
  宋盼儿也会忍不住想:瑾姐儿是不是有怨言?只因她小时候,母亲没有如此养活她,她觉得和母亲有了隔膜,心里痛苦,故而对自己的孩子,就起了亲自哺育、教养的心思?
  此念一起,让宋盼儿分外不安。
  内疚也暗暗滋生。
  顾瑾之尚好。她出生的时候,宋盼儿和顾延臻正是伉俪情深,宋盼儿心情也好,虽然是乳娘照顾顾瑾之,宋盼儿却也要每次逗弄她。
  到了顾煊之出生,便有了洪莲和顾琇之母子的事,宋盼儿心情时常不好,大发雷霆。
  那么,顾煊之的怨气是不是更大?
  正想到这里,顾煊之送完顾瑾之回来了。
  他叫了声娘,就坐到了母亲对面。
  “我爹今日还没回?”顾煊之问母亲。
  宋盼儿这才想到,顾延臻没回来呢。
  她咦了声,怎么这样晚?
  平素就算晚归,也会派个小厮回来说一声的,今日是怎么了?
  “没回。”宋盼儿蹙眉道,“他如今也没个章程了,都快亥时了…….”
  顾煊之安慰母亲:“爹今天说,和胡大人一起呢。只怕是在胡家吃酒,两人说到了兴头上。忘了时辰。他之前,不也时常在胡家过夜吗?”
  顾延臻和胡泽逾、秦申四要好。
  当年,秦申四不如他们俩
  现如今,秦申四在皇帝跟前受宠,又有好几间大药铺,算个人物了。不管走到哪里,旁人都要卖几分面子,虽然他只是个太医。
  而胡泽逾,从顺天五年进京做了个刑部五品郎中,便一直不曾升迁。这些年。多少同僚都升了上去。唯有胡泽逾不见动静。而胡泽逾的儿子,考学十多年,连个秀才都不中。
  那孩子没有时运。
  每逢科考,他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腹泻呕吐。从来就没好过。
  胡泽逾自己。是个满腹才华的人。只因他不愿意受族兄胡泽瀚的支派驱使,比如胡家要胡泽逾女儿去巴结其他权贵,要他女儿去做继室。被胡泽逾断然拒绝。
  从此之后,胡泽瀚处处打压胡泽逾,却又不把他一棍子打死。
  他既不给胡泽逾机会,又要胡泽逾替他办事。
  偏偏胡泽逾还不敢反抗,否则这五品郎中小官也要丢了。
  他算是个失意的。
  唯一让胡泽逾欣慰的,女婿还算不错。
  他女婿是顾延臻的外甥。
  顾延臻还不如胡泽逾,但是他心境好,也无大志,对游手好闲并不感到无聊,而是乐在其中。
  他比较空闲,胡泽逾也比较空闲,两人又沾亲带故,时常走动,关系越发好了。
  顾延臻有时候和胡泽逾说话,便忘了时辰,歇在胡家,也不是头一次了。
  想到这些,宋盼儿懒得再深究顾延臻的晚归。
  “也快回来了。他那么大的人,丢不了。”宋盼儿道。
  她看了眼儿子的脸,明明之前很急切想知dào
  大房那边如何的,此刻却无半点兴趣了。
  她还在想顾瑾之的事。
  “煊哥儿,你小时候埋怨过娘吗?”宋盼儿倏然开口,问顾煊之,“娘时常发火,也很少亲自照拂你。你都是跟着丫鬟和乳娘,你埋怨过娘冷落你吗?”
  顾煊之被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世家望族,谁家的孩子没有乳娘?
  否则,岂不是叫人笑话?
  有了乳娘,跟着乳娘长大,每日往母亲跟前请安。等到了上学的年纪,就只是早晚见母亲一面,这有什么不妥?
  母亲怎么突然提到埋怨?
  顾煊之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七姐。
  七姐和大户人家的母亲不同。她像个乡间贫寒妇人,亲自哺育、教养孩子。孩子们有事,不是找乳娘都是找七姐。
  母亲是因此而有感而发吗?
  “娘,您又一个人在琢磨七姐的事?”顾煊之笑道,“大家都这样,又不是只有您。家务事那么多,您哪有功夫整日照顾我?我不是有乳娘和丫鬟吗,怎么会埋怨您呢?七姐她啊,她和其他人想法不同…….娘,七姐从小就和其他人想法不同……”
  他劝慰母亲。
  他七姐从小学医,很快就学了一手超高的医术,这是谁能做到的?
  七姐的与众不同,那是从小便有的。
  “你七姐对孩子那么好,生怕自己冷脸了孩子,焉知不是年少时我对她关心太少,她心里留下的痕迹?”宋盼儿叹了口气。
  顾煊之愕然。
  仔细想想,他小时候比较怕母亲,那时候有什么事,都是找七姐。
  琇哥儿也是。
  他们兄弟俩把七姐当母亲一样。
  七姐到底是不是有心结,这个,顾煊之也不敢肯定。
  可都过去那么多年,就算是,母亲还能弥补七姐不成?七姐都以为大了,弥补都来不了…….
