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剑拔弩张
她忽然拉起自己的袖子,只见她手臂上一道道人为的紫青印记,她又再解开自己的领子,同样的青紫出现在脖子上。
只见她悲哀而道:“以前还打的少,最近这阵子他常常喝醉酒,回来就对我拳打脚踢拿我泄愤。贾如,陈欢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陈欢了,他整个人都变了。”
闻言我不禁蹙起了眉,这个事确实在我意料之外。我默了片刻后问:“有没有验伤报告?”
李柔怔了怔,苦涩而道:“被他打了我哪可能跑医院啊,不瞒你说,上个礼拜我的眼睛都是肿的,都不敢出门见人。等肿退下去了,这才来你们事务所的,可这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一天不跟他离婚我就整天都要担心他晚上会不会又回来了。”
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现她的右眼还真的有些浮肿,眼帘下的暗沉我只当是黑眼圈。
夫妻过到如此地步,那真的是走到头了。
沉吟片刻后我才开口:“如果你将此案交给我们事务所做,我们能为你争取到的权益恐怕只能是一套别墅,以及相应的赡养费。希望你能够清楚一件事,离婚分割的是婚后财产,对于婚前财产且做过公证的,你即便找再好的律师也无法为你申诉。而相应的债务也是你婚内应该承担的,即便离婚了,若债务已经形成,势必你也得承担部分债务。”
李柔面色一白,“不能帮我规避开吗?”
我摇摇头:“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即便你能证明陈欢在婚姻中对你实施家暴,也只能促使法官偏向你一些,但是不合理的要求是不可能达到的。”
她垂着头想了一阵,咬了咬牙对我道:“好,就一套别墅,赡养费我至少要三百万。”
“前提是,那两套别墅确实在你们夫妻名下。”
送走了李柔后,我把整个资料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原本不想接却因为听见她提到家暴而改了主意。说我是动了恻隐之心也罢,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总之,陈欢的劣迹由来已久,如今又添上了家暴这一笔,是该到他偿还的时候了。
周瑜再打来电话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人已抵达英国。因为有时差,所以他打过来时我都已经睡了,见我困意沉浓,他没多说什么,只在手机里重重亲了一口就结束通话了。
之后几天跟他联系都这样,他有白天给我来电话,可是我听着他嗓音沙哑,时不时还干咳两声,明显那边是深夜,加上我在事务所也不可能跟他腻歪,便说两句就挂了。
这样的情况也是无奈,幸而只是出差,若是两地相隔分居那真的是糟糕。
李柔的案子经过几天的磨合与细致推敲,开始做档案资料准备上法院申诉了。那天是我陪同李柔一起去法院的,提交了相关审核资料,出来时刚好撞见肖东。
他看见我时眉宇微蹙了下,似乎挺意外的。与他的相交早已决断,我没想和他打招呼,只目光轻划而过就移开了视线。擦肩而过时,我心绪平静,以后即便再次狭路相逢,想来也能从容以对了。
没料下午就接到法院的来电,让我过去法院对资料做一个说明。接待我的是以前一个部门的老同事,简单寒暄后便指出我提供资料里的几个点,我一一作了解释。知道这是在走程序,法院该对案情有初步的了解与审查,作为律师我得提供相应的配合。
但是这样的配合到第三次的时候,我就觉得是故意刁难了。
重复的问题已经是一而再的提出,不外乎是围绕这起离婚案中夫妻债务问题。我起身,冷沉开口:“我要见肖东。”
能想到会对我一再阻挠的人,除了肖东没有别人。
既然重新回到这个行业,与法院打交道的机会必然多,问题总要解决的。
肖东的办公室我并不陌生,陌生的是周遭打量与试探的目光,以及门后等着我的那个人。在门上轻敲两下,听见里面传出回应后我推门而入。
老同事自是已经提前打电话知会过他了,所以在我走进门后他头也没抬地道:“请随手关门。”我挑了下眉将门轻阖上,走至办公桌前落座。
“老余说你找我?”
