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石王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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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汐不再说什么,指尖漫上仙术,继xù
  支撑步生花的幻境。
  我留在此处亦没什么作用,打算同凫苍一道离开,我想知晓他将如何救得步生花。
  眼前浩瀚海水中幻出无数彩泡,这是蜃海幽女专属的出场排场,果然,彩泡落尽,那只女怪妖蓦地卷出来。
  “怎么要走?”她瞥个轻飘不屑的眼神,“既然要走,我便打算提前送你们上路。”碧绿尾巴疯狂摇摆,伴着对方貌似癫狂抽筋舞,水中卷起层层漩涡,整座地下宫殿亦跟着舞动起来。
  这威力,貌似八级海啸……她当真铁了心带着我们一同赴死。
  涌动海水中传来她飘渺诡异的声调,“反正我活着也没人在乎,既生无可恋,不如一起幻灭吧。”铺天盖地彩色气泡夹杂了气流凶猛而来,一汐撑出的结界晃荡起来。
  我几乎站不稳,冲着蜃海幽女喊道:“你还记得水虺么?他在此守候你十万年,难道不是关心你么?你虽没得到月神的爱,可梵歌已被你杀死,月神同梵歌始终没有在一起,水虺却独独守护你十万,他宁可失去性命也要阻止我们前来海底宫殿,难道你一点也感受不到水虺的情意么?”
  碧色鱼尾摇晃的频率缓和下来,蜃海幽女灰眸愈发恍惚迷茫,“水虺……水虺……他始终都在?”
  一道凌厉蓝光自结界内飞出,蜃海幽女分神的一瞬间被一汐化作冰雕。
  玲珑上半身如妙龄少女,肩上的薄纱随水流飘得轻柔流畅;下半身拖着一条优美鱼尾,一双灰眸里是无助及迷茫,此人因爱成魔,癫狂一生,此时此刻却以哀伤迷茫的神态被永远定格在海底。
  好在危机解除一个,死亡风险亦降低一些。我同凫苍及天燮将军坐上小青的背,半个时辰后,已落在画壁灵山。
  小青因将灵力集中一时,用最短时间将我们驮回来,如今因灵力枯竭已晕倒在地。在场仙将已拿了仙丹喂给它吃。
  当我们站在上古画壁之前,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一种浓烈死亡气息。
  画壁灵山已被画壁墙内的邪魔之气罩得乌烟瘴气,满山花草速速凋谢,有些生的脆弱的奇花已枯萎而死。灵山小妖们因受不得强烈邪魔之气侵体,纷纷病倒,只有婆婆同狐狸二姐站在画壁墙几丈之外。
  十二位法力高深的仙人合力将仙术渡入上古画壁,画壁墙面之上的道道裂痕愈发浅淡,只剩墙壁中央一处呈心形状的窟窿。大团黑气自窟窿内溢出。
  十二仙人见凫苍走来,面露不解。一位白髯老仙忧心道:“神尊为何没来?”
  “我来足够了。”凫苍说。他靠近上古画壁,“请众位仙人离开。”
  众仙虽不解,但相信一汐坐下凫苍上君的实力,便一道撤了仙术退到旁侧。
  凫苍望着墙面之上的心形缺口,眉眼幽深,不辨情绪。
  我靠过去,“你真能修复上古画壁?那么多上仙合力都很难做到,你……”
  凫苍仔细凝视我,“不相信我么?”
  “我……”我只是担心。
  狐狸二姐凑上来,满脸关切,“你要做什么?”
