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禁断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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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特殊之人并不陌生,早在十年前已打酱油般登场过,乃是微山派掌门,郁清风。
  此次,郁掌门携带了爱女郁倾城,名义上是来感谢十年前南音岛主耗了仙元炼制闭门丹挽救爱女性命,实则是为爱女制造同南音沟通感情的机会。
  从侧面可反应出,郁家老剩姑的春心仍在荡漾。
  珠帘善站在师父身侧,狠狠盯着对面目光饥渴的郁倾城。她同时在琢磨,这掌门千金用了何种保养术,明明已经步入三十多岁的婆姨行列,面皮腰身却如十年前一样,甚至鱼尾纹都没生出一条。
  她见师父多看了郁倾城一眼,瞬间心里很不是滋味,试毒的感觉又回来了。
  无心岛明厅,郁掌门同师父话着名门正派最常用的无聊台词。她时不时瞅郁掌门一眼,眼神中夹杂点怨毒。
  晚宴过罢,郁氏父女被安排到最显身份高端的浩尘殿歇息。
  夜黑风高,适暗杀。
  珠帘善终于行动了,将短箫上的灰尘拭擦干净,站在一块巨大礁石上吹出一首残破乐章。
  海风将她刘海吹得凌乱,短箫的旋律诡异了些,像是吹箫之人有些气短,但这不妨碍一群小黑蛇自四面八方爬了出来,且吐着热情的信子钻进郁氏父女的寝房。
  站在暗礁上的珠帘善嘴角勾出一丝邪恶,眼底却是漫无边际的漠然神色。
  这一幕,恰好被礁石后捞鱼的小师弟瞅见。稍有点用毒常识的人都能揣测出她方才使的是姽骨堂的暗杀术。
  已拜入无心派门下,却暗暗使用着前组织的暗杀技术,这正是将她逐出师门的大好借口。
  毫无悬念,珠帘善手中毒箫一闪,十步之外的小师弟被短箫插了个透明窟窿。
  郁掌门将莫名袭击的黑蛇斩杀干净,只是被蛇咬了几口,虽无性命之虞,但显出一副纵欲过度的面目神态。而另一间房的郁倾城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毒蛇咬得全身紫黑,好在留了一口气撑着。
  此等大事自然惊动无心岛一众领导阶层。南音,知秋,及几位腿脚利索的师伯门已赶到案发xiàn
  场。
  知秋查看了伤口,下了定论,“是姽骨堂下的手。”
  南音眸中一窒,倏然,门口扑进来哭得撕心的珠帘善,“师父,姽骨堂的咸鬼使者前来捉徒儿回去,徒儿不肯,咸鬼使者还将跟在徒儿身后的小师弟杀死了。”她跪地摇晃南音的袖口,“师父要保护徒儿,善儿不想回姽骨堂。”
  南音将她扶起,端看着她手背之上几个发黑的蛇牙印记,“你也中了蛇毒?”
  珠帘善点点头,“不过无碍的,善儿知dào
  此毒的解法。”
  本来众人揣测,幕后下毒黑手便是那个从不安分的珠帘善,不料嫌疑人却以此种声泪俱下的方式出场,且身中蛇毒,众人不得不将先前理论推翻。
  唯有知秋道:“无心岛三千弟子,且有上古神剑之气护岛,姽骨堂的人怎么如此轻易入岛且不被发xiàn?”
