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伏击战

  三年后。
  年近十六岁的勿弃在苍将军的教导下,已经长得高大挺拔。距离他第一次亲手杀死一只羯羊,也过了快一年。
  现在的他,在战场上已经不用再受苍将军的保护。换而言之,已经成为一名出色战士的勿弃,已经开始对每一场战局做出他应有的贡献。
  勿弃还是那个勿弃,依旧是那个曾经的小和尚。这些年来他每逢初一必定剃度,从不沾荤腥,也不饮酒,更谈不上女色了,除了开了杀戒之外。
  不过除了羯羊这种生物,勿弃再无别的杀生之举,哪怕是刻意去踩死一只蚂蚁。
  勿弃站在一棵参天古木前,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上滑落,刮过脸庞,没入地下的泥土。
  这些年来他在苍将军的授技下,每日皆用短刀伐木,现在已经练得一身惊人的臂力。
  只见他左手慢慢把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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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那根六棱黑铁棍举起,右手也随之握了上去。
  勿弃两臂如钢铁般的肌肉上,青筋暴起,感觉双手和这根棍子已经融为了一体。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的六棱黑铁棍猛的向面前的这棵大树扫去。
  入木一寸!
  大树上的,纷纷落落的飘了下来。
  勿弃盯着大树上的切痕,看来比上一月又有了一些进步。现在他基本能做到,在战场上每一棍下去,敌人非死即残的地步。
  “勿弃大哥,勿弃大哥!”远处有一个小孩飞快的朝这里奔来,动作十分迅捷。
  是猴子?
  勿弃心中纳闷,不是告sù
  过他,自己练功的时候不要来打扰吗,他这时又跑来找自己玩吗?
  眨眼间,这个被称为猴子的小孩已经跑到了勿弃的跟前。
  猴子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勿弃大哥……苍将军……叫你快过去……”
  猴子今年6岁,和勿弃一样,也是个孤儿。
  前些年,苍将军他们偷偷歼灭一支正在洗劫汉人村落的羯羊小分队。当时全村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躲在水缸中的四岁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就是——猴子。
  猴子当时完全被吓傻了,问他什么都不知dào
  ,包括他自己的名字。
  由于他长得瘦小,加之动作很灵活,大家就都称他为猴子。久而久之,猴子这个称呼也成了这个小男孩,唯一的名字。
  猴子刚来这里时,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管他。在这个乱世,为了保命,谁又有多余的时间去照顾一个无关紧要的孤儿呢?
  勿弃看着孤苦伶仃的猴子想到了自己,一有闲暇就陪他玩。后来猴子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勿弃的小跟班,甚至在勿弃练功的时候他都不愿离去。
  由于妨碍勿弃练功,后来猴子被勿弃说了一次。之后在勿弃练功的时候,他就躲得远远的,悄悄的躲在树后面偷看。
  而这一次猴子终于找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和勿弃大哥说说话……
  勿弃低头看着这个小不点,等着他将要说的话。
  “苍将军说……又要去杀羯人了……叫你先准bèi
  一下……”也许是刚才跑得太急,猴子的气还没缓过来。
  “知dào
  了。”
  勿弃拍了拍猴子小小的肩膀,“辛苦你了猴子。”
  也许是自己的付出得到肯定,小小的猴子抬头笑得很甜。他望着勿弃正在远去的背影,又急切的大声喊道,“勿弃大哥!”…,
  “什么?”
  勿弃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你和苍将军……你们……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勿弃朝猴子握了握手上的拳头:
  “一定!”
  勿弃跟着苍将军他们向北行了几天,埋伏在一个山谷中,这里是敌人的必经之路。
  苍将军接到闵王密令,得知一只数百人的羯羊部队出北疆而寻找粮。要他们提前在这里埋伏,待羯羊到时,把他们尽数全歼。
  羯人寻粮。
  找的就是两脚羊!
  勿弃和苍将军,领着数百精锐汉军在谷中潜伏的第三天上午,羯羊的军队终于出现了。
  先是谷口东面的地平线上,慢慢出现了一个个骑兵的身影。起初是稀疏无序的,接着已经开始集结了的骑兵,就成群的从地平线上的土丘冲了下来。
  比预计的要多!?
  苍将军粗略算了一下,羯羊的人数和自己的伏兵数量不相上下。而且还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对于自己的这些步兵来说,机动性之间的巨大差距,就足以决定这场战争的最终成败。
  也许是这些年,不断有落单的羯羊小部队被袭击全歼的结果。所以这一次,这只羯羊军队的行动十分谨慎。
  羯羊骑兵队,在距离谷口三四里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派了二十余骑斥候进入谷中打探情况。
  勿弃知dào
  ,只要己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埋伏数日的忍耐就会前功尽弃。
  羯羊入谷后,开始四处东张西望,还不时乱放几只冷箭以测是否有伏兵藏于此地。
  如果这些羯羊是一群狡猾的狐狸,那么埋伏此地的苍将军,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
  苍将军把军队散于山谷的两侧,而树木最茂密的地方又不派人藏匿。对于这种类型的小伏击,苍将军仅仅是凭着本能,就已经把虚实之道掌握得炉火纯青,把预期的猎物一网打尽,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羯羊斥候在谷中约莫找寻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的他们便准bèi
  退出谷中,向谷口的本阵进行报gào。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羯羊望着前方惊飞的鸟,好像突然发xiàn
  了什么,立马招呼着其余的同伴策马向山谷的另一头奔去。
  谷尾,是勿弃和苍将军亲自设伏的地方。勿弃和苍将军当然知dào
  羯羊为何会有如此异状。
  原来是他们埋伏的谷尾处,有一只百余人的汉人流民正从谷尾一端涌入,朝谷口行去。
  这些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勿弃心中如是想。
  勿弃侧脸看了下身旁的苍将军,他是在询问该如何行动。若让那只羯羊斥候队撞见这只汉人流民,片刻就能把他们宰杀殆尽。
  苍将军知dào
  勿弃的担忧,不过他没有答话。如果此刻他们进行出击,那么多日来的伏击就全都白费了。如若不能全歼谷外的那只羯羊部队,势必会对北疆的汉人同胞们造成更大的伤害。
  苍将军所想,勿弃又如何不知呢!
