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不成欢惨将别(下)
允禩缓缓坐了起来,想着已离开的八福晋,哪里还吃得下:“侧福晋呢?她怎么样?”秦福眼光闪烁了一下,忙回道:“福晋回自个儿院儿了,现在恐怕也睡着呢。”
允禩想了一下,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没想到刚起身便感到一阵眩晕,秦福忙扶住他:“爷,您还是歇着吧。有什么事儿您就吩咐奴才。”“我想去看看她。”“爷!”秦福忙拦住允禩:“您还是呆会儿再去吧,喜春说福晋昨晚儿上回去坐到后半宿才睡下,呆会儿奴才过去看看,要是福晋醒了,奴才请福晋过来就是了。”允禩也怕吵了洛灵,点了点头:“那你去看看,要是还睡着,就别吵她。”“遮!”秦福应了,出了房门。
允禩从暖阁出来,坐在书桌后,不经意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却看到秦福站在院子里跟一个人说话,片刻后,那人跟着一个小厮走了,秦福转身向洛灵的院子走去。允禩顿生疑惑,起身出了房门。
洛灵房里,喜春正守在床前,紧张地看着洛灵。秦福进来,见洛灵闭着眼,忙叫了喜春出来:“从即时起,侧福晋的饮食要小心,千万别惹她伤心。”“是。”喜春眼中带着喜色,向秦福点了点头:“侧福晋还不知dào
呢,要是知dào
了,肯定会高兴的,哪里还会伤心。”
秦福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昨儿晚上是真提着心,万一侧福晋再出了差错,八爷还不急死。那我可真是寻死的心都有了。”“侧福晋有了喜讯,你老宽心了吧。”“是啊,我这就赶紧告sù
八爷去。你进去伺候吧。”说完,秦福转过身,却一眼看到允禩正从院外进来,忙迎了上去:“唉哟我的爷,您怎么过来了。”
允禩看了看屋里,道:“是不是大夫来过了?”“是!”秦福忙笑着点着头:“奴才正想去给爷报喜,侧福晋有喜了。”“什么!”只不过几个时辰的光景,一悲一喜,让允禩一下子蒙住了:“灵儿有喜了?!”
“恭喜爷,侧福晋真的有喜了。”喜春满面笑容,冲他福了福。允禩似是恍然大悟,无神的目中渐渐有了光彩,转身冲进了房里。
洛灵还没有醒,沉沉地睡着。允禩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猛然想起方才离开的大夫,强抑着激动的情绪,轻声问着喜春:“怎么会突然请了大夫来?”
喜春站在他身侧,低声道:“侧福晋昨晚一直站在府门处,是奴婢把她强拉回来的。回来后,她也不安置,就坐在妆台前发呆。后来也不知想起什么了,竟然剪了一绺头发下来,吓得奴婢直跟她抢剪子。她也不理奴婢,坐在灯下做起荷包来,任奴婢怎么劝都没用。奴婢没办法,只好守着她。快到天亮时,侧福晋突然顺着凳子出溜到地上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奴婢连忙去叫秦管家请大夫。后来大夫把过脉说是喜脉,奴婢这才放了心。”
允禩听了喜春的话,眼中一阵酸涩,抬起头,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轻握住洛灵的手,想着昨晚洛灵伤心的情形,越发担心,心中的酸甜苦涩都化为满眼的温柔,默默地凝望着她。
洛灵醒过来已是午后,她微有动静,允禩便觉察到了:“你可醒了。觉是怎么样?”洛灵看着他,眼中又有了泪:“我梦到福晋了。”允禩神色一黯,叹了口气:“毓雯离了我,皇上再有什么怪罪,也沾不着她了。对她未尝不是件好事。”
洛灵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得坐了起来:“喜春,喜春,我的荷包呢?”允禩怕她起猛了头晕,忙揽住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喜春去给你备参汤了。什么荷包?”洛灵也不理他,眼光在房里四下搜寻着,终于看到妆台旁的线笸萝里放着一个未完成的荷包,忙要下床去拿。允禩按住她,起身去拿了过来:“你就这么急?说一声能费多大功夫。”
洛灵抬头看了他一眼,从荷包里取了一个绢包出来:“这里面是平日我为你梳头时留下的头发,我一直收着,没舍得丢了,还有一绺头发是我的。我要把你我的头发打成结,一个谁也解不开的结。”
允禩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八福晋走了,她要与他结发为盟,青丝永系。允禩感动地望着她,眼中凝聚着浓浓的怜爱:“我还要告sù
你一件喜事。”“喜事?”洛灵有些诧异,从昨日到今日,整个府里可谓惨然一片,何来的喜事:“允禩,你没事吧?你要跟我说什么?”
