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节宫妃

  转眼就到了三月。
  三月的京师,不似江南的烟雨画舫、淡花弱柳的明媚和煦,依旧很冷。
  前几日天气暖和,迎春花刚冒头,鹅黄的花朵儿,娇软嫩柔;一场疾风,落英如雨,全部凋谢。
  宋盼儿怀孕已经四个多月,小腹微隆。
  她情绪有些难以自控,随着天气,也骤冷骤热。
  三月初三这日,慕青和祝妈妈做了春饼。
  京师的规矩,三月初三前后这几日,望族大户皆有春宴。
  宋盼儿母女也接到了很多请帖。
  很多人家门第很高,宋盼儿自觉是攀不上的。他们下请帖,无非是听闻了顾瑾之和庐阳王在说亲,看着顾瑾之身后的太后娘娘。
  宋盼儿喜欢在延陵府那种日子。虽然大家来往,却是户门相对,人家不会低看她或者刻意有求于她。
  带着目的的来往,让宋盼儿心里很不舒服,她借口身子不爽利,推辞了众多春宴。
  就像初三这日,乃是大伯母宴请,一早就下了请帖。
  宋盼儿一个月没有出门,其实也想去赶赶热闹。
  偏偏昨夜一场雨,寒冷刺骨。
  顾瑾之就说:“娘怀着身子,最是娇弱的时候。染了风寒,药也是不好用的。不如改日再登门道歉,推了吧。”
  宋盼儿就没去。
  慕青和祝妈妈用香葱、香椿芽做了春饼,端了上来。
  宋盼儿和顾瑾之姐弟俩招到身边。一起吃饼,又叫人送了几块去外院,给老太爷、三爷和八少爷。
  太后赏的这宅子,坐落在元宝胡同,紧挨着南昌王府和庐阳王府。
  这两府,只是两位王爷进宫时落脚之地,家里除了看家的下人,并无家属,实则清冷得很。
  而太后赏赐给顾瑾之之后,工部的人立马换了匾额。汉白玉雕刻着大黑字。上书“顾宅”。
  这宅子设计巧妙。
  进门就是一处池塘,建了凉亭为屏,与别家不同。池塘上架了九曲回廊,绕过长长的回廊。乃是正经的门房。
  左右各两间门房。架了高高的拱门。
  绕过拱门。才是顾宅的外院。
  外院书房、客房、厢房,一应俱全。
  搬到这里之后,庶弟顾琇之就被宋盼儿打发去了外院。
  内院,则只有顾瑾之和煊哥儿给宋盼儿作伴。
  这两日,宋盼儿正在到处求人,聘一位先生,教煊哥儿和琇哥儿念书。
  只可惜,荐来的先生,宋盼儿都不太满yì
  ,就一直拖着。
  琇哥儿在外院,跟着父亲读书;煊哥儿则跟顾瑾之。
  宋盼儿咬着春饼,围着暖炉跟众人忆江南:“……到了清明的时候,租了画舫,一边游河,一边饮酒,听着曲儿,真是人间美事。我要是男人,才没有心思念书呢,亏得三爷能坐得住。”
  说的众人都笑。
  顾瑾之也咬了口春饼,眯着眼睛,回忆延陵府的春天,芳草萋萋,桃红杏青。风吹在脸上,暖融融的,似一双温暖的手拂过。
  而京师,似乎没有春秋这两个时节,冷了又冷,就热了;热过了,倏然又冷了。
  “不知dào
  宋妈妈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宋盼儿又感叹。
  自从搬了家,宋盼儿就请人快马给延陵府送信,让她娘家的大嫂宋大太太帮衬着,家里的下人,她点名需yào
  的,全部送到京城来。
  其他的,依旧留在宅子里,等他们一年半载就回去了。
  “快马送信,一个月能到延陵,只怕这会子他们已收到了信。”顾瑾之笑着道,“坐船上京,却是慢些。可喜如今春暖河开,赶得紧的话,两个月就能到。端午节前后,应该能就能到了吧?”
  宋盼儿就点点头。
  如今她这院子里,内外用人都很紧巴。
  新买的丫鬟,哪里顺手?
  除了慕青,宋盼儿还跟大夫人讨了两个婆子来。
  芍药、念露和顾瑾之的乳娘祝妈妈原本就是各个院子里管事的。她们再挑起重担,也不手生。
  可外院很就缺人了。
  好在司笺那小厮机灵透了,新买的小厮交给他调治,很快就能服侍。
  宋盼儿就更加喜欢司笺,索性抬了他做三等管事。
  司笺不过才十五岁,乃是顾家最年幼的管事了。
  他还以为是顾瑾之说情了,特意买了新巧的玩物,悄悄送进来谢顾瑾之。弄得顾瑾之哭笑不得,让葳蕤拿了一荷包银锞子赏他。
  外头春雨淅淅沥沥下着,寒意四涌。
  吃了春饼,顾瑾之和煊哥儿依旧留在母亲的院子里。
  煊哥儿的丫鬟带了书,拿给煊哥儿。
  顾瑾之就跟他讲书。
  她说得很直白,易懂,却不怎么正经。
  宋盼儿听了直笑:“你要是这样去考秀才,先是气死主考官了。”
  顾瑾之则笑道:“煊哥儿以后有正经师傅教授正经文章,我不过是讲解,让他记住,以后背诵更是容易了。”
  宋盼儿自然知dào
  ,还是忍不住笑。
  看着他们姐弟,宋盼儿又摸了摸自己微隆的小腹,心里踏实又安静。
  东次间就静悄悄的,唯有顾瑾之时不时的柔声漫语。
  正是安静的时候,外头却听到了喊声:“小七,小七!”
