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话 月下

  人，应该是天地间最奇怪的生物了。
  明明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嘴皮子上却经尝吵架。就像紫盈盈和明宣那样，一点小小的争执就会破口大骂。
  “滚啦!最烦就是看见你了!”
  有些人之间只是点头之交，却可以表现出亲密无间的样子。
  人与人情感的表达，有时真是说不清，表面上所看到的东西，不信也罢。
  同一个环说下学习、工作、生活了很多年的人，竟不知道对方是谁。同一个班级几个春秋下来，有时甚至叫不上同学的名字，同一个公司里的员工，除了与工作需要，更多时候都是在与那谁谁擦肩吧。
  人与人之间从相识到相知，或许真的是需要缘分的。
  “你没事吧?”“我没事，谢谢你!”
  明明认识才没多久……
  “我叫钢千翅。”
  却在心里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我叫苗纹纹。”
  钢千翅猛然惊醒，一个急急的翻身才坐定了身子，可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会梦到这个女孩呢？
  钢千翅抬起头，透过高高的天窗，看着外面如火的晚霞，几只鸟停靠在铁栅栏上。
  促狭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这是钢千翅作为地下车手平时住的房间。
  钢之城学院对于学员们的校外生活管理并不是很严格，只要你的骑刃王技术够高不影响什级考核就算天天逃课学院也不会去管，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把外面惹的麻烦带到学校里。据说这一项规定是为了培养学员们的个性。
  钢千翅不想呆在学院里，下午两点多时就离开了学院。
  回到地下赛车场，有些犯困，没想到躺了一会儿竟到了傍晚。
  房间里只有一扇的极高的窗，人站起来伸手也未必够得着。光线很难透进来，就进空气，也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便得十分浑浊。
  就像是一间监狱里的牢房。
  钢千翅的小弟不只一次跟他说，“大哥，换一间好点的房间吧，以你的能力，在地下赛车场随随便便一场比赛都可以支付了……”而钢千翅却不这么想，双手懒洋洋地搭在脑后，在好的生活条件下，人往往会产生惰性，所以学着吃苦，有时也是很重要的。他只想一心一意驾驶好骑刃王，便要把外界一切的干扰条件都排除了。
  可是……
  那个粉红色长发，笑容甜美的女孩的影子，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明明才不过认识了几天……
  回想前几天在训练场的偶遇。
  因为那几天地下赛车场没有他的比赛，闲得心里发慌的钢千翅便决定在蓝孤学院的训练室做一些训练。
  钢千翅是五年级三班的学员，因而他与苗纹纹是在同一个训练场。那几日，他看见苗纹纹也总是一个人。
  钢之城学院的规章制度总是出人意料，很多方面对学员的管理明很宽松，而对于根据按班级划分不同训练场这件事，却是分外严格。问起这个原因，历任的学院院长都知道――培养个性却又不失纪律。
  钢千翅知道赤焰七星和乌甲威龙分别在七班和八班，所以在这个训练场里见不到他们也不足为奇。而平日里苗纹纹身边的紫盈盈和明宣，现在却都不见人影。
  而他钢千翅就是看不得苗纹纹一个人。习惯了独来独在的他，却毫不犹豫地走到了苗纹纹面前，邀她来看他训练骑刃王。
  独立的个人战斗室中，她在赛场底下看着赛场上钢千翅娴熟的操纵他的狮鹫骑。
  钢千翅不知道苗纹纹为何会出现在训练场，他依旧对苗纹纹一无所知，可是，还是很喜欢和她一起的时光。
  钢千翅用力地用了甩脑袋，头却依旧昏昏沉沉，不知是不是受这空气的影响。
  怎么会梦到纹纹？！钢千翅险些就要用脑袋撞墙了，话说自己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
  一定只是因为她比较好看，就像有个词语形容的那样――养眼！钢千翅想了半天给自己编出一个借口。
  一阵咚咚的敲门声，门外，少年的嗓音似乎才刚过了变声期：“大哥，你睡醒了?我能进来吗？”
  得到钢千翅的许可后，一个绿色头发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是小星。
  钢千翅见了他，心中的压抑少了几分，不过，他这时候来干什么？“有事?”钢千翅问。
  “大哥……“小星红着眼睛，“你明天就要和他们比赛了吗？”
  “对。”钢千翅不多说一句废话。
  “能别去吗?“小星眼里泪水在打转。
  钢千翅不说话，沉默了很久，他的声音的落下。
  “不能。”
  小星的眼泪便在那一刻夺眶而出。
  原本如一汪死水的生活，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自己似乎也变了许多。
  深夜，钢之城学院女生宿舍。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校舍早一片漆黑。
  紫盈盈睡得十分香甜，苗纹纹却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吵醒。原来是夜里起了风，窗户没关紧被吹开了,同时还吹掉了桌子上的一叠纸张，弄得满地都是。
  借着透进来的月光，苗纹纹下床，轻手轻脚地拾掇起地上的纸，整理好放回桌面，然后伸手要关紧窗户。
  却看到楼底小花园一棵树下依稀有个人影，就像是觉察到了来自上面的目光，那人缓缓扬起了下巴，眼睛看了上来。
  月光穿过树叶映在那人脸上，与一旁路灯柔和的光混在一起，苗纹纹一眼认出了那人。
  这分明就是钢千翅!
