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骨沙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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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殿寝宫的火是蒙孑自己放的。原因很简单,他听到远处依稀传来的野兽咆哮之声,而一直放于床榻上的问生剑也不见了。
  他知晓,是骨沙苏醒了。
  而阿弃的苏醒,是拜蒙铎所赐。
  清晨的太阳被铅云遮得诡异,只余惨淡金边。群鸦乱飞乌云翻滚的背景之下,蒙铎握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踏入王后行宫。
  “我帮你复了仇,你答yīng
  我的事情,如今该兑现了。”他道。
  阿弃拾起被他丢在她面前的羊皮卷,敞开,是一段上古繁文。
  她在端木王府住了十六年,平日伽澜婆婆将她的粗活抢着干完了,时间太过悠闲,她便时不时研究一下上古繁文符咒,巧的是,她对此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所以,羊皮卷上那段上古之文,她读起来毫不费劲。
  蒙铎含笑的眼睛里藏着寒冰似的冷意,“将这段咒文背熟,然后随我去霜叶白林。”
  阿弃已将整段繁文轻轻咏诵出来,萦着薄金的咒文化为实体将她缠绕,待咒文散尽后,她迷茫的双目缓缓变得惊愕,最终坚定而清晰。
  她挺直了身子,毫无情绪的语调,“封印骨沙需借用问生剑之力,此剑你带来没有?”
  蒙铎面上诧异,不过只是一瞬,眉眼又回复惯有的魅惑笑意。他将手中之剑递过去,“自然。”
  阿弃走出殿门,于花坛中采撷一朵娇嫩杜鹃花稳稳压在发鬓旁。她望一眼仍在沉睡的王殿寝宫,便飞身上空,赶去了白叶林。
  羊皮卷上的上古繁文将她前生的记忆还给了她,自然前生的幻术灵力一并还给了她。
  她已忆起,她前生是阿契,自幼生在神圣山的伽澜氏后人;而他前生是大祭司,那个让她体会到何为冷何为疼何为爱,却连她名字都不曾唤过一句的冷面祭司。
  蒙孑走不出王殿寝宫,因蒙铎悄悄将问生剑取走后顺手将整座寝宫覆上结界。
  蒙孑放火烧宫乃是为了逼护身的凤凰现身。果然,金光熠熠的凤凰大翅膀一挥,炽热火光灭得只剩几丛小火苗,结界也被凤凰翅膀扇出几个大窟窿。
  蒙孑终于脱了身。
  我感觉事情不妙,等不了骑马赶去霜叶白林的蒙孑,便一个闪身闪到白叶林入口。
  白叶林被浓浓白瘴覆盖,入口处可见几具入眼干净的白骨骷髅躺得散乱。地面剧烈颤动,毒瘴从白叶林深处缓缓蔓延,周围大批白甲侍卫不停后退,望着死亡气息强盛的树林,面上呈了恐惧。
  浓重喘息声嘶鸣声自深林中传出。
  我飞过去探得究竟。
  见了眼前场景,我后背一阵发凉。
  我想过骨沙怪物可能体型彪悍,却没想到它竟然同小山那般大。准确来说,那座满是大石头小石头堆积而成的小山丘就是骨沙的身体。
  三百多年的风霜雪雨已将它的庞大的白骨身体覆盖一层大自然的保护色。
  小山丘低喘着站起身来,身上的草木石块纷纷滑落,它终于睁开了眼睛。
  红中泛黄,黄中透红。
  原来我入画境时,在浓雾中瞧见的那两团光亮竟是骨沙的眼睛。它晃动小山似的身子,鼻骨中不停喷薄出可将肉身直接化成骷髅的白色毒瘴。
  蓦然顿悟,当初蒙孑将问生剑刺到小山丘上,原是将睡得发沉的骨沙惊醒了一阵,骨沙口中喷出的毒雾伤了蒙孑的眼睛。那场莫名的小地震定是它小范围舒活筋骨的效果。
  而我,曾现着肉身子在它身上溜达,且在它眼皮底下走过一遭。如此想来,真是后怕。
  阿弃持了问生剑正同骨沙周旋。
  我不敢靠得太近,以免被毒瘴钻了毛孔再渗入骨头缝,与我几步之遥的蒙铎颇悠闲得望着眼前的人兽大战。
  此人果真乃是诡异的化身,越发让人看不懂,为什么他有时拼命去救阿弃,而有时恨不得阿弃赶快去投胎。他这么妖孽的性格遗传哪位啊?
