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柠檬蓝山

  隔日,同样忙碌的一天。
  明仔负责调制饮品,我负责点单,小花则负责送单到座位上。
  小花忙中偷闲站到吧台边给我八卦:“老板娘,昨晚那帅哥又来了哦。”不等我开口,明仔先怼了过去:“你眼中有谁不是帅哥吗?”
  小花皮笑肉不笑地回:“当然有啊,放心,在我眼中你肯定不是。”
  明仔:“那是你眼睛有问题。”
  这两人的日场互怼我已经习以为常,耸耸肩,乘着午后这会难得有空闲便走进休息间。进门便不觉手脚放轻了动作,米粒许是太过无聊歪在椅子里都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到床上,再盖了被子,目光转向桌面已经半成型的乐高积木,这次他搭的是一艘军舰,基本上一个轮廓出来了。
  突听休息室外传来争执声,我蹙了下眉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顾客点单发生纠纷是难免的,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难以沟通,但发展到揪打是从没有过的。我一走出休息室就看见明仔被一莽汉从吧台外揍过去一拳,把他打的人往后趔趄而倒,撞在了饮品台上,险些打翻了茶桶。
  同时伴随着的是顾客的惊呼声,以及小花的惊叫声。
  明仔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里憋得下这口气,站稳后就从吧台里冲了出来。我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他去路,目光微沉而盯了他一眼,转身回对那莽汉便斥责出声:“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何必要动手呢?”
  “说什么说?你们店是怎么做生意的?我买你们的饮料已经付了钱了,一直让人等,比我排在后面号码的人都先拿到了,这不是有意欺负人吗?”
  不等我询问,小花就在旁解释了:“不是的,那位小哥是送外卖的,他的单子要比你的单子在前,所以我们按照先后顺序先给了他拿走。”
  “我不管,总之是我先在这边排队付账的,你们就必须要先把饮料给我。”
  明仔气不过在我身后吼:“那你也不能打人啊。”
  莽汉一下更怒了,扬起下巴就对着杠:“打你怎么了?老子就看你不顺眼打你了。”话落就又一拳头挥来,而我还站在他们中间,眼看拳头即将挥到面前,突然有道身影横挡进来同时也遮住了我的视线。
  看不见前方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吧台边的高脚椅子哐当钝响,随即便见莽汉摔了出去。
  “你……你谁啊?”莽汉在地上怒声质问。
  我往旁移了一步就看清身前人的侧脸,眉宇不禁蹙起,他怎么又来了?
  与昨天晚上过来时穿的不是同一身衣服,浅灰色的衬衫并没全部束在裤子里,落了一边衣角在外面。可能是刚才动过手的原因,明明衣着慵懒但呈露在外的手臂带着肌肉的张力。
  他忽然敛转回眸光与我对上,沉声而问:“不报警吗?”
  我微微一愕,反应过来去摸手机时听见小花在后小声道:“老板娘,我刚刚已经报警了。”
  派出所就在街头,很快便有民警过来处理了。
  到底没多少人能淡定到一边警察在问话,一边还能喝着饮料闲聊,所以店里的顾客很快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便只有是当事人了。
  莽汉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老婆与孩子,孩子还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是个女孩。
  民警面前莽汉也消了气焰,经过调解,莽汉的老婆代他向明仔道了歉,并提出要赔偿我店内的损失。最终我也没要他们赔偿,除了生意变冷清外也没什么可损失的。
  在莽汉夫妇带着孩子离开店后,民警也撤退了,顿时店内冷清下来。
  明仔脸上被莽汉揍了一拳已经肿了起来,我让他去医院擦一下药,并且给他和小花直接放假了。虽然小长假生意是往常的数倍,但我不是苛待员工的老板。
  小花拿完包临走前来问我:“老板娘,那帅哥还没走怎么办?”
  我看了眼倚窗而坐的背影,微默了下开口:“你老板娘我能应付得了。”
  小花闻言露出暧昧的笑容:“了解了解,我这就跟明仔走哈。”
  看他们两人轻快而出的脚步不禁苦笑,我的意思是吧台里那些仪器都能操作,不管点什么饮料都可以应付得过来。
  先去休息室门边看了眼,确定米粒还在里头睡觉并没被吵醒才缓步走过去。
  “是有事找我吗?”我沉念了心神后开门见山而问。
  原本低头而看杂志的黑眸抬起,那双眼乌黑沉静,仿佛海低的礁石般深邃。
  他的双腿很随意地交叠着,椅背上搭了黑色西装外套。在我目光收回的同时听见他开口:“坐。”语气俨然像是个主任邀请客人。
  我挑了下眉,是不是角色反了?
  落座后相对无言,想起刚才打倒莽汉的狠意,似乎与他现在的状态有很大出路。
  “你处事总这么草率的吗?”
