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骨沙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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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入阿弃画境,我快进行到三百年前大祭司入圣山寻到阿契,将阿契带离神圣山的那一个清晨。
  阿契坐在轿内,一排祭司及将士尾随其后,我蓦地出现横在路中间对骑着白马的大祭司一个劲眨巴眼。
  大祭司会意,下马走了过来,“姑娘有何事。”
  我将他拐到一处僻静地,同他掏心掏肺道:“既然昨晚你将人家姑娘的身子看光了,娶人家是必要的,何况你也动了心不是么,都是大人了那些小年轻们玩得暧昧啊矜持啊那一套实在不适合你。你一定不要让阿契入了王宫,否则你们日后就是个连环悲剧。”
  大祭司压低眉头看我,想他应该没遇到过像我说话这么坦荡荡的人吧。
  他方张了张口,我抢先一步道:“从这出了十几里你会遇见一只受伤的小红狼,你救了他麻烦就大了,最好绕道走。这一路上阿契会闹几次肚子,她会向你借不少钱买东西,当然后来她也一直没还你,这不重yào
  ,她还会邀你陪她去看戏,看得是一场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戏。等你们回了王都后,天空会连降三天暴雨,这是阿契无声的反抗,她其实不想入宫的。最后阿契入了宫,她后知后觉喜欢上了你,她真是一丁点也不喜欢南疆王,再嫁给南疆王的那一日她提前唤醒了骨沙,也是在那一日你被王下令杀死了,死相比较惨,我就不具体形容了……”
  大祭司诧异望着我半响,“姑娘你是?”
  “我是神仙。”我说:“你可以唤我羽神仙。”
  对方打量我几眼仍是惊愕的模样,“羽……姑娘怎会知晓骨沙的秘密。”
  “我是神仙啊。”我说,“我还带了一个神仙伙伴还有一只宠物……”
  咦,人呢,还想让步生花出来展示一下武功仙术什么的好增加可信度,脖子扭了三个圈才发xiàn
  一人一狐隐着身子坐树杈上荡秋千。
  步生花正呲牙咧嘴冲我笑,肥肥则是摇头晃脑指指狐狸嘴示意他已经被步生花点了哑穴实在帮不了我。
  我对着光秃秃的大树杈道:“你们快下来啊。”
  大祭司望了眼一片叶子都没有的光秃树干子,皱眉沉思一番,抬手招来两位将士,“将这姑娘送入附近的医馆。”
  彪悍将士将我架起,可怜我双脚悬空仍不忘冲着愈走愈远的背影喊道:“我没病啊,我真没病啊,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就走下去,倘若信了我的话就到你们看戏的那个戏楼来找我。”
  我在那处戏楼逗留几日,果然,暴雨如注的一夜,浑身湿透的大祭司推开戏楼的大门。
  戏楼人去楼空,他站在我对面凝视,地上落了一滩水迹,他说:“羽姑娘……我信了。”
  我自然猜到他已经lì
  到人生哪个阶段。
  我问:“你看出来了,暴雨是阿契召唤出来的。”
  他点点头,额上的雨滴仍不停往下淌着水。
  我背手故作高深道:“我窥见了你们的未来,见你们实在忒可怜便赶来将你们的命运改一改。眼下你有两个抉择。一是不顾阿契的感受将她送入王宫,一个月后的册封大典之上她祭了骨沙,而你也被刺死。二是将她带走,你们隐居到哪里我就不管了,至少你们可以一起生活三年,三年后骨沙苏醒,阿契要不要牺牲自己成全大家你们俩私下商量。倘若阿契伟大真去封印骨沙,你们好歹还能相守三年,这比一个月后双双死亡划算得多,你觉得呢?”
  一如当初我在画境中窥探的那般,暴雨哗哗,大祭司端了饭食走进阿契的房间。
  “姑娘打算何时要这雨停下。”
  仍是面带愧色的一张脸,“你知dào
  了?你一定很讨厌我,我很坏吧,为了一己之私害得全城百姓受罪。”
  他靠她近些,“姑娘究竟为何不愿入王宫?”