  但是,北疆的汉人是人,眼下的这只汉人流民也是人。要他弃眼前的这些人的生死于不顾,他做不到!
  这只汉人流民多是老弱妇孺,她们结伴搀扶而行,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座山谷。她们原本以为,只要走过了此谷,就会找到一片天地开拓她们新的家园。只不过,此刻前方飞扬的尘土和喧嚣的马蹄声,让她们知dào
  心中的那个梦想,再次变成了镜花水月。…,
  流民队伍的最前端,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年纪不大的她,已经隐约看见山谷中飞驰而来的羯羊身影。
  一种莫名的绝望,浮现在了她年幼的心中。
  就在绝望侵蚀小女孩整个内心之际,一侧的山林间突然有一个灰白的人影在里面穿梭,急速向谷中的这群羯羊斥候冲去。
  这人借着下山的惯性跑得飞快,速度和羯羊奔驰的马匹都已经不相伯仲。他很快靠近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羯羊骑兵侧面,然后高高跃起,当头一棍把这个猝不及防的羯羊打下马来。
  这名羯羊中棍,立即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他头上的钢盔被勿弃迅猛的一棍,再加上下山的那种惯性,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扣住了他的整个面门,挤碎了他的天灵盖。
  勿弃一棍过后,继xù
  一棍向前扫去,把那名羯羊身后的另外两个羯骑的马前蹄当场打断。
  在马失前蹄的惯性下,马背上的两个羯羊骑兵被甩了下来,重重的砸到地上。
  勿弃紧接着补上两棍,地上这两只羯羊就算没有当场死亡,离开人世估计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段过程中尽情的享shòu
  着痛苦的折磨。
  羯羊斥候队被勿弃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阵乱棍打得不知所措,在付出了三个骑兵的代价后,后面赶上来的羯羊掏出弓箭一齐向勿弃乱箭射来。
  勿弃连忙挥棍挡拨,并向身后不断跃去。
  这轮箭羽过后,勿弃持棍立在羯羊斥候和汉人流民之间的那块谷地中,把他们双方阻隔开来,自己立在垓心不进不退。
  虽然勿弃身手已经相当矫健,但是刚才的那轮箭羽还是有一只箭射中了他的左肩。
  勿弃拔掉箭只,把它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握着六棱黑铁棍的右手把棍子狠狠的跺向地面。
  在勿弃身后的小女孩清晰的看见,这个和尚的左肩头被鲜血染得猩红一片。而那种猩红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红莲那样,正在拼命怒放。
  眼见勿弃中箭和被勿弃挡在身后的那群汉人流民,本已策马停下的那羯羊斥候队眼中,瞬间又浮现出了往日的贪婪与淫邪。
  看见这么多两脚羊,那种兴奋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
  数个马背上的羯羊看见了血腥,他们体内生下来就有的那种低贱兽性,再一次的被激发起来……
  很多年以前,天下还是汉人的天下,异族还没有入侵,羯羊也还没有崛起时,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奸杀掳掠,甚至吃人。
  在那个时候,有着中亚人长相的羯羊,只能生存zài
  东亚这片汉人故土的最底层。他们终日唯唯诺诺,俯首以待,放眼望去和温顺的羊群没有半点区别。他们用精湛的演技骗过了所有汉人的眼睛,几乎真的要掩盖住了他们与生俱来的那种真实本性。
  直到晋王朝经lì
  了八王之乱,五胡入侵,在乱世中的羯羊们终于有机会展露出了他们最终的本性,并且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成为人类的下限,最生动形象的就是——吃人!
  世间,也只有羯羊这种生物,才能把、贪婪、残暴、虚伪、狂妄、牲口这些华丽词汇组合在一起,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
  他们甚至连曾经当小人时的那种固有的伪善伪装都直接摒弃了,因为小人的那种虚伪和伪善实在很是碍手碍脚。回归劣等野兽牲口的他们才能最终找到自我,任何行径都是如此的赤裸裸展现。
  有人称他们是狼。
  可惜这些羯羊这种生物和狼的习性没有半点相似。
  很多狼只与一个伴侣厮守终生。
  很多狼在面对危险时,随时准bèi
  为同伴们赴死,哪怕对手是强于自己几十倍的棕熊或者东北虎。
  很多狼为了保护他们伴侣,会选择牺牲自己。
  一个物种是否值得尊重,要看他们对待同类的态度!
  而羯羊则不同,它们终究像羊一样,为了吃草根本不会管同伴的死活。
  它们的生存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那些低级欲望,同伴对于它们来说,只是在满足欲望前,出卖或是利用的工具。它们的习性则和很多处于食物链底层的生物很相似。
  唯一的区别则是,它们今朝得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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