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节打听

  太后宁氏的育儿经,都是她自己的琢磨。
  她父亲是独子,祖母管得严,事事都要替父亲做主,养成了父亲孱弱的性格。母亲对此常有抱怨,可是等到太后的弟弟宁萼出生,太后的母亲又重复了祖母的教养方式。
  对父亲和弟弟比较失望的太后,从幼年时就想,孩子不能太过于管束,偶然出格,不伤大雅,就不要多管。
  要让孩子学会自己拿主意。
  这些年,太后对朝政了如指掌,除了生病那一年半。
  虽然熟悉朝政,宫里也有亲信,可太后从来不干涉皇帝行事,哪怕有时候皇帝行事并不让太后满yì。
  她不想将儿子养成她父亲那般孱弱,更不想像她弟弟那般纨绔暴躁。
  对于孩子,太后疼他,鼓励他,大错误上纠正他,小错误上容忍他……
  直到今天,她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做得很失败?
  为什么仲钧和皇帝兄弟二人这般不和?
  太后自认为在两个儿子之间做得很好。
  她对长子更疼爱,对幼子反而严厉。
  因长子要承shòu更大的压力,先皇给他的压力、朝臣给他的压力,他不需yào
  母亲再督促他。
  太子只需yào
  母亲疼他,宠他,再他累了给他安慰和温暖。
  太后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她知dào
  皇帝讨厌仲钧,却从来没问过是因何而起的。
  太后想,这一点上。她做得很失败。她避免把儿子教的羸弱。结果,在母子关系上,她自己变得羸弱了……
  ####
  对于这次的事,看得最明白的是太后。
  其次是始作俑者和皇帝。
  最糊里糊涂的,是消息不通、小心翼翼的朱仲钧和顾瑾之。
  京里的眼睛太多了,他们俩也不敢贸然去打听。
  朱仲钧镇定自若,心胸已经有了各种突发事件的应对措施。
  可是他不和顾瑾之讲。
  顾瑾之安静看书,却是半盏茶的功夫也不翻一页。
  她显然是哄自己的,根本就看不进去。
  朱仲钧好笑。
  他挤到了顾瑾之身边,问她:“担心吗?”
  “担心你被枷号示众。丢尽了皇家的脸?”顾瑾之知dào
  他不怀好意。反讥道。
  朱仲钧笑得更加得yì
  :“……担心嫁不成我吗?”
  自从上次顾瑾之褪了衣衫,表示愿意和他上床,而后又愿意跟着他谋反,他就认真了顾瑾之心属于他。越发肆无忌惮。
  “担心。”顾瑾之道。
  朱仲钧哈哈大笑。
  “别担心。”朱仲钧得yì
  过后。安慰她。
  “好。”顾瑾之道。又埋头看书。
  她回答得太过于干脆,朱仲钧又有点小小失望,道:“你可以无伤大雅的小担心一下。没关系的。”
  顾瑾之:……
  ####
  两人混了一上午,宫里没有人来请。
  早朝已经散了。
  顾瑾之心神不宁的。
  “我想去趟老宅,看看大伯母。”顾瑾之对朱仲钧,道,“你去不去?”
  其实她想去问问大伯,知dào
  不知dào
  庐阳王淫居这件事的内幕。
  大伯不在朝,依旧尽知朝中事。
  顾瑾之嫁给朱仲钧,关乎到顾家和皇家结亲,大伯肯定很关心的。
  “行啊。”朱仲钧道,“上次我让你去打听,你大伯最近和哪位门客走得近,你也没打听到。我自己去问……”
  皇帝请顾延韬丁忧那件事,甚至可以做成“忠孝两全”的美事。
  结果,顾延韬拒绝了。
  这让朱仲钧大为意wài。
  这个年代,张居正的悲剧尚未出现,没人知dào
  皇帝请求夺情真的会有什么悲惨后果。如果对权势稍有欲望,一念之差,就会答yīng
  皇帝的夺情请求。
  顾延韬那么有权势欲,他居然拒绝了。
  所以,他身边应该有个高瞻远瞩的门客。
  能有远见,又能说服顾延韬,是个了不起的人,做宰相都不委屈。
  那绝对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政客。
  朱仲钧很想认识人才。
  他更好奇,为什么那样的人才不入朝为官,只做个门客……
  顾瑾之去了母亲的院子,把她想去看看大伯母的事,告sù
  了母亲。
  八月的京城,暑气渐退。
  今日又有小风,空气里满是丹桂清香。
  舒适宜人的天气,最适合出门。
  宋盼儿却不太想顾瑾之去,道:“京里的规矩,姑娘放了小定就不再出门。咱们家也不拘束你这些事。只是,你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这时候到处走动,旁人说咱们家没规矩……”
  “我之前还去药铺帮忙呢。”顾瑾之开玩笑,道,“咱们家,就是没规矩。”
  宋盼儿不悦:“胡说,治病救人是大德,比点多少长明灯都积福,怎么叫没规矩?这临嫁出门,才是真没规矩。”
  “我错了,娘。”顾瑾之知dào
  玩笑开过头了,立马道歉,“我想去看看大伯母和惜姐儿他们,行吗?”
