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节回门

  “怎么突然关心起宫里的事?”朱仲钧问顾瑾之。
  顾瑾之轻轻笑了下:“下午和德妃说了会儿话,她口无遮拦说错了句,让我想了很多。她是我姐姐,我也替她担心。她总这样下去可不行……”
  朱仲钧目光里闪过几缕怀疑。
  他又问:“你怎么突然说谭贵妃?她若是为后,谭家势力更添一层,皇帝怕是控zhì
  不住了他们……”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宫里到处都是耳目。
  顾瑾之却犹豫了下。
  而后,她看了眼朱仲钧,靠近他,用轻不可闻的耳语说道:“控zhì
  不住,不是更好?你不是想……”
  她是说,朱仲钧想做皇帝。
  朱仲钧微噎。
  他从前的确很想做皇帝。
  而后,顾瑾之出了事,皇帝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二话不说发册给顾瑾之,朱仲钧能体会到他对顾瑾之的维护。
  不管皇帝是为了顾瑾之,还是念兄弟情,朱仲钧都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谁对顾瑾之好,朱仲钧就感激谁。
  皇帝唯一让朱仲钧不满的,就是他惦记顾瑾之。
  “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朱仲钧道,“鹬蚌相争,咱们做渔翁自然是最好的办法。只怕鹬蚌尚未争起来,咱们就先倒下去了……”
  谭家势力越来越大,顾延韬自然会被排挤。
  也许最后顾家被挤垮,皇权旁落,朱仲钧和顾瑾之这两个渔翁也无依无靠了。
  唤醒一头猛兽。需得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可能自己也无法控zhì
  它。
  前世的朱仲钧。年轻时很大胆,可到了中老年。越发求稳。如今,他依旧保持着前世最后老年岁月的心态。
  人不轻狂枉少年。可一直轻狂下去,也难成大器。朱仲钧地位越高,为人就越低调收敛。
  他不再那么张狂了。
  一发不可收拾的事,他前世做过的还少吗?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无知又无畏的心境,他再也没法子经lì。
  “谁做皇后,岂是我能说了算的?”顾瑾之轻声道,“不过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朱仲钧则坐正了身子。
  “顾瑾之,你为什么提到了谭家?”朱仲钧心里有点问题。几乎呼之欲出,“能不能告sù
  我?”
  顾瑾之摇了摇头,笑着躺下了,道:“不过是随口提到了罢,并没什么意义。先睡了,明日还要回门。”
  朱仲钧看着她的肩头,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他不知dào
  侧身躺下的顾瑾之在想什么。
  他心里仿佛明白了几分。
  他想到了谭宥。
  心里的那团火,熊熊燃烧起来。
  朱仲钧恨得眼睛都红了。
  ####
  顾瑾之侧身躺着,留心朱仲钧。
  身边人没有躺下。她心里生出几分惶然。
  自从朱仲钧跟她表白过,她就明白,有些话更加不能告sù
  他。
  只要顾瑾之不亲口说,朱仲钧就有理由骗自己。毕竟顾瑾之还保留了处子之身。
  顾瑾之不能让他连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
  越是最亲近的人,有些事越是无法相告。
  做人,不能把自己最痛苦的东西。转移给自己最亲的人。因为最亲的人会痛我之所痛。
  把痛苦转移给最在乎自己的人,让他感同身受。于心何忍?
  顾瑾之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
  所以,接下来的路。顾瑾之更得一个人走下去。
  她当然希望谭贵妃能成为皇后。
  欲取之,必先予之。
  要想毁了谭家,必得先捧起谭家,让他们狂。
  顾瑾之一整夜都在想这件事。
  不要着急,这件事需得慢,必须要慢慢来。
  一步都不能错。
  她直到寅时才睡,卯初又醒了,只睡了一个时辰。
  朱仲钧想了片刻,无奈太累,又睡了过去。
  到了大婚的第三天早上,顾瑾之先起身,去了后面的净房梳洗一番。等她回来,宫人们进来服侍她更衣,朱仲钧才醒。
  他头疼欲裂。
  他坐在床上,使劲揉了揉脑袋,问顾瑾之:“怎么办,我头疼。可有什么药,能缓解一二?”