  珠帘善抹抹眼泪,“我见咸姽使者的衣服是湿的,应是从海里游入岛内的。”
  几位师伯此时交流一番,认为珠帘善的话应是可信,因身为首徒的她没有动机毒害郁氏父女,况且她还将解毒的秘方献了出来。
  郁掌门的黑眼圈消失了,可郁倾城却仍是昏睡的乌黑臃肿。
  珠帘善像模像样翻看郁倾城的眼皮得出个结论,说是郁千金身子太过娇贵抗毒性不佳,或许昏睡一段时日便可苏醒。
  郁掌门服用了珠帘善提供的解毒秘方后,珠帘善亲手捣了些药材再亲手涂抹在郁掌门的伤口上。
  郁掌门本是携着爱女前来无心岛沟通感情,却遭蛇群攻击,本欲发泄了点情绪,奈何先前无心岛对爱女有过救命之恩,这份郁闷他便咽下了。遂只好将昏睡得臃肿的女儿带回微山将养。
  郁氏父女走后,南音将珠帘善唤到浩尘殿。头顶的古梨花开出一树浪漫。
  “跪下。”他道。
  珠帘善低眉顺眼跪地。
  “自己说还是要为师替你说。”
  珠帘善略显不安,嚅嗫着嘴角,“师……师父……”
  “我不配做你师父,为师教不好你。一直认为你不过是个孩子,未曾受到正确引导才至你养成如此阴暗的性子,如今看来,却是为师无能,这么多年,竟改变不了你残忍弑杀的性子,你走吧。”
  珠帘善跪着向前,拽住已迈开步子欲离去的南音,“师父,师父是怀疑那些事是善儿做的么,善儿……没有……没有撒谎,却是咸鬼……”
  “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南音面色现出从未有过的气愤,“你可知这座无心岛存zài
  的意思?你可知上古神剑塚为何要落在此地?你可知这蜃海里藏着什么?没有人可以从蜃海里凫水过来。”他灼灼眼神望着她,“你还要继xù
  撒谎么?”
  珠帘善垂下头,哭着道:“师父,善儿知错了,不该毒杀小师弟,可他无意中撞见我使用暗杀术,我只怕他告发我后,师父将我赶出去……”
  南音面色沉重瞥她一眼,“那郁掌门及千金呢?为何要毒杀他们?”
  “因为……因为……善儿看他们不顺眼。”
  南音轻叹一口气,俯身蹲在她身边,眼底是藏不住的失望之色,“十年前你便想取郁清风的性命,十年后仍执着于此。这其中的隐情你不说便罢了,为师不勉强。只是你可记得你答yīng
  过为师不再用毒杀人及伤人。今日你害死一条无辜性命,毒伤郁氏父女,你要为师如何留你在身边。”
  “这样说,师父已决定赶走善儿了?”
  南音背过身,闭了眼睫,“你走吧。”
  珠帘善蓦地起身,一脸桀骜,“走就走,不过我这一走,郁掌门必死。郁掌门可是在无心岛中的毒,若就这样死掉,师父会不会于心不忍?”
  南音转过身,“你做了什么?”
  “师父已经猜到了是不是。没错,我亲手敷在郁掌门伤口的草药里掺了毒,此毒是由我所创,只有我和姽骨堂堂主才知晓如何解掉,想必师父定不会纡尊降贵去求邪门歪道,就算师父肯低头,堂主定不会卖你的情。”
  南音不可思议盯着一脸嚣张的徒儿。
  珠帘善倏然收了嚣张之气,跪地道:“并非善儿威胁师父,只是善儿不想离开师父,只想一辈子呆在师父身边。师父这么宠善儿,一定不忍心善儿离开,倘若师父一点不在意善儿,早在郁掌门中毒之时,当着大家的面将真相说出来,届时善儿难逃罪恶。师父这样维护善儿,善儿怎会不知。”
  她使劲拽着南音的软袍,“求师父,让善儿留下来,再给善儿一个机会。只要师父答yīng
  将善儿留下,善儿愿意为郁掌门解毒。”
  南音默了片刻,重新俯下身子,“无论你同郁掌门曾发生何种纠葛,都不可再生加害之人。为师为你改名,就是希望你能重新开始。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杀人,你我师徒缘分便到此为止。”
  听完此话,珠帘善长舒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激动,她抱住南音大腿大哭起来,“谢……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让我留在你身边。”
  因珠帘善给郁掌门下的是慢性毒药,拎着几颗千年雪参随着师父再访微山时悄无声息将郁掌门的毒给解了。
