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生死

  你配不上自己的野心。
  也辜负了所受的苦难。
  所有在拼命向上爬的男人都怕这样的结局,李冬天也一样。
  所以这一晚满身带伤的李冬天没有想周立行、徐雄图、竹叶青这些在七爷之死里注定要搅动风云的人,他只是在钟念慈软糯的读书声里开始想家,想一些值得想念的人,想一些细小但温热的事。
  因为他不知道今晚过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去怀念。
  他只知道明天从这里走出去,他要江海因他风起云涌!
  龙起于陆,心有七尺剑,剑尖有血。
  当有生死!
  这一晚睡得很香甜,四肢百骸伤口里的疼痛都妨碍不了李冬天睡得香甜。
  李冬天醒来的时候,钟念慈已经做好了早餐。
  在钟念慈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李冬天和她一起在餐桌前坐下,开始吃早餐。
  餐桌上静静的没人说话,只是钟念慈会不时的瞟两眼李冬天,脸上的怯意剩不下多少,好奇神色更多一些。
  “我脸上有花么?”李冬天开口,是他面对女孩打量那一贯乏善可陈的一句话。
  钟念慈嘴里吮着豆浆杯的吸管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李冬天看,按理说自己肯定是怕着和恨着眼前这个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听着李冬天说话,她总觉的凶神恶煞的李冬天也没那么凶恶,甚至有些可怜。
  “一会儿你去哪?晚上还来不来?”把脑海里这点不知哪来的感觉掐灭,钟念慈开口问,因为起床时李冬天就说他一会儿要出去。
  “能活着应该就还回来你这。”李冬天将口中的粥咽下去说。
  钟念慈一愣,不明白李冬天这话里意味着什么,但是想想李冬天那缠满绷带的样子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
  “你出去砍人?”钟念慈跟做贼似的小声询问,脑海闪过电影古惑仔里一群人拿着大片刀对砍的场景。
  李冬天看着钟念慈这副样子,觉得很有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盛着白粥的碗放下,看着钟念慈温和笑着说:“你连我都恨着,那也应该不会喜欢给了你这种命运的周立行?”
  钟念慈不知道为什么李冬天会突然将话题岔出去好几条街那么远,但还是诚实的点点头,没人喜欢被支配的命运,更不会喜欢那些摆布你的人。
  “我也不喜欢那个人。”李冬天脸上笑意弥漫但是深藏一抹冷清,他伸出手抹去钟念慈唇边一滴豆浆说:“我帮你杀了他。”
  ………………
  叶安和孙子文一直在小区外没走,现在李冬天那伤势很不让人放心,所以他俩就在车里对付了一宿。
  李冬天出小区看到他俩,也没矫情的多说什么,只是让孙子文送他去天威安保。
  老马一直坐镇在天威安保,李冬天得去和他谈谈接下来的事。
  自从李冬天废了陈耀武那件事后,为了规避明枪暗箭,李冬天一直缩在幕后,但是现在七爷这根台柱子倒了,他必须得出来撑场面了,哪怕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丑角。
  到了天威所在地的写字楼,李冬天就让孙子文和叶安去休息,自己上了楼。
  “很冷清啊,我以为我来公司能感受一下当老总的气派呢!”进了天威,李冬天发现偌大的办公地里竟然只有一个老马,拿着一个小水壶在那里浇着一盆大盆景。
  老马看到李冬天进屋,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随口说:“咱这建制还不完全,就有两个管着财务的姑娘,这会儿都出去了,剩下一大摊子事都是我管着,那一群保镖跟着雇主的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被我打发去周家了,还有一点被我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所以现在没什么人。”
  “周家那边你安排妥当了?”李冬天来到老马身边问。
  老马将手中小水壶放到一边,说:“戏码演完了,后面当然要照顾周全着,这点你不用担心,要不然我也会良心不安的。”
  昨晚在孙子文送李冬天去钟念慈那的时候,在车上李冬天就将周家的事和老马简单的交待了下,现在听老马这么说,李冬天也就彻底放下心。
  “老马,七爷死这件事,你打听明白没有?”李冬天问起了最关心的事情。
  “去里屋说。”老马指了指最靠里的那间办公室。
  老马的办公室布置的有些不伦不类,一面布置的非常现代,一面则布置的很古典,一件道袍和一把桃木剑则挂在正对面的墙上,非常的不着调。