听见肖东如是问,不禁失笑了下开口:“肖检,与其说是我找你,还不如说是你在让我来找你。一个案子三审都没过,是我提交的这起离婚案有什么问题吗?”
肖东这时才抬起头来,眸光落在我身上时一片冷凛,对视了足有半分钟,我也不避开目光就安静迎视着他。终于他浅声道:“三审没过自然是你提交的案子存在了问题。”
“还望肖检明示。”
“贾律师,请注意你的态度。”
我一挑眉,浅声问:“不知我的态度有哪里不对了?”
“先,既然你提出质疑,就该备案在手,而不是两手空空来找我;其次,法院不是所有的质疑都有义务解答的,不过审就是不过审,你该自行回去检查问题所在。”
我点点头,不卑不亢地道:“肖检,我明白你意思,就是说原本我没资格坐在这里,若非你念着点旧同事的情谊可能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既然你给了我这个机会,那么请让我知道要如何才能让这案子过审。”
肖东讳莫如深地看着我,“如果我说但凡你提交的案子我都不会批准过审呢?”
闻言我不由笑了,“如果是这理由那我无话可说,肖检察官利用职位之便假公济私,作为小老百姓的我自是无可奈何。只不过,民众的诉求若是一而再地被忽视,想必总会有爆的时候,要知道如今可是网络时代,当有一天舆论把法院推到风口浪尖上时,希望肖检察官还能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
空间静窒,彼此的眼神中有着较量,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肖东先一步垂了眸,似笑非笑地开口:“贾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在职场上你似乎比以前更尖锐了,而且还游刃有余。不过言归正传,你提交的案件立据不足,债务明细不清晰,所谓家暴连验伤报告都没有,全屏口头陈述,你认为这样的案稿提上来能过审?在我看来,这个离婚提议纯粹是无稽之谈,甚至背后掩藏了其它目的。”
“请不要把你对我的偏见放到案件上来。”
肖东摇头:“今天我就明说了,无论偏见与否,这个案子在我这里是不可能过审的。你有本事就把案稿做到滴水不漏,让我找不出毛病来,那也无需你动用网络舆论的势力,我自然只能审批过了。”
口舌之争无意义,说了句“告辞”便起身而走,但在走至门边时听见身后肖东道:“下次我不会再接见你了。”
我顿了顿,冷扬出声:“没有下次。”
明白肖东那话的意思,他在说今天会同意见我,无非是看在以前的情谊上。可是我跟他早就断了联系成为陌路,在他想要把周瑜拉下水置诸死地时,这个人便从我心中彻底抹去了。
不过,既然挤身职场,该利用的自是得利用。连续三审不过,就赌肖东会不会见我,赌赢了那便多一次对质的机会,激将法是我的对策,看着没用,但至少让肖东松了口,也让他知道恶意阻挠会产生的效应。
回程的车上司机开了电台,里头主播在讲一个励志故事,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注意力不在那上面,忽然兜里手机在震动,竟然又是周瑜这时候打来电话。
一接通我便先问:“怎么又现在过来电话啊,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老婆,我睡不着,怪想你的。”
最近这阵子听他这种撒娇模式都听习惯了,压低了声回道:“你等我一会,我现在在车上呢。”意思是情话时间可以挪后,不然当着司机的面我也做不来。
周瑜问我:“你上哪去了?”
“去法院过审。”
他不乐意了:“咋又去法院了?还是为那起离婚案?”
“人家找上事务所不可能往外推。”
“总之少去那种地方吧,你让你所里的同事去不就得了。”
无奈地强调:“我是律师。”作为律师肯定跟法院脱不开关系,去法院是避免不了的。
但周瑜哪管那些关系,径自而道:“总之你少去法院就是,我不乐意你三天两头跑那边。”
挂断电话后我揉了揉眉心,头疼这人怎么就这么排斥法院呢,既然是回了律师这一行,与法院打交道是最平常的事。难道,他对肖东还有芥蒂?
忽而我心中一顿,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但我却好像抓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