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节胎瘤

  打死了人,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要偿命的。
  可凌三麻子的孩子的确是夭折了。在没有科技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证明说,不是凌大人治死了凌三麻子的儿子……
  当事者二人皆入土,也无从求证,这就成了冤案。
  死了的凌大夫孤身一人,除了老娘,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亲兄弟。
  他有几个堂兄弟们,各自有家室,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妻儿,不会替他出头的。而凌大夫的年轻子侄们,个个没有骨气,还要靠租凌三麻子的地过日子,更不敢去报官。
  事情不了了之。
  凌三麻子承担的责任始终只是打了人,未曾杀人。
  打人不算什么大罪。
  庄子里不乏有热心者,看不过眼。可乡民们去告官,没钱打点衙役,连衙门的门也进不了,还可能把自己赔进去。谁放着好好的田不种,去自找麻烦?
  凌三麻子心里有底,并不怕什么,直到顾辰之和林翊前来捣乱。
  他有点害pà
  ,怕顾辰之真的把他送到顺天府。
  凌家庄和付家庄一样,都是京城附近的田庄。这京师附近的百姓,谁又不知晓顾家?
  如今,莫名来了个女子,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原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凌三麻子火冒三丈。
  他额头爆出了青筋,不由厉声道:“我害了我家孩儿?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
  他暴怒起来,口不择言。几乎要上前打顾瑾之。
  他也能想到顾瑾之可能是顾家的什么人。
  但气急之下,人也疯狂。况且孩子尸骨未寒,顾瑾之的话,直接戳了凌三麻子心里最痛的地方,他跳脚了。
  顾辰之就往前一步,站到了顾瑾之面前,把顾瑾之拦在身后。
  顾瑾之没有理会,拉了拉顾辰之,上前半步对凌三麻子道:“您先消消气。现在是夜里,咱们也不便说话。等明日。我再来给你瞧病。保管能治好你,让你媳妇再添个大胖小子,孩子长命百岁……”
  这话,让凌三麻子的怒气一下子就消了。
  顾瑾之的话。打中了他的七寸。
  他有点难以置信。口中喁喁道:“孩子长命百岁……”
  顾瑾之没有再看他。转脸看着顾辰之和林翊:“咱们回吧?”
  她一个女子,半夜抛头露面,顾辰之和林翊自然不敢再多呆。立马点头,和顾瑾之往外走。
  凌家的家丁们都松了口气。
  凌三麻子站在那里,半晌回神,想要拦住顾瑾之,问一问究竟。
  他追上来,喊:“姑娘,姑娘……”
  顾瑾之来庄子上住,是替朱仲钧治腿的。没必要隐瞒什么,却也没必要广而告之。
  听到凌三麻子喊,顾辰之就知dào
  凌三麻子要追问顾瑾之刚才的话。他脚步微停,拦住了凌三麻子。
  “三麻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顾辰之道,“多晚了,哪怕是看病也没有这规矩。你把家里的家当理一理,想想怎么赔凌大夫的死,怎么供养他老娘,我们再说后话。”
  顾辰之的话音未落,几个护卫上前,站到了凌三麻子的面前。
  凌三麻子瞧着这架势,心里一紧,不由后退了半步。
  顾辰之等人就从凌家庄离开了。
  林翊和顾辰之依旧骑马,顾瑾之坐了马车。
  天更黑了,夜路难行。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戌正三刻。
  顾辰之和林翊饿得饥肠辘辘,顾瑾之也很饿。
  她让海棠先进去,告sù
  朱仲钧一声:“就说我回来了,问王爷吃过了没有。若是没有,我这就进去服侍;若是吃过了,我就先吃了再进去。”
  海棠道是。
  李婶见他们回来,连忙端了热水给他们洗手洗脸。
  “饿坏了吧?”李婶心疼看着顾辰之和林翊,“饭菜都是热的。热水里泡泡手,暖和了就吃饭。”
  顾辰之和林翊在庄子里时间久,李婶也未曾把他们当什么大少爷,只当是两个热心的年轻人,说起话就分外亲热。
  “是饿了。”顾辰之笑道。
  等他们净面完,海棠也出来了。
  她告sù
  顾瑾之:“王爷说吃过了,让王妃自己吃了再进去,别饿着……”
  顾瑾之笑了笑。
  几个人就在中堂的偏厅里摆了饭桌。
  海棠几个帮忙上了菜。
  寝不言食不语,所以很快就吃完了。
  李婶和厨子老妈妈带着海棠和秋雨撤了碗碟,又捧了热茶。
  端茶的时候,李婶也来了。
  她趁机问顾辰之:“大少爷和林先生去了凌三麻子家?凌三麻子同意赔点钱葬凌大夫吗?”