允禩笑了,从心底里笑了:“我们有孩子了。”洛灵的表情,正是先前允禩乍闻此讯时的翻版,一出无二:“你是说,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允禩笑着点了点头:“你要做额娘了。”
洛灵愣了一下才从诧异中醒了过来,惊喜之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搂住允禩的脖子笑道:“天啊!允禩,这个小家伙让我好等啊!”允禩将她抱得紧紧的,紧挨着她的脸:“是,这孩子跟你一样的磨人。”
洛灵抬起头,大大松了口气,眼中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快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允禩看着她一脸的兴奋,不禁失笑:“还不知是男是女,你让我怎么起?”“肯定是男的。”洛灵十分肯定地点点头,一脸的认真:“是男的,我感觉他是男的。”“你得容我想想吧。”
“好,就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的时间你想不出,孩子的名字就归我了,过期不候。”洛灵说着就要下床。允禩一惊,忙拦住她:“大夫说了,你神虚气亏,不易走动。还是老实跟床上躺着吧。”
“我去告sù
福晋啊!”允禩愣住了,惨然之色再次笼罩于心:“毓雯……。”洛灵见他神色一变,也一下缓过闷儿来,颓然地坐在床上:“我乐晕了,忘了福晋已经离开了。”允禩看着她再次失去光彩的目光,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会想办法告sù
毓雯。”
洛灵转头看向允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允禩有些看不懂她,只觉得她神色越来越紧张,眼中竟渐渐出现了恐慎之色:“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灵儿,说话呀!”洛灵突然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荷包,起身退到了妆台前:“我跟孩子一起,求你一件事。”允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脸的肃然:“你说。”
“我不知dào
这个孩子来得是不是时候,但你要答yīng
我,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三口,不要分开。”洛灵几近乞求地望着他。允禩无言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她拥进怀里,让她紧紧地依在自己胸前,安抚着心口隐隐的痛楚,心中暗道:“我无法答yīng
你什么,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允禩料得不错,确实已经太晚了,自八福晋被休回外家之后,府门外就有侍卫把守,不许任何人踏进府门一步。玉穗儿去看洛灵,也被挡在了门外,任凭她是好言相对,还是摆公主的威风,侍卫就是不让她进。玉穗儿一气之下去找了允祥。
允祥见玉穗儿怒气冲冲而来,就料到了她的来意:“你甭骂我,我也没办法。”“骂谁管用?”玉穗儿夺过他手中的茶,重重搁在桌上:“你到是说说,怎么才能见她。”“我说了,我没办法。”
“哥!”玉穗儿眼中有泪,心痛地看着他:“灵儿是我姐姐,我不能眼看着她这样。”“你以为我愿意?”允祥皱着眉,抬头看着她:“皇上的旨意,不容违背。”“四哥真要这样对她吗?他真的忍心?!”允祥起身站在窗前,满眼的忧虑:“皇上对灵儿嫁给八哥始终有着恨意。”“怪不得灵儿,是他先娶了年妃的。”
“好了。”允祥打断玉穗儿的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听我的话,回府去吧。”玉穗儿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拧身就走。允祥看着她的背影,眉头一紧:“不要去见皇上。”玉穗儿顿住脚步,满眼惊讶地看着他。“没用的。”
玉穗儿深深吸了口气,眼泪夺眶而出:“灵儿当年是如何的在意他,他都忘了吗?十年的相恋相依,就因为她嫁了别人,就都一笔勾销了吗?是他先负的灵儿!”允祥望着玉穗儿,对于她的话,他无言以对。玉穗儿满眼悲愤地看了他一眼,哭着跑了出去。
玉穗儿没进宫去求雍正,她知dào
允祥的话是对的,她也更加清楚,现在的雍正皇帝已不再是当年的四哥,一个弄不好,会给允禩和洛灵带来更多的责难。玉穗儿回到府里,一个人独坐在水榭里,回想着当年几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俯在石桌上痛哭失声。自此,她只能派人去允祥那里打听允禩和洛灵的消息,每日寝食难安,忧心劳神,终于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