  我对这妖孽蒙铎是寒了心了,从他悠哉的面部表情来看,他不可能冲上去帮阿弃打架。
  我不敢太过靠近骨沙,试着靠拢过去,心口便钻心的疼,皮肤也灼热的厉害。这是骨沙体内散出的毒瘴,只有伽澜氏一族才不畏惧此种毒气。而骨沙离我的距离又太过遥远,羽毛霹雳掌有些触及不到,我有些着急上火,殇无虐怎么还不来了结骨沙,这样打下去,阿弃此生又要以悲剧收场了。
  我的故事还没讲给她听呢。
  急得口鼻生疮时,白叶林树冠顶端终于飘出殇无虐的影子,我刚要兴奋道催促他快点救场时,一汐神尊也跟着现了出来。
  神尊魔尊竟于霜叶白林上空打了起来。
  两尊打架很是高端,很讲究打架的地段。可能觉得在半空中打架很显平庸,便越打越高,越打越远,不消一会,便不知打去了几重天,反正我是看不见了。
  可怜我望天咆哮着:汐汐你们先停一停,休息一会再打,先办正事要紧啊。那个殇无虐你别忘了绑架我啊,骨沙你可别忘了给了结了啊……
  我的咆哮无人回应。
  我分析当前形势,想到暂时能帮阿弃打赢骨沙的人唯有步生花和凫苍这两位大仙。
  凫苍彻底失联了,本想求助步生花来打架的,可肥肥说步生花灌了几百缸子凉茶后,就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喊都醒不了。
  特么喝凉茶也能喝醉,他什么体质吧。
  真是关键时刻没一个能现出来帮忙的。
  我正感叹世态炎凉时运不济时,脑袋上扣着防毒面罩的一小将仓皇来报:“不……不好了,王闯入了白叶林。”
  蒙铎身子一僵,一道虹影之后便消失了。
  我身子一闪,跟踪过去。
  白叶林入口,蒙孑和几位祭司并一大队白角侍卫打得难舍难分。
  蒙孑头上半隐半现的大凤凰扑闪着翅膀将侍卫们高高掀起再高高掀起。
  四位衷心祭司一面护着蒙孑一面同白角侍卫们奋斗厮杀着。
  蒙铎落地后,双方停了战斗。
  “王兄,即使你有凤凰护体,也难逃被骨沙化为白骨的厄运,骨沙太过强dà
  ,王兄是斗不过的。”
  蒙孑站在原地,面如寒雕,“我放qì
  阿弃将她交付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你怎么忍心她为封印骨沙而死。”
  蒙铎似乎怒了,玉面形象有些损失,不甘吼道:“王兄,那个女人早已背叛了你,她是回来复仇的,她心里已没了王兄为何王兄仍对她念念不忘。”
  蒙孑沉声道:“因为她是阿弃。”
  白叶林中不停传来粗噶嘶鸣声,整个树林跟着愈颤愈烈。蒙孑立kè
  吩咐四位衷心祭司再战。
  而蒙铎向前一步竟变了身,乌色长发瞬便火红之色,妖艳垂地。一双瞳仁润如红玉,眨眸间,似乎能坠下血泪来。
  烈风将他的红发扬起,为霜白叶林延绵上一抹绝色。艳红双眸间满是笃定之色。他握拳道:“我绝不许王兄入了白叶林丧身骨沙之口。”
  须臾间,四位祭司被他击中心脉。死相整齐如一,皆是心口现出一只血红巨大的狼爪印。
  蒙孑手中之剑颤了颤,他如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靠近蒙铎。
  “是你,是你杀了父王?”