  “从很多渠道得到很多消息,我梳理了一下,差不多能把七爷的死弄明白了。”老马和李冬天在一对藤椅上坐下,然后老马开口说:“七爷的死说穿了很简单,就是东窗事发,七爷被当成了弃子。”
  李冬天眉头一皱,有些不解,他还记得他替七爷干掉纳兰出尘就是因为七爷意识到事情不妙,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东窗事发。
  老马似乎看穿了李冬天想什么,于是继续开口说:“我明白你在想什么,而且我还想告诉你的是,这件事就如最开始传言的那样,和纳兰出尘有关。不知道纳兰出尘布置了什么样的后手,就在前些日子,纳兰出尘生前掌握的七爷那庞大利益集团里的许多不能见光的资料,分别到了中纪委、到了国安直至上达天听。”
  “你明白到了七爷这样的层次,有罪和无罪不是绝对用律法论的,而是在于利益集团的博弈,在于有没有人想动你。事实证明有人想动七爷这一根系,关键证据被人捏在手里,就极其被动,结果就是七爷这颗看着的参天大树被他上面那位大人物当颗棋子无情弃了,有可靠消息说,七爷死前和那位大人物在杭州见过一面,然后就片语未留的死在江浙交界。”
  七爷的位置李冬天就要仰视着,七爷上面的大人物那是李冬天不能想象的,所以李冬天在老马这番话里很震惊,但是震惊过后,留在李冬天脑海里更多的却是纳兰出尘这四个字。
  果真是纳兰出尘这个狡智人物将七爷一起拖到地狱,这家伙竟然真的丧心病狂到拿他自己的女儿做一场豪赌,李冬天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面对还在自己家的纳兰成活,要知道养着纳兰成活最开始就是一场性命交托的生意,但是现在一方失信了。
  “老马,你总说你神机妙算,我记得第一次带你和七爷相见时,你还说七爷会长命百岁的,怎么就不得好死了呢?”李冬天嗓音突然有些干涩。
  “你还记得我说过答应帮七爷看风水么?”老马的语气波澜不惊,从藤椅前的茶几上拿起一杯茶说:“那次帮七爷看风水,七爷说让我给他做个福泽后代的风水局,七爷这样的人走到现在身上肯定会背着很多冤孽,阴阳之理讲求平衡,七爷刚健命硬,那这些冤孽自然就会遗祸子孙。所以我当时就和七爷说明白了,家宅的风水很重要,但是这是属于强求来的,人在这个世上所有事情都是建立在命运这个前提上的,以风水术数对抗命运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七爷说只要子孙康健,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所以最后我帮他做了风水局,所以他没法再长命百岁,所以他横死!”
  老马的话很像个二流江湖骗子,从最初李冬天就没相信过老马这些玄乎的话,所以只能无奈一笑说:“老马,这个时候咱能不能别神棍了。”
  “还是那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老马脸上挂上些笑容,道:“不论怎么说,现在七爷死了,除了江海的一群地头蛇,还从外面来了一群过江龙,打算鲸吞虎噬七爷留下的这份庞大产业,你打算怎么办?”
  “周家大妇答应我,周家会全力助我上青云。”李冬天脸上涌上一丝戾气。
  “这算是一句空口白牙,在这之前你要首先拿下周立行这个拦路虎。”弯弯绕绕老马终于走上正题。
  “我要周立行的命。”李冬天不带感情的说。
  “你知道靠着这种暴力方式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会犯很多人的忌讳。”老马说。
  “我知道打打杀杀在当下是很没脑子的,但是我们都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么杀人这种简单粗暴不用脑子的方式反而是最行之有效的。”李冬天的语气有些寒。
  “七爷死,最上面那位大人物彻底斩断了和七爷利益集团的所有关系,所以现在周立行看着将七爷遗留的商业帝国掌握在手,在未来的动荡里他顶多能守住七爷的三层基业就不错,但是如果我们以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干掉周立行,最后我们还能掌握住的最多只有一层。”老马开始给他分析利弊。
  “一层就很多了。”李冬天闭上眼。
  李冬天杀过很多人,但是他并不喜欢杀人,从军队回归社会生活,多次暴怒他也没再杀过人。
  鲜血浸润双手的感觉并不好受,亲手结束另外一个生命的感觉则是很难受。
  李冬天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甚至呕吐,那时候还是小兵的他不理解杀人如何和荣誉感挂钩。
  后来李冬天逐渐明白,他不需要理解那种荣誉感,只需要理解他杀的那些人想要杀他,就足够了。
  敌人间,当然是你死我活。
  李冬天最终睁开眼说:“周立行想让我死,所以我要他死,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