  受师父之命,珠帘善进入郁倾城闺房,为其褪黑解毒祛臃肿。
  郁倾城的毒,却是她故yì
  不给解清的,聪明的师父早看出其中眉目。
  珠帘善望着躺得臃肿的郁倾城,将闺房里伺候的一排下人遣了出去。
  一把银针扎下去,郁倾城幽幽转醒。
  珠帘善将吸饱了毒气的银针搁入药匣子,“算你命大,若不是因为师父,不出三月你将化成尸水。”收了药匣子继xù
  道:“不过我故yì
  留了一丁点毒气在你体内,看你这臃肿的脑袋还如何勾引我家师父。”
  郁倾城摸摸脸颊,走入铜镜前照拂一番,转眸喊住欲离开的珠帘善。
  “十年前我见过你,你也是这般大小,如此看来你的年龄并非你外在呈现的这般小。”
  顿在门口的珠帘善瞪着她,“彼此彼此,姐姐看起起来也同十年前一样,真是一点看不出已到了大婶的年纪。”
  郁倾城未曾介yì
  ,缓步靠了过去,“我本是成人,十年未有大的变化不奇怪,可你却不同。我虽不曾修习仙术武功,但对六界书籍有所涉猎,恰好爹爹的藏书阁里有一本禁书,书中记载,女童修习禁断之术可保此生样貌再无变化,若非……”
  珠帘善面露些许惊异。
  郁倾城认真凝视她,“修习禁断之术需yào
  以三魄为祭,此生容颜虽不再变化,可死后魂魄残缺,若再转世为人,定是生生世世投胎成痴傻之人。你为何……”
  珠帘善眉眼上挑,“是又如何,干你屁事。”
  郁倾城沉吟片刻,“难不成是因为南音仙人?他是你师父,你却对他动了男女之情,你修习禁断术另自己不再长大,如此才可以更亲近你师父。”
  珠帘善围着郁倾城转悠一圈,似乎在琢磨该将短箫插入对方哪个部位好,她阴阳怪气的童音问:“你是怎么知dào
  的?”
  郁倾城面露忧伤,“我暗暗喜欢南音仙人已有十几年之久,他的事我最是上心了。日前身在无心岛时,我便从你眼神中猜出些端倪。如今细细一想,才得出此结论。”
  “倒是个聪明人,不过我劝你休想靠近我师父。”珠帘善五官摆出些坚定狠厉,“师父是我一个人的,谁敢跟我抢,我就杀了谁。”
  “你不可以喜欢你师父。你可知这乃是禁忌,是要被世人不耻的。你爱上了你师父,若被旁人知晓,你师父的名声就此毁掉,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郁倾城面色越发沉重,“若你真心在意你师父,唯有两条路可选。一,远离他。二,将你对他的心思埋在心底,除此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尤其不能被你师父知晓。你师父此生清心寡欲,以修行为重,以守护无心岛为重,定不会为儿女情长所绊,他若知晓你的心意,或许会震惊,或许会不耻,但他一定会将你赶走。”
  珠帘善怔住,心底的迷茫压抑排山倒海,她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毒,一种从未见过又不知如何解的烈性毒药。她手中已幻出短箫,冷静道:“本来想救你,看来你非死不可了。如你所说,除了我之外不可以让任何知晓此事,为了师父的清誉,把命交出来吧。”
  郁倾城缓然一笑,“既然我肯同你说这些,代表我不会将此事告sù
  任何人。只有深深爱上一个不可以爱的人才能明白这种爱有多痛苦,你身为他的徒弟,如今的苦不比我少。为了南音仙人,我死都不会将此事泄露的。你若不信,尽管杀了我。”
  珠帘善将毒箫收起,深深望着郁倾城,“你比我幸运,什么都比我幸运,可是我能陪在师父身边,你却不能。这样一想,我不是那么可悲了。”
  珠帘善言罢,便走开。留下一脸莫名的郁倾城。
  自微山返回后,珠帘善便郁郁寡欢。
  她之前对南音的感情,她自己都有些不大清楚,只知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依恋。因没经验,不曾想到爱情这个范畴,更不知世人眼里喜欢师父是禁忌,是不伦,是不耻。
  她一个人无耻没关系,但师父不可以无耻。至少不能让大家感觉师父无耻。
  南音曾说他一生使命是守护无心岛,定不会同她私奔了,更何况师父对自己的感情一定同她对师父的感情不一样。正如郁倾城所言,当师父知晓她对他的感情后,是震惊,还是感觉不耻?