  突然而至的质疑打断了我的走神,但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
  他顿了顿后又道:“前天在机场也是遇见类似情形,今天又是,好像你总在状况之中,却学不会作出合理的判断和应对。”
  “敢问,”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浅浅地开口:“什么样子才叫合理的判断与应对?”
  “遇事先衡量对方攻击力是首要判断的,但凡男人的拳头打在你身上你认为自己能承受几分?在衡量双方实力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应该报警吗?怎么反应都比你员工还要慢?”
  微眯了下眼,淡声而应:“先生,这不过是你的主观想法,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黑眸沉凝而视,他说:“我叫周瑜。”
  心头漏跳了一拍,为那两字。
  默了一瞬他转移话题:“听杨静说你们店新推出的饮品不错,能为我做一杯吗?”
  五分钟后,我把杯子送到了他面前。
  他问:“它叫什么名字?”
  “柠檬蓝山。”
  那道眉宇蹙起,语气中多了排斥:“我不喝咖啡,帮我换一杯别的吧。”
  我瞥了眼那杯中乳咖色的液体,“它不是咖啡。”
  指骨分明的手端起了杯子到嘴边浅抿了一口,似乎品了下其中的味,再抬头看来时眸中有不满:“明明有蓝山的味道。”
  我面无表情地回问:“不是说不喝咖啡的吗,又怎么知道蓝山的味道?”
  “不喝不代表从来没喝过,看来你不是个诚信的商家。”
  目光盯了杯中液体片刻,我起身,“诚信与否,过来看我怎么调制饮品便知。”
  走至吧台后就见他也随了过来,竟还当真要看我操作……等我把另一杯“柠檬蓝山”推到吧台上时,他只微顿了下便端起来去喝了。
  这次他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时说:“不过是你投机取巧。”
  我挑了下眉,转身走到机器前又开始调制,尽可能的把取材用料都展示在他眼前,等到又一杯饮品出炉送到他面前时,报了名字:“红粉拿铁。”
  他低眸扫了眼,又端起杯子。等见他喝过一口后我便问:“是不是有拿铁的味?哦对了,得先问你有没有喝过拿铁才是。”
  “喝过。”他居然还真煞有介事地答了,然后又问:“是不是你这里都以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方式来冒充咖啡?”
  我手上一顿,居然还点头,“没错,只要顾客赏脸喜欢,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还有什么口味的咖啡,都来一杯呢。”
  对他的提议我反而放下了杯具,“抱歉,小本经营,本店都是先点单付账才出饮品的,不带赊账。他闻言挑了挑眉,“那你算账,每样饮品都来一杯要多少钱?”
  每样要一杯?一共有二十几种口味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别家派来的间谍吧,想偷我的秘方?抱歉,本店规矩一位客人每天至多能点三种饮料,今天你的份额就只剩一种了。”
  “一天三种?你这规矩倒还挺多的。”他如是评价后,漫不经心地丢来一句:“那就这三种每样再来十杯吧,杯数应该没限制吧?”
  我微眯起眼,“你喝得下?”三种口味每种十杯,就是三十杯。
  他如此回我:“这你就不用管了。”
  刷的是卡,加上吧台上我调给他品的那两杯一共是三十二杯,一共四百八十元。
  之后他还有意一本正经地道:“别说我要偷你店里的秘方,现在我就去那边坐着,等你全部做好后再告诉我吧。不用打开,全部打包带走。”
  看那独走的身影我不禁有磨牙的冲动,他是故意的。
  三十杯饮料并不是太大的难事,尤其同类别的杯数较多情况下可以一起做,但茶桶里预先准备好的乌龙茶却不够了,我得再冲调一大桶。
  空桶拿下来比较容易,冲调好满桶的要送上去却有些困难。以前这活都是明仔来做的,他力气比较大,人也高,不像我搬得这般吃力。
  原本垫着脚尖都快送到位置上了,突然身后传来米粒的惊喊声:“妈妈!”我手一抖,一桶乌龙茶向身前倾倒而下,哐当巨响,吧台内一片狼藉……
  “有没有伤到?”探寻的语声已经在身后。
  庆幸开水泡了大半桶乌龙茶后,我又加入了些凉水中和,否则这时候就不单是吧台内狼藉的问题了。不过到底还是七八十度的水温,泼在脚上还觉烫意。
  主要还是桶砸下来一瞬我只来得及后退一步避开,但右脚却被砸了个正着。
  几十斤的水桶砸上去,当即疼到没知觉了。
  但我的注意不在这,休息室门边的米粒目睹了刚才一幕已经吓到话都说不出来了,眼泪一个劲的在流。我急声而喊:“米粒,妈妈没事,你别怕。”
  想要过去安抚孩子情绪,无奈右脚疼到不行,挪一步都难。转过头就对着还站在吧台外的他低吼:“你去看一下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