  凫苍看她一眼,便将视线不动声色转移,”我做什么不需你过问,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你走开。”
  “我不。”二姐冲上去抓了凫苍的袖子,“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我喜欢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偏管。”
  印象中凫苍第一次将狐狸二姐打量这么久,他缓缓抬手抚向她额头,指尖仙气一漫,将狐狸二姐定住。
  狐狸二姐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双魅惑狐狸眼中泪光萦萦。
  凫苍走到我面前,“你不记得我了么?”微微一叹,“如果我早一点将你认出来,把你的身世告sù
  步生花,或许他不会对你生出爱慕心思。如今他已对你情根深种,无论结局如何,请你日后对他好一点。”
  “你……你再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以前我是有些恨你的,恨你带给步生花痛苦,后来才发xiàn
  ,你带给他痛苦时也带给了他欢乐,至少失去他妹妹之后,他再也没有如此开心过……是真心快乐。”
  我听得头有些疼,越听越不懂,“你……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十万年前,我们曾见过,那时……”他蓦地止了声音,面向上古画壁,“我是驻守于女娲宫门前的震天石,恰好上古画壁乃是上古震天石化炼而成。除了神尊,惟有我能修复上古画壁。你懂了么?”
  “你……你的意思是……”
  凫苍稍稍回首,幽黑深眸里闪过凝淡星光,“转告步生花,珍重;你们,珍重。”
  一道黑影于瞬间没入上古画壁,墙面之上的心形窟窿于瞬间被填满,不停溢出的黑气亦瞬间止住。
  我僵了僵,抚摸泛着幽光的心形石迹,“凫苍……凫苍你同我开玩笑么……你快点出来……”我使劲按了按那块心型痕迹,“凫苍,你快出来,你不出来我怎样同一汐还有步生花交代。”大力继xù
  拍打,“凫苍,你听到没,你快出来,快出来……”
  天燮已站到我身后,铜陵大的眼睛泛红,“凫苍仙君已去,他已出不来了。”
  “胡说。”我猛一回头同他嚷嚷,“凫苍他怎么会是上古石头,没听过石头能修成人形的,他不是地下石城的石王么?他……”
  我止了咆哮,石王,石王……来历不明的石王,能扛下天火雷的石王,除了上古震天石还有谁能抗下那么多道天火雷呢?
  稍一细想,我连欺骗自己的勇气都没了。
  原来,他救步生花的方式不过是以命换命,所以他离开海底时,一汐才动怒喊住他,原来一汐早就知dào
  他打算牺牲自己挽救步生花。
  婆婆将狐狸二姐的定身咒解除,二姐哽咽着:”你说凫苍是不是个混蛋,临死前还说着混蛋话,我真不该喜欢他。“她自嘲一笑,打算一头撞死到画壁墙上。
  天燮及时发xiàn
  ,将她一掌劈晕,由仙将送回狐狸宅。
  画壁灵山萦绕的黑气散尽,小妖们已渐渐苏醒。仙将们已撤到灵山入口守护。我跪在画壁墙下不肯离去。
  灰色衣袍闪过眼底,婆婆蹲下来抱住我,“小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旁人干扰不得。至少凫苍是自愿的,牺牲自己换步生花一个生的机会,他认为是值得的,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该为他悲伤。”
  我深呼吸好一会,含泪点点头。
  一汐,步生花以及肥肥赶回画壁灵山已是初晨。
  以往,灵山的清晨蕴着清澈灵气之美。朝阳扯破黛色云朵从山头跃出来,长尾鸟拖着彩色尾巴觅食,永远开到一半的桑铃花枝上滚着晶莹露珠,灵山的小妖们亦开始活动身子打情骂俏打打闹闹。