  “……会同意的。”顾瑾之抢在顾辰之前头开口,“他不仅仅要赔钱葬凌大夫,还要分些田地给凌大夫的子侄,让他们供养凌大夫的老娘。”
  李婶又惊又喜。
  她连声念阿弥陀佛。
  “真是造化。这若是没有大少爷林先生和七姑娘,凌大夫死了也是冤死,他那个老娘,怕是熬不过今天的冬上了。凌大夫可怜,爹走得早,家里又没有半分田地,连个媳妇也娶不上。如今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连个扶灵的人也没有……”
  凌大夫家里向来就穷。
  他有副好心肠,常给十里八乡的人看病,甚至有时候不取诊金。人们敬重他。
  可赤脚大夫到底不是什么好营生,凌家又穷,凌大夫自己其貌不扬,又矮又瘦,早些年连个丑媳妇也没娶上。
  人家不是嫌弃他的营生,就是嫌弃他家穷。也有人嫌弃他家里单薄。只有他一个人,没个父亲、亲兄弟姊妹帮衬。
  李婶作为旁观者,是很同情凌大夫的。但让她把女儿嫁给凌大夫,她也是不愿意的。
  这是乡里人普遍的想法。
  大家都觉得他人不错,可做女婿不行。
  凌大夫光棍了这么多年。
  李婶的话,让顾辰之和林翊脸色暗淡,各自叹了口气。
  他们俩是把凌大夫当了忘年交。
  顾瑾之坐在一旁,没有再吭声。
  喝了杯茶,她就起身回了内院。
  朱仲钧未睡,躺在床上看书。
  他见顾瑾之回来。也没有多问。
  丫鬟们打了热水。服侍顾瑾之盥栉一番。
  顾瑾之躺下,和朱仲钧说话:“我明日还要去趟凌家庄。凌三麻子家里一连夭折了三个儿子,都是一岁多就夭折的,应该是胎瘤。我去的时候。留意到他家里搭建了道场。怕是以为有鬼。请了人做法事。这么下去,他以后有了孩子,还是活不成……”
  胎瘤也叫红丝瘤。是父母带给孩子的先天性疾病。
  人始生,先成精,以母为基,以父为楯。父母精气失调,孩子必有先天性的疾病,甚至会危急生命。
  “胎瘤怎么治?”朱仲钧问,“况且他孩子已经没了……”
  “才出生的孩子,能怎么治?”顾瑾之道,“需得从父母身上入手。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况且夜里也连凌三麻子的面相都没有看清楚,也不知具体情况。我明日登门,再去看看。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吧?”
  “没事。”朱仲钧笑道,“你带着几个护卫,事事小心些。”
  朱仲钧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久,他又是个男人,有人告sù
  过他女人不应该抛头露面,可他的感触不那么深。
  他觉得人是平等的,女人做自己的事业,是她人生积极向上。
  每个积极的人生,都应该获得尊重。
  况且,顾瑾之经lì
  过那些,她还能有这样积极的心态,朱仲钧高兴都来不及。他没有阻拦。
  顾瑾之能先问过他的意见,他就很满足了。
  夫妻俩说了片刻的话。
  第二日早晨,滴水成冰,外头结了厚厚的冰,地上都冻了起来,寸步难行。屋檐坠了长长的冰坠儿,在晨曦里晶莹璀璨。
  顾瑾之像往常一样,卯初就醒了。
  她起身,洗漱了一番,留下海棠和木叶照顾朱仲钧,带着秋雨去了外院。
  顾辰之和林翊也起来了。
  他们俩等着去凌家庄。
  “……七妹,你说三麻子的孩儿,真的都是他们夫妻害死的吗?”路上,顾辰之好奇问顾瑾之,“他们得了什么病?”
  “李婶说,三麻子的孩儿都起痦子。若是我猜测得不错,应该是胎瘤。胎瘤是种很危险的先天疾病。父母肾亏火旺,孩子必然有火病。那胎瘤,就是火病形成的……”顾瑾之解释。
  “我第一次听闻。”林翊插嘴道,“肾亏火旺,是很常见的病。怎么旁人家就没有这种事?”
  他是用种求学的口吻问顾瑾之。
  “也分情况。”顾瑾之道,“如果父母双方皆肾亏火旺,孩子必然会有火毒,导致胎瘤而夭折”
  她曾经看过这种病,所以知晓。
  “我只是纸上谈兵。没见到凌三麻子的老婆,也不好断定。等到了凌家,看了就知晓。”顾瑾之道。
  林翊不再多问。
  道路滑,马车几乎走两步退一步,半刻钟的路程,仍是走了半个时辰。
  幸好是乡下,早上没什么人出门,不必拥挤。马车滑了下,也不至于和别的马车碰撞。
  到了凌三麻子府上,已经是巳初,稀薄的日光映衬在冰天雪地里。
  丝丝寒气逼人,从衣袖、衣摆底下钻入。
  顾瑾之拢了拢自己的大氅,在凌三麻子府上的大门口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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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补昨天的。这个月都没好好更新过,争取下个月不这样了。今天会小小的爆fā
  下,为这个月更新亏欠的做个弥补。把旧债清了,下个月重新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