  蒙铎的红瞳中映出他惊骇的一张脸来。
  “是我杀了他。”
  蒙孑唇角有些抖,“为什么?”
  “因为他该死。”
  “铎铎。”他说,提步停在离他几寸的距离,“你不是铎铎。”
  伴着话音落定,一声刀剑入骨的沉闷之声乍响,蒙孑将手中之剑再插得深一些,嗓音嘶哑道:“你说你将铎铎怎样了?”
  蒙铎低头望一眼穿胸而过的长剑,将头缓缓抬起,不可思议道:“王兄,你……竟然会杀我?”
  蒙孑发力,将剑身彻底没入他体内,他胸腔淌出的血流淌到蒙孑手上,温热而黏腻,“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弟弟蒙铎,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王。”
  蒙铎抓住持剑刺入他胸口的那只手,眉目忧伤起来,“王兄是为父亲报仇么?”他唇角勾出凉凉笑意,“王兄可知,父王根本从未将你当做他的儿子,在你打算为阿弃争一个名分时,他就打算将你废了。我劝阻不了他,就将他杀了。”
  他笑容散去,接着道:“至于蒙铎,他早就死了,祭司族曾预言他活不过三岁。想必王兄记得他三岁时从假山上坠下来。那时他就死了。这些年,一直陪在王兄身边的是我,始终是我。”
  蒙孑瞳孔放大,似乎震惊,不可思议摇摇头,“你胡说,你不是蒙铎,你只是个狼妖。”
  “没错,我是狼妖,我本是火魅王豢养的一只火狼,后从火域逃出,一直游荡在人间。有次意wài
  受伤,王兄在路边发xiàn
  重伤的我,并将我救起。待我伤口复原后就一直寻找王兄,整整寻了三百多年。终于,王子蒙铎坠地身亡,我便趁机附身到他身上,替他陪着王兄。我虽是狼妖,但却从未害过王兄,这些年来我对王兄如何,王兄当真看不出么。”
  蒙孑握着剑柄的手颤得厉害,“胡说,这些年陪在我身边的怎么可能是你,是蒙铎,是我的弟弟蒙铎,不是你,不是你这只狼妖。”
  蒙铎声音有些黯哑,红色睫毛微微抖动,如将熄的红蝶,他神情迷离,陷入回忆,“我陪着王兄逃亡到深山竹林,我们一起练剑习武,一起打猎,一起照顾王兄的母亲怡夫人。我留书给王兄,一人返回王宫,用了三年时间说服父王将王兄迎回王宫。我杀了背地辱骂你的祭司被罚到祭司台跪了三天三夜……”
  蒙孑身子一颤,松了手中剑柄,苍白手指握住他的肩膀,“你……”
  蒙铎的身子有些撑不住,稍稍晃动,但唇角仍是噙着迷离魅惑的笑意,他道:“任何伤害王兄的人都该死。父王该死,阿弃也该死。王兄不该爱上那个女人的。伽澜氏一族本就是为封印骨沙而生,此命运不容更变。王兄爱上伽澜氏后人,一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蒙铎所做一切只不过是希望王兄放qì
  那个女人。”
  他将头缓缓靠在蒙孑的胸膛,笑得如同孩子,“以为我可以很好的保护王兄,以为王兄有我陪着就够了,没想到王兄需yào
  的并不是我……而是她。”
  他纯真笑容里绽放一缕哀伤,“我错了,看来我错了……”
  蒙孑半跪在地,沾着血污的手抚摸他的面颊,留下几道血指痕,狰狞而妖异。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时不知从何开口,只颤抖问一句,“你……为什么不躲。”
  蒙铎苍白一笑,垂地红发同地上的血迹连城一片,他说:“我从来不曾防备过王兄,不知王兄会杀我。”
  蒙铎静静躺在他怀中,魅惑唇角隐着一分苍凉一分暖意,“王兄的怀抱一直这么暖,我一直记得三百年前被王兄抱在怀中的感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暖,始终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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