  钢千翅又低下了头，背靠在树干上，一袭黑色衣服似乎要将他彻彻底底融进黑夜里。
  他是不是看见了自己？苗纹纹心口轻轻一跳。
  苗纹纹关上窗，对床的紫盈盈抱着一团被子，翻了个身接着睡着了，苗纹纹决定下去探个究竟。
  苗纹纹的宿舍不在很高的楼层，但也不低，钢千翅自然不可能在那么多个窗口看见苗纹纹，只是无意地扫了一眼，他甚至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苗纹纹的宿舍下面。
  “钢千翅。”
  甜甜脆脆的声音响起，他看见苗纹纹正迎面走来，女孩穿着校服。怎么，她这么晚了也不睡觉?钢千翅皱了皱眉头，但不一会儿就发现了端倪,苗纹纹此时披散着头发，脚上也是一双拖鞋。
  当苗纹纹正准备出宿舍时，她回起钢之城一到夜里就会变得很冷的天气，于是没忘记顺手将外套披上了。
  钢千翅在楼下站了近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他想好多想告诉苗纹纹的话，而如今苗纹纹真正下来了，他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本来是想来找你的，这种话，钢千翅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苗纹纹却也是因为想不出什么活来，钢千翅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来我自己的呢?所以同样不开口。
  两人都沉默着的时候，宿舍楼下传来一声粗鲁的呵斥：“那边的，干什么呢!”
  好像是宿管阿姨的声音，苗纹纹正欲转身，却被钢千翅喊停了，“别回头！”苗纹纹看见钢千如翅的眼睛里，透露出冰冷陌生的光，那光穿过自己的头顶，落在自己的后方。
  那个宿管阿姨被这目光一震，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幸好及时来了一个相对而言较年长的宿管阿姨，撞见这一幕，半拉半拽才将她扯走。
  “好了，没事了。”钢千翅扭头看向另一旁，那边的树下面正好有一张长椅，便走了过去。
  不让苗纹纹回头的理由很简单，光是一男一在树林里见面这一条就足够让人想入非非了。虽然那些宿管不会把他们怎样，钢千翅也不是怕被误会的人。只是这里是女生宿舍，苗纹纹如果让那些宿管阿姨记住脸了，最怕会因此被打上不良的标签，以后住在那里都会很麻烦了。而自己就无所谓了，所从钢千翅敢直面那些宿管。
  长椅那边，一来可以坐下，二来不至于像这边女生宿舍门口外面这么明显。
  虽然问心无愧，但所谓人言可谓，总要避一避。苗纹纹在钢千翅旁边坐下，跟着他一起沉默。
  二人并不知道，那两位宿管离开后说了什么话。年长一些的那位宿管阿姨是钢之城学院女生校舍的宿管长，她在钢之城学院待了近三十年，最是了解学院的校规。也见证了一批又一批从学院毕业的学员，很多事情该怎么处理，她比一般人都要清楚。
  至于那位冲苗纹纹和钢千翅他们吼了一声的宿管，就无疑是刚来这里的。
  宿管长絮絮叨叨的，钢之城学院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钢之城学院不支持早恋，但也不反对，因为学员们都是拥有车魂力量人，两个人在一起确实有好处，例如在将来，如果他们参加了全国骑刃王大赛，其中有的双人赛，必须从早就培育磨合，另外就是钢之城学院的入学年龄为十二岁。十二岁虽然不能掌握自己的未来，但也应该学会对自的己的未来负责了，从而在这一点上，学院充分尊重学员们的自我选择。
  再者，钢之城学院里的学员，不是拥有车魂的，就是车魂王国里的权贵，而还有一小部分智力超群的，这样的学员，它日必成大器。又那里是她们得罪得起的呢？
  宿管长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钢千翅嘴唇抿得紧紧的，继续一言不发，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孔，找不出一丝情绪的流露。事实上他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苗纹纹这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就坐在自己旁边，注意这可是可是大半夜的。苗纹纹来不及梳头，便让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这比平时模样的她，显得更加柔美了几分。
