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病况反复 忧

  李见放一番话说得既快且急,连阿若都只顾瞠目结舌地呆在一旁,杵了许久,方轻咳道,“殿下但勿介怀,见放自幼习武,性子过于猛烈了些……”
  “直爽未尝不可,只是还得当心过刚易折才是……”
  “我堂堂上将军之子,何须你这个北狄小人教xùn
  ,你这个劳什子……!”
  “见放!”阿若扯了他到一边,悄声言语,“休得如此,若惹了他不快,只怕战事会更加吃紧。”
  见放听闻果真不再多说,只愤愤地继xù
  瞪视笑意翩然的翰深之。
  “殿下此番来必是秘密行事,可为何那日会遭致杀身之祸?”
  阿若状似无意,秋水翦瞳却是一瞬不眨地凝视他如玉容颜。
  “说来也是家门不幸,”他一声轻笑,朗朗昭昭如星如辰,“我那个哥哥……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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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躬身作揖,语气甚是诚恳,“那日的事,在下本无意牵扯到二位,若早知如此,我必不会搭讪于小姐,使得那位……”
  “不必了,”阿若拂袖转身,似水眸光闪烁,“我那位姐姐虽是突生了变故,但我一日不见她尸身,我便……我便一日当她还在这世上,现在,她不过是独身远行云游去了。”
  幽幽语气里暗含无限惆怅,几经转折,却又浮现百般希翼,“我等她,一直等她,她总不会忍心离了我去。”
  翰深之足足怔了半炷香之久,之前见她的孩童般清妍,此时似乎全都化为一个女子的温婉且坚毅。
  一声轻笑自门外响起,“阿若,我就知你会央着见放带你至这里来。”
  居于正堂的三人齐齐朝来人看去,流云纹锦紫章绶带,面如雕玉,眉眼盈盈,金瞳于灼灼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宛如天人。
  “嗣言哥!”
  竟是阿若和李见放异口同声地唤出来,虽是同音,心事却是各异。
  翰深之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又极快地舒展开来,一派温和模样,“久闻三殿下俊逸非凡,有如神?,今日有幸得见,只叹世人诚不欺我。”
  “这是……”林嗣言听闻才注意到阿若身旁锦衣华带的公子,看进他眼里的一抹浅蓝时,瞳孔骤缩,“是你!”
  “不错,是我。”翰深之轻轻点头,笑得风轻云淡。
  “不知北狄皇子殿下暗里入我大庆皇都,是何用意呢,”他微微敛眉,眸内寒光毕露,“殿下为何不知会于大庆司仪礼官,也好让本宫略尽地主之谊。”
  “不过是来这上京内吃香得紧的锦绣阁买盒脂粉,故不愿叨扰了殿下。”
  他复又施礼,扬起手里精致的朱漆缂丝锦盒,“托了阿若小姐的福,这才办好了,不然母后定是会暗自神伤许久。”
  “哦?”林嗣言挑眉,不置可否。
  “殿下有所不知呢,”翰深之似有些逗趣地眨眨浅蓝冰眸,倾世容色惹得三人纷纷怔住,“罢了,这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若是您有闲暇,自可问问阿若小姐。”
  李见放终是大声斥道,“你无时无刻都在强调你与阿若的关系很亲近么?你这是何居心?!”
  “嗬,李小公子的脾性真真容不下半分旁人的只言片语呢,”翰深之被其斥责,不怒反笑,如沐春风,“既如此,在下便与诸位就此别过,也让李小公子心里好受些。”
  他另有深意地一笑,翩然踱至门楹处,复又转身,“在下有对不住小姐之处,改日定会偿还。”
  说罢旋身踏步而走,所行处步步生风,行曳款款,只余了最后一句虽轻却郑重的笑语遗在暖烘的风中,四散开来。
  “负了伊人,必赠吾所有以慰之。”
  所有么,何为所有,何为你的所有。
  一为大庆,一为北狄,终是水火不容的两方,他日再见,必会与你斗个你死我活,绝非善罢甘休。
  彘狗尚不苟且偷生,更何况于自己。
  阿若转了身看向林嗣言与李见放,一人略微垂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另一个横眉竖眼地瞪视翰深之消失的街角处,似乎在尽lì
  克制住自己的冲天怒焰,几近要扑出门去与他再行打斗。
  她默默叹气,眸光轻浅似水,北狄的气焰愈发嚣张,大庆的天只怕就要变了……到那时,嗣言哥,我必会与你同进退。
  大庆十二年夏,熙王三殿下的病情再度反复,全国子民自行礼佛素斋三日,积福载德,圣上龙心大悦,特赦天下,为三殿下披泽祈福。
  和王二殿下向圣上请旨扩充京郊畿,遭其严厉训斥,被指“罔顾手足,牟利自私,其心可诛”,和王母妃品阶连降两级,其母舅及其子被一并罢黜,以“在其位不谋其政,身为国戚却不知匡扶正业”为皇旨宣读的第一正条。
  举国哗然。
  朝野上下皆言,此乃熙王府中的一位小姐使的一箭多雕的计谋,妙得很呐。
  碧漾园的荷蔓莲枝妖娆缠结,硕大的莲瓣映着多束荷蕊,湖心小亭纱幔浮曳随风韵摆,有妙人成双。
  “阿若,你不必如此。”男子眉眼逶迤生华采,手捧青花瓷盏,垂眸细品。
  身旁少女及笄年华,美目顾盼间闻言轻笑,“为了你,我顾不上这许多了,嗣言哥。我只想着,如何能让你得到这天下最好的东西。所有的一切,便都由我来承担好了。”
  她就着他递来的茶盏浅啜一口,樱唇微启,自有绝代风华,“况,我要做的不止是现今这点。”
  有细风自田田廓廓的碧漾湖上吹进亭中,掠起重重纱幔,复又垂下。
  一丝疲意闪过,他捏捏眉心,语气无限惋惜,“不知嗣言哥能否陪你走至最后,与你并肩睥睨呢。”
  “休得如此说,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若你不受着,还当有谁?”
  “嗯,”他轻笑着摸摸她发顶,视线纠缠不舍,“说说罢了,我还等着看你入朝为官呢,这一年来所做的早已足够,时机一到,我自会奏请父皇,应允与否只是时间长短之惑了。”
  阿若的杏眸瞪得极亮极大,话音都欢喜地颤起来,“果真?”
  随即又抚掌大笑,“看来那个和王要被我们气得不轻了。他母系的亲族此番被罢黜贬谪,他定是恨透了,哈,我便看看,他本事再大,也未必斗得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