  宋盼儿想了想,到底不忍心拘束女儿,就答yīng
  了。
  顾瑾之问她:“您去不去?”
  “我丢不开手,你替我向大伯母问安。”宋盼儿道。
  顾瑾之道是。
  她和朱仲钧,乘坐了华盖朱缨马车,往老宅那边去了。
  朱仲钧是外男,从前痴傻,随便进了顾家的正院,如今却要讲究。
  家里有三哥、大伯和二伯。
  听说朱仲钧和顾瑾之来了,小厮们先通知了外院的人。三哥就连忙迎了出来,把朱仲钧请到了大伯的书房。
  那边,五姐来接顾瑾之了。
  五姐今日传了大红绣黄色芙蓉的褙子,湖色马面裙,绾了个高髻,鬓角插了两把珍珠梳篦,明晃晃的细长丁香花耳坠儿。
  她肌肤白,珍珠梳篦莹润的光,映衬得肤似凝脂般光洁;丁香花耳坠的细长银链子,又衬得她颈项越发修长优雅。
  五姐打扮得既隆重明艳又不失格外。高贵优雅。
  顾瑾之抿唇笑了笑。问五姐:“……家里来了客人?”
  顾珀之一愣,道:“你怎么知dào
  ,听谁说的?”
  顾瑾之就更加肯定了,笑:“不曾听人说。我猜的。”
  顾珀之情绪一松。笑了起来:“撒谎。你还能算命不成?”
  “我真的能算命。”顾瑾之道,“我不仅知dào
  来客了,还知dào
  来了谁。是不是苏家的人?”
  五姐和苏家说了亲。
  要不是她婆家人来了。她脸上不会有那种娇羞的红润,更不会打扮得如此精心了。
  顾家还在孝期,虽然已经快结束了,却也不会有什么客人登门,除非是苏家的人。
  顾珀之又是一愣。而后,她想了想,才道:“定是大伯母派人请了你来作陪的?”
  顾瑾之笑,也不否认,姊妹俩就进了内院。
  来客果然是建昭侯苏家的。
  是五姐未来婆婆,带着她两个小姑上门。
  二伯母、大嫂和三嫂都在作陪。
  大夫人对顾瑾之的到来很意wài
  ,倒也不表现出来,只给她介shào
  苏大夫人和两位小姐。
  苏大夫人客客气气和顾瑾之见礼。
  两个小姐神情带着恭敬,也给顾瑾之行礼。
  顾瑾之一一还礼。
  大家重新坐定,大伯母问顾瑾之:“你娘来了吗?”
  “没有。”顾瑾之笑道,“好些日子没来,想看看惜姐儿和恺哥儿他们。不成想大伯母这里待客,我唐突了。”
  “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三奶奶笑着起身,挽了顾瑾之的胳膊,道,“我也想着恺哥儿,大伯母,我先带七妹过去。”
  她性格活泼泼辣,大伯母笑了笑,道:“去吧。”
  顾瑾之又给苏夫人和苏家两位姑娘作辞,跟着三奶奶出了正院上房。
  三奶奶有点不待见苏大夫人似的。
  顾瑾之问三奶奶:“……苏家来做什么?”
  “说你五姐的婚事。”三奶奶道,“非说他们家算过了日子,明年的五月初一是最合他们家三爷和你五姐八字的。除了这日,再也没有好日子了……”
  现如今的守孝,虽说是三年,其实是二十七个月。
  明年四月,顾家就除服了。
  刚刚除服就嫁女儿,得是多么迫不及待啊?
  “怎么急?”顾瑾之笑道,“大伯母没答yīng
  吧?”
  “大伯母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你二伯母答yīng
  了。”三奶奶气愤道。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
  “……大伯母没反驳了?”顾瑾之问。
  “没。”
  顾珀之年纪大了,已经满了二十岁。
  她原本是等着进宫的,大房就耽误了她。
  而后换成了六姑娘进宫,顾珀之没去成。又是守孝,她如花似玉的美貌,拖成了老姑娘。
  大伯母想反驳,又觉得没有立场,索性任由二夫人做主了。
  顾珀之是二夫人的女儿。
  怪不得顾珀之那么一脸娇羞的模样……
  顾瑾之没有再问,三奶奶也没有再说,姑嫂俩沉了走了一段路。
  三奶奶想起什么,问顾瑾之:“你今日来做什么,是不是王爷的事,问你大伯的?”
  顾瑾之错愕。
  “您知dào
  王爷的事?”顾瑾之问。
  “昨日我娘来看恺哥儿,顺便说了。”三奶奶笑道,“她也是听家里人说起的。说王爷这事,有点棘手……”
  顾瑾之都快忘了三嫂是夏首辅的孙女。
  “还说了什么?”顾瑾之拉着三奶奶的胳膊,问,“您都说给我听……”
  三奶奶噗嗤笑起来。
  “我……我不好说。”三奶奶笑完,压了压声音道,“你也知dào
  ,我祖父是谭家老侯爷的门生。他是主力惩治庐阳王的。”
  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顾瑾之低声道了句:“谢三嫂告s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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