  苗纹纹头发上洗发水的花香，以及身上婴儿般的香味，在苗纹纹坐下的那一刻，便在钢千翅身边散开来。明明两个人的位置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呀！
  很好闻的味道。
  我是特地来这里找你的，钢千翅多想对苗纹纹说。
  本来不指望苗纹纹会下楼的，或着说，本就并不打算和苗纹纹见面，只是突然想来看她一眼，而苗纹纹出现的那一刻，钢千翅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明亮了。
  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心里也一直暴躁着，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该做什么。这扭扭捏捏的情绪，可真不像自己啊！
  最终那七上八下的心，在宁静的环境下，在苗纹纹身上淡淡的花香环绕下，平复了，钢千翅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平日里的状态。
  苗纹纹便是在这种环境下陪了钢千翅好久,不断有夜风吹过，树叶和草丛发出沙沙的声乐,苗纹纹的发丝被吹起，划过钢千翅放在椅子上的手时，钢千翅平静的感觉愈发真实。
  夜色更浓郁了几分，风似乎更大了，钢千翅站起来背对着苗纹纹，“不早了，快点回去吧。”
  苗纹纹感到有点莫明其妙，隐约觉得，钢千翅一定是有事要和自己讲，所以才会来找自己的。可是，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钢千翅……”
  犹如落水者看见生命的希望，虽然只是轻轻一声的呼喊，钢千翅却很迅速的转过身来，生怕错过。对于一向十分冷静的他来说，这已经算很大的动作了。
  “我们是朋友对吧!”苗纹纹展露出笑颜，那笑容令明月失色。
  钢千翅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苗纹纹身高只到钢千翅肩膀的位置，和钢千翅对视的话，就必须得抬起头来。“那么，你有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跟我说的。”苗纹纹仰着小脸，无比真诚。
  “好…”钢千翅无奈地笑了，笑容显得有些悲凉，苗纹纹眸子里好像有星星一样，这女孩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回去吧……”钢千翅淡淡道，苗纹纹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钢千翅依旧站在原地，你不走吗?虽然知道他们回去的方向不同，但苗纹纹还是飘来了一个迷惑的眼神。
  “我看你回去了我再走。“钢千翅低声道，声音不算大，但在寂静的晚上已经够用了，苗纹纹听得一清二楚。猜不到钢千翅的想法，苗纹纹便乖巧地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看着苗纹纹逐渐离去的背影，钢千翅很坚定地迈出了脚，往和苗纹纹完全相反的方向踏下，显然已下定了决心。
  小星是什么人?他和钢千翅一样现在都是无父无母。
  很多年前，钢千翅唯一的亲人，他的父亲死后，他给一座名为狮鹫山庄的地方的庄主收养了，后来庄主老了，也就去了，狮鹫山庄的担子，就交到了钢千翅身上，也算是报答当年的收留恩情吧。
  钢千翅也是在那个时候进入地下骑刃王赛车场。
  地下赛车场，只要赢了比赛就能拿到奖金，就算是输了比赛，至少还能拿个出场费，它能最容易的帮助钢千翅最快得到收入。
  钢千翅除了车魂，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他六岁的时候父亲被人杀害，留给他的只有车魂狮鹫，钢千翅六岁召唤骑刃王狮鹫骑，八岁进入地下赛车场，成为了一名地下骑刃王赛车手，从此又过去了八年。