  而如今,近乎枯萎一半的灵山花草蔫蔫耷拉,菩提树爷爷亦无精打采,彩雀鸟儿死伤无数,仅剩的鸟儿亦不敢出来觅食,桑铃花虽不曾枯萎,但已合拢了花苞,死气沉沉。
  这些是看似无害的上古画壁带给我们的灾难,以前想也想不出。
  肥肥趴在画壁墙下哭了一整日,它怪我没及时拦住凫苍,它怪自己太过废柴,没能及时将步生花引出幻境。
  一路相处下来,肥肥同凫苍的感情几乎好过我。我们冷落肥狐狸时,总是凫苍将它抱起安慰它。肥肥快热晕时是凫苍拿了千年寒冰给它服下;肥肥饿时,凫苍烤鱼给它吃,甚至细心的将鱼刺挑干净再喂给它。这一路下来,肥肥多半挂在凫苍的脖子上求安慰。遇到凶险时也一直是凫苍默默保护着它。
  如今,凫苍死了,肥肥从未有过的伤心。
  肥肥抱着我脖子哭诉说,早在我们一行入地下石城,它幻成袖珍狐狸钻到凫苍的衣袍内,它便已得知步生花是块石头。
  我蓦地想起。当初幻成仓鼠大小的肥肥大大咧咧游荡于凫苍的袍子里。凫苍曾说:痒,不要乱窜,这儿不能看,那也不行,这里更不行……
  地下石林城入口时,肥肥曾神神mì
  秘对凫苍道:我发xiàn
  你一个秘密。
  它说它要用这个秘密威胁凫苍给它当牛做马。
  原来这个秘密便是凫苍没有心跳。
  六界之中,鬼怪精灵花草树木修行化人后皆会生出一颗血肉之心,自然会有心跳,惟有石头,即使修为再高,也无法修成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凫苍有的是一颗石心,修的却是血肉之躯以及一颗血肉之魂。
  步生花半跪在墙壁下,凝视那道心型石痕,眸底痛楚,声音沙哑恍惚,“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会走出幻境,难道你相信我会狠下心抛下你们么?你为什么不再等等……”
  原来,步生花一直都清楚自己是陷在自己的幻境里,他不肯出来不过是想对过去做一个告别。当肥肥入了幻境偷了他的桃花扇时,他便已知晓是一汐送它前来唤醒自己的,他其实不需yào
  唤醒,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将肥肥关入笼子,不过是不想肥肥打扰往日幻境,他想多看看他妹妹,再陪妹妹一会,他就满足了。
  肥肥说是步生花亲手将它放出笼子,也是步生花带着它走出幻境的。他们晚了一步。
  可这个悲剧从何追究呢?究竟怪谁呢?想到这,我飞身赶往魔宫。
  魔宫门人见我未曾阻拦,且跪了一地整齐参拜,口中喊的是魔后万安。
  无虐殿内,黑纱帷幔飘摇,门口的小木马突自轻晃。觞无虐落座于石椅上凝视手中一枚黑羽面具。
  见我怒气腾腾冲进来,起身靠了过来,有些暗喜道:“丫头,可是一汐把你气成这样。”他双手扶上我的肩,“这回你知dào
  一汐的心竟有多凉薄了吧。”
  我将他一双手打下去,“关一汐什么事,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凫苍。若不是你破开蜃海结界引我们去海底,步生花便不会陷入幻境,而凫苍也不会因此丧命。”我指着他吼道:“是你,你杀了凫苍。”
  觞无虐面色黯然几分,“难道你不该责怪一汐么?是他不肯救自己门下之人,所以凫苍才替步生花去死。倘若一汐于关键时刻放qì
  画壁灵山只一心救下步生花,那么凫苍也不会死。”
  “可是,这一切明明是由你一手造成的,上古画壁也是被你破坏的吧?你的目的是想逼一汐放qì
  步生花,你想让步生花死。”
  对方摇摇头,“一个小小上仙,我又怎么会在乎他的生死,我不过想让你看清楚一汐的心。事关苍生之时,他总是牺牲掉身边之人而成全所谓的大义。今日是步生花,明日就是你。”
  我将早已藏匿好的除魔剑抵在觞无虐胸口,“至少一汐从来不会想身边的人死去。步生花或凫苍,无论哪个死去他心里都不会好受。而你才是侩子手,你杀了我朋友。”
  觞无虐垂眸望望胸口紧逼的长剑,“所以……你是来为朋友报仇的?”