  庐阳王来了。
  他每次来,都不等门房上的小厮通禀,直接就往里闯。
  肯定是先去了顾瑾之那边,发xiàn
  人不在,就又赶到了宋盼儿这边。
  宋盼儿忙迎了出去。
  外头寒雨纷纷,细雨如织。
  只见庐阳王披着玉针蓑。戴了金藤笠,脚踏着木屐,健步如飞往宋盼儿的正院而来。
  斜风细雨,打在他含笑喜悦的脸上,朦胧中儒雅俊朗,似人物画里走出来的。
  宋盼儿身边的芍药和念露,都在抿唇笑,脸有些红。
  庐阳王是俊美非常的,年纪小的女孩子瞧着都喜欢。
  顾瑾之和煊哥儿也放下书,迎了他去。
  他已经进了正厅。
  宋盼儿由丫鬟搀扶着。给他行礼。
  他常往顾家跑。顾瑾之多次告sù
  他,宋盼儿是她的娘亲,跟太后是他的娘亲一样。
  庐阳王就很尊重宋盼儿,也给她作揖。喊三夫人。
  “……小七。母后宣我进宫去。你陪着我去。”庐阳王一脸的高兴,对顾瑾之道。
  他已经不怎么拉顾瑾之的手。因为顾瑾之告sù
  他,那样不太好。庐阳王冲她笑。比拉她的手,更让她喜欢。
  于是,庐阳王信以为真,后来就不怎么拉了,只是每次都非常努力冲她笑,再也没哭过。
  他很听话。
  顾瑾之后世的儿子,都没有庐阳王这样听话过。
  “好。”顾瑾之笑着。
  顾瑾之搬到这个宅子之后,庐阳王也从宫里的琼阑殿出来,住到了庐阳王府,就和顾瑾之比邻。
  她见庐阳王脸上被雨水打湿,晶莹的水珠落在眉梢、睫毛,就拿了拍子,自己替他擦脸。
  庐阳王笑得很灿烂。
  满屋子的丫鬟居然都撇过头去。
  宋盼儿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顾瑾之回自己的院子,换了身衣裳,也披了蓑衣斗笠。
  庐阳王府派了车,就停在顾宅的大门口。
  宋盼儿叮嘱她几句,就让丫鬟送她出门,又让小厮跟着,陪庐阳王进宫去了。
  天气变化无常,太后娘娘身子倒好,只是懒懒的,卧在寝殿的罗汉床上,只想见见庐阳王。
  哪里知dào
  ,庐阳王把顾瑾之也带来了。
  太后就露出慈爱的笑容。
  “母后,您困了吗?”庐阳王见太后卧着,就扑到她怀里问。
  太后半坐了身子,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摩挲着他,笑道:“看到仲钧,母后就不困了。”
  仲钧就笑。
  他的笑容,特别的美,似暖阳般,总能让太后心情大好。
  当年怀他的时候,太后身子骨一直不好,又操心六宫。焉知他这般痴傻,不是当初太后自己不保养所致?
  太后总觉得欠了他什么,心里对他的疼爱,比对皇帝还要重些。
  然后又招手,让顾瑾之也坐到她的床边。
  顾瑾之就依言坐了。
  太后问她家里可好。
  “都好。”顾瑾之笑着道。
  太后就点点头,又问她家老爷子。
  “仍是那样。”顾瑾之又答,“祖父每日著书,五更就起,子初才歇,十分刻苦。我们劝也劝不住……”
  太后就叹了口气:“你们家老爷子,不管是做什么,素来求最好。到了老,仍是这脾气……”
  说着话儿,常公公忙进来禀告,说皇帝到了。
  顾瑾之和成姑姑一起,搀扶了太后起身。
  皇帝不仅仅是自己来了,身边还带了两位宫装艳丽的妇人。
  众人行礼之后,皇帝就开玩笑对身边的两位妃子道:“这就是神医顾七小姐,朕将来的弟媳妇。”
  那两位妃子听了皇帝的话,目光灼灼打量着顾瑾之。
  她们俩,一个高挑纤瘦的,是谭贵妃,先皇后的胞妹。听说她和先皇后是双生子,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另一个,则是张妃。她从杭州来,江南佳丽,生的柔媚娇小。她大约十七八岁,双眸噙水,盈盈一动眸,放佛就抓到人的心,撩拨得人心里发痒。
  “…….臣妾这几日,身上也有些不舒服。”谭贵妃笑着说,“顾神医也给臣妾瞧瞧?”
  她也顺着皇帝开玩笑的话,对顾瑾之道。
  太后这里,她也敢说笑,足见太后平素是喜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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