  八年里，他一直是在那个暗无天日，被称作“死亡游乐园”的地下骑刃王赛车场里度过，黑色和红色，是他最熟悉的颜色了。死人、残肢，断体，每天都有无数血腥和令人作呕的画面出现。**声也是从来都不绝于耳的。
  可钢千翅却从没想过要离开，这里是唯一一个他可以很快拿到钱的地方了，狮鹫山庄上百口人，全靠他一人来养活。
  狮鹫山庄里的人，要么是被人抛弃了的，要么是失去亲人的。要么是七老八十的，要么是妇女儿童，根本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只有钢千翅拥有车魂力量。
  所以，狮鹫山庄每日开销的来源，就只有靠钢千翅了。
  小星便是钢千翅在地下赛车场认识的。小星的父母都是赌鬼，赌钱赌输被人砍了，小星四岁就被卖到地下赛车场抵债，名义上只是小星的地下赛车场方签订了终身合同，看似合法的交易，只有小星深知其中的恶毒。
  起初，小星在地下赛车场只是干一些打扫卫生的事，当小星被发现他身上拥有车魂之后，便被扔上了赛场，成为一名把下骑刃王车手。
  后来，小星和钢千翅在赛场上相见了，那时他们都还只有十来岁。年龄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钢千翅，轻而易举地就打败了自己。在那以后，小星就决定追随钢个翅。再后来，来钢千翅有了更多的小弟。
  小星在地下赛车场待的时间，比钢千翅还要长。而钢千翅明天所要面对的比赛，却是小星头一回见到并出现害怕的心情。感到恐惧因为它波及了自己最珍视的人。
  地下骑刃王赛车场，最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地下”，骑刃王比赛是车魂大陆上最具观赏性的比赛了，所以骑刃王赛场并不少见。而加上“地下”这两个字，就显得其中的隐密了。
  这一存在，同时走的是车魂王国法律的擦边球，它表面，是合理经营，合法收入，背底里却不知枉送了多少人性命！它就像古代富人的斗兽游戏，富人们爱看两兽相争，一死一伤，或两败俱伤，他们拿钱做赌注，玩得不亦乐乎。
  地下骑刃王赛车场，就是一个现实真人骑刃王版的斗兽场，那是无情富人的游戏，杀人游戏。
  钢千翅不想被杀死，但他同样做不到杀人，所以每次比赛都只是打败对手而己。当然，有一些不识趣的人会以死相拼。那种情况下，钢千翅反而会受更多伤。
  钢千翅的驾驶技术已经算是很高了，所以单是从骑刃王比赛上看，就十分精彩了,但那些心理扭曲的变态,想看的只有死亡镜头，是骑刃王比赛本身精彩所远远不够的。
  钢千翅刚来的时候还小，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在想，遇到强故，还怕他不死吗?可几乎每一次，在紧要的生死关头，钢千翅都能化险为夷。
  而现在钢千翅长大后，他的存在，在这在个嗜血的死亡之地，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于是乎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幕后操纵者，就要他必须得死，而且是死在赛场上。
  钢千翅明天所要面对的比赛，便是一场群斗的骑刃王比赛，只有十一人参加，而钢千翅比谁都明白,明天的比赛，是一场一对十的比赛，他一个人面对十个地下骑刃王车手，这场比赛的阴谋，就是要他死。
  能不参加明天的比赛吗?钢千翅的回答是不能，小星和地下赛车的关系场就相当于小星的“卖身契”在他们手中，如果钢千翅不死的话他们就会先让小星死，然后再轮到他。
  一旦进入了地下骑刃于赛车场，就要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那天何时会到来。钢千翅想好了的，小星兴许能苟活一世，况且狮鹫山庄那边，他也已安排妥当，也就了无牵挂了。
  遇见纹纹，却发生了转机，钢千翅忘不了苗纹纹的美好。他如果不在了，她会不会记得他呢?于是钢千翅想找苗纹纹告个别，过了明天，自己或许会死，又或许不会死，但死的几率比较大，钢千翅不怕死，可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纹纹了！
  “Shmily”送给大家“SeehowmuchlIoveyou”前几天写英语完形填空时看到的，最后，祝大家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