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请旨遭拒 惜
“白师父,我须得向您赔罪,”一叩首,“这是为了白术姐。”
“我回上京,本是因为哥哥的病情加急,”再叩首,“这是为了哥哥。”
他正欲叩第三次时,阿若早已随着他跪倒在地,哭个不歇,“阿术姐的事情都是我的不是……白师父,若您要怪我,罚我去您身边做个仆役我也甘愿的……”
林嗣墨厉声大喝,“快回房去!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何须在此掺和!”
接着又是一叩,“这第三,则是对您的保证!将现今境况毁得如此的的贼人众首,我必会让其不得善终!”
风势更大些了,碧桃夹带着纷飞的柳絮飘飘忽忽,似无根无依,悲悯地观望俯视着众生。
他的黑发如丝缎闪着动人光泽,被疾风拂到了〖\
m.top.半空里,纠缠着身旁的少女衣襟环佩。
白渊离嘴角翕动,怔愣半晌也只化了一声长叹,“可要我出一己之力?”
阿若猝然抬眼,漫天灼灼桃花雨里,只现出精致的眉眼,只是苍白得接近透明。
白渊离将林嗣墨扶起,怅然转身,话语快被吹散在风中。
“是我对不住阿术。”
若我当时应了她,是不是就会好些。
永德殿的殿门已紧锁了一个时辰,候在门外的常侍仆从心里忐忐又忑忑。
方才那位进殿的与三殿下一模无二致,据说就是从小长于皇室外家的四殿下。
二位面容精致的皇子一胎双生,都是顶尖的人物。
殿外的小太监呆呆地望着腕间拂尘,还在回想着林嗣墨匆匆进殿的面色。
急而不躁,恳切却不巴结,真真是皇家的出尘之士了。
他回首的一刻还对自己笑了笑,乍现的丽色,啊呀,可让咱家几欲羞死了哟……
“儿子见过父皇。”
林嗣墨淡淡叩首,倒瞧不出有多急。
“墨儿有何事找父皇啊?”
林嗣墨被他这话里的宠溺语气弄得怔愣片刻,紫金炉里的袅袅熏香弯弯腾腾扑于面上,如处太虚幻境。
呵,倒真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呢。
自归京后,总归也没见过几次,他这父皇倒还真是熟稔。
“墨儿?”
“嗯?”林嗣墨恍然抬首,正对上九五之尊的暗含笑意的神情。
“哦,”他又慌忙垂首,躬身道,“近日哥哥的情况有了些好转。”
“还是亏得墨儿照顾得妥当,自归京后就一直待在府里打点这些吧?”
“学得些医术总不能白费了……况,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
被唤作父皇的人赞许地点点头,“墨儿可还有别的事么?”
“正有一事向父皇启奏。”
“何事?”
“近来上京城内人心惶惶,皆言城外的玉斜山出了匪寇,民难安寝,贩夫走卒皆不敢出城谋业……”林嗣墨微微停顿,“故儿臣向父皇请旨,愿一举端掉那窝贼寇,一为百姓安居乐业,二为大庆朝威名永固!”
坐在鎏金九龙皇座之上的人微蹙起眉,“这……”
“儿臣只需八百京郊畿即可,”林嗣墨显得有些急切,微向前迈了一步,“儿臣之前习过些许兵法,定不会折损我方势力!”
字字说得铿锵有力,铁骨铮铮,奈何皇帝只是轻叹了气,“墨儿有所不知啊……”
林嗣墨一抬眼,便见到了他从来见得极少的父皇不经意呈现的老态。
“京郊畿的兵将近几年归你二哥统御,朕虽有调兵权,可即便替你调来,他们只怕也不会太出心出力……”
“可您是一国之主!”
“朕老啦……再也不像当年打马出征讨北伐南了,如今你三哥身体不好,你二哥又只知用京郊畿约束文武百官,你才回京不久,对朝中形势多有不知……即便是北狄蛮人欺负到北方边境之下,朕又能如何呢?”
林嗣墨怔怔地看着一行泪自他眼里垂下,简直就快无法相信,至尊的君王天帝,居然在自己儿子面前有这般软弱的形态。
他忘了是怎样踏出殿门的,脑海里只有出府进宫前,阿若苍白着脸一遍又一遍的嘱托。
“嗣墨哥,你可一定一定要向陛下讨了八百京郊畿来啊……”
天际现了团团暗云,风潮涌动之下,谁是最终得手呢。
“什么?!”阿若惊得快从椅背里跌出来,“你父皇竟然拿不出八百京郊畿?!”
“并非是拿不出,只是拿出那八百也派不上用处。”
“那该当如何,现下能清除匪寇的只有京郊畿与羽林军,可那羽林军是皇家御用的兵士,自然比京郊畿更要难指挥些……”阿若有些颓丧,“合该是我对不住阿术姐了。”
厅堂外不时有飞鸟疾蹿上天穹,一丁点的动静在林嗣墨耳中也听得极是清晰,“那便不要他的京郊畿了,凭我一人,虽是累了些,也能堪堪做到。”
“你一人?”
对上面前人的将信将疑,他微微一笑,倾尽了绝代风华。
阿若盯着门外,手里紧攥着的白玉酒杯也因为紧张的心情而沾了灼热。
林嗣墨昨夜里突然邀她赏月,“你愿意陪陪我么?”
正在决断不定时,他一把握住了阿若的手腕,微凉的手心熨贴着肌肤,引来一阵瑟缩。
“你总是防着我呢,”他轻笑,如月色下朦胧的细雾,“不知明日还能否回来,就当是陪我最后一回罢……”
她抬眼望进他眸里,墨黑的瞳,雪白的脸,尖巧精致的下巴,像极了书卷里的雪精妖魅。
二人对坐,有青梅酒熨烫得沁人的香,习习晚风拂过。
“若是……你第一眼见到的是我……”
“诶?”
林嗣墨迎上她多饮而泛起水波的墨眸,“无事,左右是些胡思乱想罢了。”
“你明天……要小心些……”
我能做的,也只有在你临行前嘱托一声小心,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
“风大了,阿若先回房罢,再等半个时辰我便要出城了。”
“半个时辰?为何这样急?”
“今夜子时会起雾,正可以让我隐蔽些进玉斜山。”
少女的如瀑发丝被风吹得斜斜拂到脸上,他偏头避开,眼里一汪深潭无波。
“哥哥的身体好些了,明日兴许就能出房,到时候安伯会知会于你。”他转身怅然,“这或许便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