  我将手中的剑紧了又紧,却始终不能狠心刺过去。将剑松了松,喘息一口才道:“觞无虐,尽管你是魔界之人,又是魔尊,可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敌人,从今以后,你我便是仇人,再见你时,我一定杀你。凫苍的一条性命抵不了你我往日情意。”一把丢掉魔剑,“只求日后再不相见。”
  我快步跨出无虐殿时,被觞无虐拉住。对方一向清雅自信的面色染了忧伤,“我知晓在你心中没什么地位,也不曾奢求什么,可你竟将我视为仇敌,难道你不知我会伤心,还是你认为我是魔,魔根本没有心。”
  我甩开他,“你有没有心自己清楚,不需yào
  我来告sù
  你。如果你的朋友被杀死了,你就会明白我此时的感受。”
  我转身离开时,他又挡在我面前。魔界如血的残阳自殿门外渗透进来,他的脸没入淡淡阴影里。
  “丫头,我没有朋友,这世上我只在乎过两人。一是小偶,一是你。小偶已经走了,我只剩下你。倘若你将我当成敌人……这样对我来说有些残忍……蜃海结界是我破开的,可上古画壁却并非我所为。我只吩咐魔宫之人进攻画壁灵山,没有要他们破坏上古画壁,况且没人有这个能耐将上古画壁破开一个洞。想我的修为不能,恐怕连一汐也不会轻易做到。””不是你?可不是你还有谁?”
  觞无虐摇摇头,面露不解,“确实不知。此人太过可怕。六界之中竟隐藏如此绝世高手。据属下汇报,当日画壁灵山仙魔打成一团时,一道红光闪过,接着上古画壁便被破开一个洞。没人见到那人的真实面目,魔界首将只捡到一个面具。”他走向石台,将一柄黑羽面具拿在手中,“就是这个。”
  我仔细盯着繁复精致的黑羽面具,很眼熟。
  “怎么?你不信?”
  “不是,我只是觉得……诡骨堂?这是诡骨堂堂主的面具。”我曾在煞雪剑的幻境里见到过。
  觞无虐点点头,“没错,却是诡骨堂堂主所有,我早已派魔界之人去诡骨堂查看,可堂主不知所踪。抓了堂内属下追问,严刑拷打下来竟未有一人见过堂主的真实面目。”
  他忧心忡忡道:“若真是此人所为,怕是此人法术在一汐之上。我虽不担心一汐,但我担心身在一汐身边的你。我已经失去小偶,不想再失去你。所以你从此之后要万分小心。”
  想那诡骨堂堂主神mì
  莫测,她前来破坏上古画壁是为何意?这却是费解。
  这样说来,此事同觞无虐没有干系,我心里闪过一丝莫名柔软,可仍倔强的冷冷凝视对方,“就算上古画壁并非你破坏,但蜃海封印跟你脱不了干系。所以,凫苍的死,你难辞其咎。”
  我错开目光,望见水晶台案上的碧色青花瓷盆里飘着一朵盛开的蓝莲花。靠过去探看,竟是之前我自无虚幻境偷出的那一朵古莲,记得被觞无虐掠来魔宫时,我已将它撕碎,怎么如今竟开得娇艳。
  “没错,这是无虚幻境开在天池的菡萏。此花由一汐真源所化,遇水则生,不是那么轻易死掉的。”
  我盯着萦绕幽光的古莲,“你用它做什么,继xù
  窥视无虚幻境么?”
  觞无虐靠紧几步,“这世上任何角落,我都能观微到。唯独无虚幻境不成。我之前用古莲观微一汐,后来用它观微你的一举一动。”
  骂他变态都觉得不够贴切,真是懒得再同他说一个字。
  今日来魔宫,至少同他划清界线。从此以后……没有以后。
  我跨出无虐殿时,觞无虐蓦地幻到我面前。
  “魔尊大人,你还要拦着我么?”
  “你还记不记得我同你讲过你近日会遇到劫难,冥界生死薄上,你的名字若隐若现。”
  “记得,可那又怎样,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推开他沿着黑玉石阶而下。
  跪倒于两侧的魔卫抬剑拦住我。
  我方停了步子,只听背后传来清雅中透着无力的嗓音:放她走。
  我沿着黑玉石砖走向前,蓦地觉得,投入地上的影子有些沉重。
  “丫头,若是遇到危险记得来找我。”
  我深呼一口气,稍稍抬头将眼泪逼回去。几只嗜血蝙蝠呼啸而过,头顶是魔宫万年不变的赤血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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