  “药是没有的。”顾瑾之道,“我帮你按按手掌,看看能否有所缓解。手伸出来……”
  朱仲钧无力将手伸给了顾瑾之。
  顾瑾之坐着,按照穴位给他揉按了片刻,他的手掌渐渐发热,脑袋里嗡嗡作响渐渐消退。
  最后,没有完全消除头疼,却不影响他正常出门。
  朱仲钧恨不能给顾瑾之一个吻。
  顾瑾之见他好了些,就起身,喊了宫人进来服侍他更衣。
  两人又换了正装。
  宫人端了晨膳。
  用过了早膳,成姑姑带着人就来了。
  今日是回门礼,成姑姑依旧是礼者。
  回门之前,回门礼在清晨就有礼部和正副使送到了顾宅。
  顾瑾之和朱仲钧在回门之前,先去给太后和皇帝行礼。除之之外,还要到东宫,给太子行礼。
  成姑姑先带着顾瑾之和朱仲钧去了坤宁宫,而后又去了太和殿。
  礼毕,两人又有成姑姑的带领,到了东宫。
  太子东宫里,礼乐相迎。
  太子着太子冕服,正位端坐,接受朱仲钧和顾瑾之的四拜礼。
  礼成,太子赏赐礼物给顾瑾之。
  顾瑾之接受,又行两拜礼。
  所有的礼仪都完成。
  太子撤了正坐,引顾瑾之和朱仲钧到偏殿说话。
  “六叔大喜。”太子私下里,对朱仲钧笑道。“今年六叔喜事连连。既身子好了,又成家立业。侄儿给六叔贺喜。”
  “谢太子。”朱仲钧道。
  “六叔小时候武艺超群。侄儿经常听师傅们说起。如今六叔回京,也鲜有空闲等侄儿这儿登门。以后得了空闲。咱们切磋切磋。”太子又道。
  他的口吻非常成熟,像个大人。
  和一年前的那个小孩子相比,如今的太子爷,换了个面孔。
  朱仲钧笑了又笑,恭恭敬敬接了太子的每句话。
  “……时辰不早,六婶还要回门,侄儿不虚留六叔、六婶。”太子笑着端了茶。
  顾瑾之和朱仲钧起身告辞。
  从东宫出来,亲王的象辂早已听在午门。
  朱仲钧带着顾瑾之,到了午门口。乘坐象辂。
  八匹马拉着的象辂,过了御桥,一路到了承天门。
  过了承天门,就出了皇城。
  仪仗清道,红毯从紫禁城门口,一路铺到了顾家。
  不少百姓拦道围观。
  吵吵闹闹的,象辂缓慢往顾家而去。
  象辂是个像小房子的马车,非常的宽敞。
  顾瑾之和朱仲钧坐在车里,朱仲钧就跟顾瑾之感叹太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才一年没见那孩子,他大变样。如今真有点少年老成,很有储君的模样。”
  顾瑾之笑了笑,道:“谭家是下了功夫的。”
  而后又想起自己的四姐夫袁裕业。现在做了太子的讲师,顾瑾之心头闪过些许异样。
  曾经对袁裕业的好感,这几年都消耗得一干二净。
  袁裕业应该是对顾家诸多不满的。
  不知dào
  他背地里偷偷投靠谭家没有……
  “……太子的几个讲师里。有一个是我四姐夫。”顾瑾之道。
  朱仲钧笑了笑,道:“你大伯安排进去的人?”
  “谁知dào
  他现在是谁的人呢?”顾瑾之道。
  朱仲钧不解。
  顾瑾之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
  亲王妃回门,回门礼在今日的辰时就送到了顾家。
  宋盼儿一边拿着礼单看。打发时间,一边等着顾瑾之。
  她看着礼单:花银三百两、杂色紵丝三十二疋、北羊四只、酒四十瓶、果四合、壶瓶一对、酒注一对、盂子一对、贽礼盘二面、盘盏二副、托里胡桃木碗四个、楞边胡桃木托子四个、托里胡桃木钟子一对、撒盏一对、葫芦盘盏一副、茶匙一双、匙一双、箸二双、汁瓶二对、茶瓶一对、汤鼓四个、按酒楪一十二个、果楪一十二个、菜楪一十二个、朱红戗金大托盘二面、朱红戗金馒头肉盘四个、小车子一乘、四角铜凤四个、红紵丝车衣一副、顶裙沥水顶里紫罗带全锦坐褥一个、黄绵布骨子黄绢里绵花装红平罗车衣一副、顶裙沥水顶里绢紫罗带全、锦靠褥二个、绿紵丝边黄绵布骨子黄绢里绵花装红素油绢雨衣一副、红油仪仗木架二座……
  这些东西,宋盼儿看在眼里,根本没过心,唇角却堆满了笑。
  身为母亲,她是不忍心乱猜疑顾瑾之的。
  可安排了回门,足见这桩婚事成功了。
  上次的失踪,对顾瑾之的婚事没有影响,最开心非宋盼儿莫属。
  才两天不见,她度日如年,只盼着顾瑾之回来团聚。
  到了巳时,回门的尚未到,顾家众人却都来齐了。
  大夫人、二夫人带着大奶奶、三奶奶、五姑娘、惜姐儿、怋姐儿先到的;而后,嫁到唐家的二姑娘顾玥之也到了;四姑娘顾珊之是最后才到的。
  看到大夫人和二夫人,顾珊之有点不自然。
  她只是站到了三奶奶夏氏身边。
  她们妯娌俩最是亲密。
  到了巳正,仪仗终于到了。
  顾家众人纷纷到了正厅。
  按礼,妃父顾延臻出正厅,迎接庐阳王和王妃。而后,朱仲钧先行,顾延臻随后,顾瑾之最后。
  到了正厅,朱仲钧先给顾瑾之的父母跪下行四拜礼。
  顾瑾之的父母要站着受礼。
  朱仲钧行礼毕,顾瑾之的父母要答两拜。
  拜毕,朱仲钧坐正中。
  顾家其他人都要给朱仲钧行四拜礼。
  朱仲钧坐着受礼。
  礼毕之后,顾瑾之才进入正厅。
  顾延臻和宋盼儿坐着,受顾瑾之的四拜礼,不会答礼。
  顾瑾之四拜礼之后,顾家其他人不用给顾瑾之行拜礼,彼此家礼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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