  顾煊之便不知dào
  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他见母亲眉宇间有几分忧色,那是从前很少见的,心里微顿。
  他低声唤了声娘。
  宋盼儿回神,正了正心绪,把顾瑾之的事抛开,问顾煊之:“快跟娘说说,你大哥是怎么回事。”
  “大伯母说,是昨天去抓的人,直接关到了大牢里。”顾煊之端正了身子,仔细和母亲说起来,“顺天府府尹是大伯的亲信。大伯想着是误会,早朝是跟圣上表明,让放了大哥,堂堂正正的放了。
  哪里知dào
  ,大伯半夜被召进宫,就一直没有再回来。
  我和七姐去的时候,大伯母正在和大伯的门客商量事。大伯母也不避开七姐,我们坐下来听。
  昨天才抓的,今早就把大哥的罪证闹得满城皆知,大伯母说。这是有人蓄意谋害顾家和大伯。大伯母上午去探监。却被阻在门外,不给看。
  顺天府知府是大伯的门生,却客客气气把大伯母阻拦住了,大伯母说。那知府起了歪心思。已经不和大伯同心了。只怕被人收买了。
  大伯母这样的身份。小小顺天府也敢拦,这是计划已久的,背后有大人物撑腰。需yào
  置顾家于死地…….”
  “那个丫鬟呢,真的怀了身子?”宋盼儿问,“为什么上吊的,怎么查的?”
  “那丫鬟是大嫂娘家送过来的,说是亲家太太亲自调教的。大哥不愿意,和大嫂还吵了一架。大嫂以死相胁,非要放在房里。大哥就说,既然要放在房里,就不能再逼迫他。等他先缓一缓,若是他对那丫鬟有意,自然收了她,若是没意,再打发回来。
  那丫鬟是二月份到府上的。
  二月底,大哥就去了趟河南采药。采办得不多,一个月就回来了。回来也不过十来天,大哥要清点药铺的货,又要出诊,还要制给宫里送的药,忙得脚不沾地。每日很晚才回来,早早又出去忙了,根本没沾那丫鬟的身子。”顾煊之道。
  宋盼儿略有所思。
  她觉得这样才合理。
  顾辰之性格特别倔强,和老爷子一样。
  让他轻易就接受了家里的安排,他大约是不乐意的。
  “那丫鬟是与人私通,怀了身子,事发才上吊的吗?”宋盼儿道,“果然是个狐狸精、害人精。你大嫂也糊涂,之前也不查清楚,这都是你大嫂的不是了……”
  妻贤夫祸少,这话果然不错。
  顾辰之这祸事,就是林蔓菁招惹来的。
  “大伯母说,应该是刻意安排好的,不是大嫂的错。”顾煊之否定了母亲的猜测,“那丫鬟昨天凌晨吊死的,根本没人知晓。哪里知dào
  ,大清早的,她娘家嫂子跑来说,她娘不舒服,要接她回家小住两日,她哥哥也来了,在二门等着。
  大嫂好性格,就让丫鬟带着她嫂子去她的屋子。她嫂子进门,就看到她挂死在那里。她嫂子抱着她的身子,又哭又闹,大嫂和丫鬟婆子去拉,她也不撒手。然后,她哥哥就冲了进去。
  娘,您想想,哪里会这么巧?她哥哥和嫂子好似知dào
  她半夜上吊了一样。家里的下人说,她哥哥原先好好在二门上等着,怎么会知dào
  里面出了事?他突然往里面跑,家丁拦着他,却都说他横冲直闯的,大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冲到了内院。
  她哥哥跑得飞快,家里的下人措手不及。
  他兄嫂又哭又闹,只哭妹妹苦命。当时大家都慌了,谁有去计较她兄嫂的反常?大伯母和大嫂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却不能把个死人留在家里。他兄嫂半句不埋怨咱们家,只说妹妹苦命,怎么想不开之类的。
  大嫂和大伯母觉得他们明事理,就说给两千两银子,让他们回去,这件事别声张。大伯母的意思是,水锦的尸身不能带走,顾家帮着下葬,到底不枉在顾家一场。她就是怕水锦的兄嫂拿了钱又起歪心思。
  水锦的兄嫂也同意了。
  当时他们句句都不埋怨顾家,看上去很好打发的。大伯母又因为家里死了人,心烦意乱,一时间疏忽,给了钱,放水锦兄嫂走了。哪里知dào
  ,没过半个时辰,顺天府的人就来了。
  大伯母连水锦的尸身都没有装殓好,就被顺天府的人抬走了……”
  宋盼儿听到这里,只觉得后背发寒。
  这真是步步算计好。
  那死的丫鬟叫水锦。
  水锦死了,大夫人和林蔓菁下意识在想到底为什么死的,是谁下的手,又对死者的亲属内疚不已,心里就对她的亲属放松了警惕。
  再者,那是首辅的府邸,谁能想到顺天府直接去抓人?
  顺天府的人胆子那么大,只怕也在大夫人的意料之外。
  一大清早,顾延韬上朝去了,顾辰之去了药铺,家里只有几个女人。她们只知dào
  ,死了人丫鬟,这可能是个内宅阴谋。
  谁又能一下子想到,是个大阴谋?
  反正宋盼儿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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