  “我……我……”
  他倏然握住她的手,“如果我打算将你带走,你会跟我一起走么……阿契。”
  阿契瞪大双眸,不敢置信瞪了他好久。
  而他就那样静静被她瞪着。
  终于,阿契羞红了脸,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恩。”她笑。
  客房不大,隐着我,步生花以及肥肥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我瞪瞪步大仙,“看见没,没你们帮忙我也将两人撮合到一起了。”
  “当初不出来替你做伪神仙证明是在帮你,我若站出来大祭司也不一定信,不如让他亲身经lì
  一番,没有什么比亲身经lì
  更值得信服的了。”
  我觉得他说的还算有点道理。
  我将这对苦命人的后路已铺垫好了,步生花将肥肥的狐狸身子变做二层阁楼大小的块头,暴雨方停的这个时辰,白滚滚的一大坨肉从天而降砸到方出了驿站门口的大祭司身边。
  白大怪物一张口便将大祭司给吞了,街上一阵骚动,白大怪物第二口便将阿契连同装着阿契的轿子一并吞了,白大怪物得手后拍拍屁股就跑远了。
  第二日,王宫内贴出大祭司及未来王后被一头巨型白猪生吞的告示。
  南疆国失了大祭司及新后,举国哀痛,着丧服七日。南疆王急招捉妖异士搜寻白猪怪物。
  白大怪物将大祭司同阿契完整吐出来后,两人谢过我们便骑着马远去了。
  马蹄踏过水洼,马背上的阿契被大祭司紧紧拥在怀中,她的笑比阳光还要纯净温暖。等待她们是三年或是更长久的日夜相守。
  原来,若是三百多年前大祭司知晓日后两人的悲剧会做出如此抉择。他终是选择阿契。无论是三百多年前的大祭司,还是三百多年后的南疆王,我想,在他心中没什么比阿契更珍贵的了。
  其实,他们的悲剧是可以挽回的。假若当初阿契再执着一点,脸皮厚一点,多纠缠一点,多多表示一点,说不定大祭司会放下君臣观念放下肩上责任同阿弃远走高飞不问世事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画境改变不了历史。待我们出了画境后这一切都会消失。
  阿契去了王宫,大祭司同她形同陌路。一月后,两人葬身霜叶白林。
  我进入画境改变历史,看一场虚无的幻象不知究竟为何。只觉心里的甜蜜方蔓延开,更大的悲伤便将我侵蚀淹没。
  虚幻,虚幻而已。
  出了画境后,步生花迫不及待将琉璃盏中阿弃的魂魄送入上古画卷。
  不是他缺德或没同情心,实则是阿弃的魂魄再也凝聚不得,恐怕再晚半刻钟便会散入时光里。将她魂魄祭了上古画壁,至少还留下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像。
  这样一想,貌似赚了。
  另外没想到的是,蒙孑未曾因阿弃及蒙铎的离去而一蹶不振。他反而打起精神安邦治国。
  他在端木王府发xiàn
  一座宝库,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宝库中唯有一只箱子显得空荡。里面是一套青铜鬼面人的装备。
  银的纹路,狰狞的表情,黑色的袍子质感柔软。
  这是蒙铎为他留下的一笔财富,上利君王下利百姓,可解南疆国积弊数年的财政危机。
  蒙孑这才知,原来南疆国最神mì
  富足的鬼面秘术师乃是蒙铎所扮,他用自己全部的力量默默支持着他,暗暗稳固着他的王位宝座。
  这一切的一切,他从不知晓。
  突然觉得,蒙铎不过是个孩子,一个天真而邪恶的孩子,他的世界里唯有蒙孑一人,其他全部都可炮灰,包括老南疆王,包括阿弃,包括白石村寨的二百多口人命。
  另外,最令人惊异的是,蒙孑并没有将罄竹难书的阿诗那正法,反而未曾对其做出任何惩罚。
  阿诗那仍是王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夫人,只是这个夫人他从不召见。
  本来蒙孑此举我是忒不理解并不支持的,坏人得不到应有的报应,那真是让好人们寒了心了。可蒙孑大赦南疆国的举动,我才从中猜出一二。
  他不过是想积德而已。为阿弃,为蒙铎,为回不来的两人。或许他暗暗期待着,多一分德少一分孽,日日月月年年累计的福报会将消失的两人送还到他面前,希望如此渺杳,他却如此坚定。
  是他太天真,还是情到深处本是天真。
  无论天真与否,这段埋藏于南疆国的一段深情却是散了,于命运中,于时光里,终成烟灰。
  后记:南疆建国六百六十七年,蒙孑禅位,传阿雨王子继承南疆王位。蒙孑至此下落不明。
  多年以后,当地百姓于苍山深处发xiàn
  一位貌似前南疆王的老者。老人白发苍苍,深居简出,日日于苍山间种植杜鹃花。几十年如一日。人称杜鹃老人。
  杜鹃老人身边跟着一只火红的小狼,小狼毛色鲜亮,异常乖巧,喜欢窝在老者怀中,只是此狼从未长大过,时光如斯,永远一副玲珑小巧的幼崽身躯。
  有人问杜鹃老人为何日日于苍山种植杜鹃花。杜鹃老人道,他不过在履行年轻时的一个承诺,亲手将苍山种满杜鹃花的承诺。
  只要他还在,承诺便在。
  每年春风散尽,满山杜鹃便争相盛放,摇曳成海。传说,若是真心相爱的恋人,于杜鹃花丛中会听到一首清浅悦耳的歌谣。
  后人为这首歌谣起名叫天荒地老。
  生生世世,流传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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