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爱恨情仇(上)

  这是细雨淋漓的一天,粘稠的风无法吹开天空下凝结着的悲伤。
  七爷就在今天下葬。
  整个周家一片缟素,大‘妇’带着周家满‘门’‘妇’孺,乘车护送着七爷的灵柩去往江海北郊的公墓。
  灵柩里的并不是七爷的尸身,而是七爷生前常穿的一套衣服。
  七爷生前常说落叶归根,所以大‘妇’明白七爷死后是想葬回西北老家的祖坟的,但是她们这群‘妇’孺是不可能常去西北祭拜的,所以大‘妇’决定在江海给七爷立个衣冠墓,而把七爷的骨灰送回西北老家安葬,如此也算两全。”
  李冬天也在送行的车队里,他说过会是七爷的抬棺人,这个日子自然是责无旁贷。
  “你的样子太憔悴了,葬完七爷你好好休息下吧,不要把身体拖累垮了。”
  李冬天和素服的周‘春’雨坐在打头的一辆车里,才一天多不见,周‘春’雨的面‘色’看着又苍白了几分,以前红润的‘唇’瓣竟然干裂出条条沟壑,于是李冬天有些心疼的说。
  今天的周‘春’雨一直闷闷的,听着李冬天和她说话脸上才有三两分明媚说:“我有分寸的。”
  自从那天截杀过后,周‘春’雨就能够说话,但是她的话依然不多,而且每句话都很简短,但是就在这简单的每句话里,都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刚强意味。
  那天李冬天最后失去知觉前,就好像听到周‘春’雨开口说了好些句话,所以他最后昏‘迷’时还带着些欣慰,但是现在看着这样行为和说话的周‘春’雨,李冬天突然不知道能够再次说话,对周‘春’雨而言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能一生活在庇佑里保有一份纯真柔软心地,就算永远不说话,也许也比再次开口面对鲜血淋漓换上一副铁石心肠强。
  “如果你能一直是那个不说话的周大小姐也‘挺’好的,至少我看着欢喜。”李冬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也想呐,能一直当公主多好,‘女’王多血腥。”似乎是因为和李冬天在一起,周‘春’雨的话终于多了那么一点,然后脸上氤氲出一些笑容说:“庄生晓梦‘迷’蝴蝶,但是破晓了,庄生消失在梦里,蝴蝶也消失在梦里,他们都醒了。我‘迷’‘蒙’着做了十余年的大梦,也是该清醒的时候了,不能拿着血腥当香甜。”
  “你知道的我语文学的不好,还拿这言词忽悠我,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担心。”李冬天叹了口气。
  周‘春’雨不回应李冬天的话,只是无声的笑着。
  李冬天看着周‘春’雨苍白脸上的笑容,突然对周‘春’雨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有些愤然,于是说:“你现在这笑真难看,真傻!”
  周‘春’雨面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瞪了李冬天一眼。
  “人心真的是难以琢磨的东西,我从没想过,我父亲才刚死,我一直都有着好印象的哥哥周立行会成了这样一副嘴脸,我以前没想过这些事情,但是现在才三两天的思量就觉得这世道真的可怕。”虽然瞪了眼李冬天,但是周‘春’雨开口却不是纠结李冬天刚才的话。
  “关于周家的这些事你不用想,我说过的一切有我在。”李冬天认真说。
  周‘春’雨看着李冬天同样认真说:“我是周家人,该想的总是要想的。”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周立行这件事?”李冬天听着周‘春’雨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想了想问了个问题。
  “你知道我杀过人的,因为那个人想要我死,而现在换成周立行想要我死!”周‘春’雨的语气平静,但是一汪湖水的眼眸最深处泛起一抹深寒。
  李冬天明白了周‘春’雨的意思,因为他从那话里嗅到股血腥味儿。
  “我答应你周立行一定会死,会死在我的手上。”李冬天伸出一只手拍拍周‘春’雨的肩膀,然后继续说:“‘春’雨,我不希望你的手上染血。答应我,只要我还能挡在周家的面前,你就还是那个心地善良阳‘春’白雪的‘女’孩儿。”
  在李冬天希冀的目光里,周‘春’雨最终带些生硬的艰难的点点头。
  李冬天欣慰的笑了。
  在这份欣慰下,李冬天并没有发现一边椅子上,周‘春’雨握成拳头的双手悄然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是什么样的胜利呢?
  第一次骗人就成功了呢。
  破而后立的人,还怎么能用心装着满满的善良?
  展现在面前的世界开始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弱‘肉’强食谈什么阳‘春’白雪?
  素手当用血洗!
  ………………………
  ………………………
  车队一路驶到江海北郊的墓园。
  在细雨淋漓里所有人在墓园口下车。
  两行黑雨伞在昏暗的天空下绵延开来,格外的凄婉。
  在这两行黑雨伞里,有一行四人抬着七爷的棺材步履蹒跚。
  周家无男丁。
  所以抬着棺材首杠的是得到大‘妇’亲自点头的李冬天。
  李冬天终于无愧那句对七爷说过的抬棺人的承诺。
  后面的三人则是周冬雪和周‘春’雨以及一个跟了七爷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
  这样抬棺的方式并不算成体统,甚至有些失礼数,但是大‘妇’说七爷的下葬未必会太平,这样是表达一种态度,周家‘妇’孺的态度。
  纵然皆‘女’子,但是所有周家人的骨子都是硬的,不输男儿。
  墓园‘门’口距离七爷的墓地还有着‘挺’远的距离,七爷算是空棺的棺材并不算太重,但是抬棺的是两个‘女’孩儿和一个老人,李冬天的身体现在也很虚弱,所以抬棺的四人在泥泞的地上步履维艰。
  就这样艰难的走着,时间显得极度漫长。
  在这漫长里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悲声也没有哭号,只是一场沉默的送行。
  因为现在在这里的所有周家人都懂得一个道理,你的悲伤死了的人看不到,那也就没必要软弱给别人看。
  在这种沉默里,最终墓地遥遥在望。
  但是这个时候周家这两行黑伞和一口棺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在遥遥在望的七爷墓地里,此时数不清的黑伞绽放在那里,仿佛一片黑‘色’的汪洋,无数男男‘女’‘女’穿着黑衣扎着白‘花’站在黑伞下。
  相对那无数人,李冬天他们这两行黑伞两行人简直就是两点微不足道的小‘浪’‘花’。
  七爷出事后,满是人走茶凉事,前来吊唁的人寥寥可数。
  现在来给七爷送葬的,除了周家‘妇’孺和下人,就是老马、孙子文这些跟着李冬天的人。
  那么现在站在七爷坟墓处的那如海般的人群是什么人!
  在李冬天这边停下来的时候,那人海突然从中间分出一条路来。
  一个人举着黑伞从这条路里缓缓走到最前头。
  那人黑‘色’西装齐整,一颗白‘花’在‘胸’口扎的有些散‘乱’,眉眼间挂着从容淡笑。
  正是周立行。
  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