  她抚摸着师父为她编的小辫子,师父对她的爱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宠溺,更像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关爱。他引她向善,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再她闯祸时为他善后,为她织出一整个世界的温暖安宁。
  她喜欢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才把师父看得那样重,重过她的生命,重过一切,这是她之前想都想不到的。
  南音见小徒儿近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等她纠缠便亲自做了油炸花生米。
  她一粒粒小心吃着,不知何时,一身清袍的师父已站在她身侧。
  “你最近吃相越发有规矩,不似从前……”
  珠帘善放掉手中花生米,她以前总是没心没肺抓了一把往嘴里塞,只因那时她自己还不晓得自己的心意,更不懂得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形象这一说。
  她将手中油渍迹擦干净,才偎他怀中,“师父是喜欢以前的善儿还是如今的善儿。”
  南音淡笑,“不都一样么……你这小脑袋里又再琢磨些什么?”
  珠帘善将手搭在眉骨处遮挡日光,亦顺手挡住眼睛里的落寞。这一刻她是庆幸暗暗修习了禁断术,否则长大的她还如何能这般依偎在师父怀中撒娇。可如今师父口中的淡淡宠溺,不过是在对一个小孩子说。
  “我知dào
  师父对善儿和别人不同。”她倏然开口。
  “哦?如何不同。”他将落在她小辫子上的一枚半枯的叶子拿掉。
  “师父平日不爱笑,只有对我笑的最多。”她掀了眼帘望望岛中古梨花开出层层雪白,“师父的笑最好kàn
  了,暖暖的,像是春日的暖风。”
  南音眸底堆积了笑意,“怎的如此夸赞起师父来,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端。”
  她摇摇头,“以后我再也不会闯祸了,我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呆在师父身边。”
  南音轻抚她的麻花小辫子,“为师的善儿正在长大,乖巧温顺了许多。”
  她将身子往南音怀中偎了偎,阖了眼睫,似乎要睡着了,半响,轻声道:“师父的心跳也是暖暖的。”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迷茫彷徨,珠帘善调整好心态,不能向师父表明心意其实没什么,重点是可以陪在师父身边。只要她将心底的秘密藏好,如此便可相安一辈子。
  南音终于肯教他本派剑法,不曾想珠帘善不但对毒杀技术有些天赋,亦将无心剑法舞得出神入化。古梨花瓣旋然落地,翻转手腕间,纷纷落花皆被她手中之剑划成均匀两瓣。这手法,这速度,即使她打算多学门偷盗手艺,想必亦是大盗小贼中的翘楚。
  除去练习本门剑法,珠帘善渐渐学会坐在师父身边读些先前最另她感觉枯闷的经史诗词类的书籍,她学会画一些简单水墨画,学会下棋,虽偶尔耍赖,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态度值得褒奖。甚至那双拿惯刀剑的手拿了女红,为师父量身定做了一件绣了白梨花的软袍。
  她在袖口绣了一行小字: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而后再将袖口上覆上一层滚着梨花的白边,将这一行小字隐藏。她见师父日日穿着那件白衫,心底的快乐满满的。
  无心岛被蜃海围成一座世外仙岛。岛中有片浅滩,珠帘善偶在日落时分去浅滩边拾些漂亮海螺。
  自从有了这些海螺,她的心情愈发畅快了,只因那些不能对师父说的话可以说给小海螺听。
  她将小海螺搁在唇边,耳边,心口。眉眼熠熠,嘴角弯弯。
  她说:善儿此生所愿,是嫁予师父,同师父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她说:师父只当善儿是个小孩子,可是只有善儿是小孩子才可以一辈子陪在师父身边。
  她说:善儿已经长大了,可是师父却永远不会知dào。
  ……
  她将那些盛满秘密的海螺放入海里。花浪层层翻滚,小海螺慢慢沉入海底。
  她不曾想到,那些海螺会记载她的声音,更不曾想到,有一天,这些海螺被海水冲刷回浅滩,被他人拾起。
  命运总是这样,从来不按自己的意愿发展,甚至,你心底的小小哀求它都不肯垂帘一二,你若学不会看破放下,就只能往厌世或者反社会那方面发展了。
  正是因为珠帘善默默体会了这两种心情,无心岛的雪才变得那么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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