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太平犬和乱世人（下）
李冬天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除了刀锋和他，七爷还带着他的两个‘女’儿冬雪和‘春’雨。
夫人们倒是一个都没来，七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只有大‘妇’一个将来能入祖坟，但她还要‘操’持许多内务，其余的跟来也没什么意思。
冬雪和‘春’雨一起走在山间小路的最前面，有点‘激’动和新奇的意思，这是七爷第一次带着她俩回乡祭祖，所以一直生活在都市中的她们瞧见了黄土高原的粗犷，见识了山野里的山明水秀，心里充满了乍见的喜悦。”
这两天来李冬天在她俩身上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她们对待李冬天的态度也和平常没什么分别，所以很显然七爷并没有和她俩谈及什么终生大事，这似乎意味着两位千金对她们的婚姻并没有决定权，她们的态度并不在七爷的考虑范围之内，七爷再次展现了他的凉薄。
刀锋跟在冬雪和‘春’雨的身后，怕她俩有什么闪失。
而七爷则和李冬天吊在最后面，缓慢的走着。
“纳兰家的那个小‘女’孩还好吧？”走在山路上，七爷和李冬天随意的聊着。
“‘挺’好的，能吃能睡勤奋上进，就是总惦记着要杀掉我，认定了我是她的杀父仇人。”李冬天有点无奈的说。
“还是个孩子，她总会有明白那天的，我对不起纳兰家啊。”七爷有点感慨。
纳兰成活那个小妖孽根本没有点孩子的样，李冬天并不觉得她会有所谓明白的那天，但也只是顺着七爷的话说：“长大了道理自然会懂得多一点，执拗都属于青‘春’年少，最终都要学会老于世故的变通。说起来我并没觉得七爷你对不起纳兰家，纳兰出尘最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他不死我觉得他会把他的‘女’儿也连累的葬送掉的。”
“没想到小李你也懂这个道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懂的。”七爷摇摇头说。
“这世道上只要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李冬天说。
“手上沾着别人的血，踏着别人的尸首往上爬，谈不得问心无愧和仁至义尽这八个字的。小李你记住将来在你独挡一面的时候，但求无愧自己就不必问心，可以义尽但不必仁至，这就是走的更高的不二法‘门’，当你和别人掌握同等资源的时候，决定谁更上一层楼，除了心机手腕这种东西，余下的比的就是脸厚心黑。太祖说过宜将剩勇追求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你细细品下，然后回顾下那段峥嵘岁月，就是有这种道理在的。”七爷给李冬天说了很多，然后情绪似乎有些阑珊，最后偏头问静静听着的李冬天说：“你觉得什么是成功，什么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以前就和人说过，我就是村头蹦跶的一只土狗，所以我眼中的成功就很简单，富贵显达，光宗耀祖，大概就是这样。至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其实就是在说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吧，毕竟都是为自己活着的。”李冬天说。
七爷摇摇头说：“你口中的成功是没错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毕竟想要青史留名和光耀万古的都是些飘渺的大人物。但是你说人为自己活着其实正确但也不那么正确，事实上我们都是活在别人的目光里的，我们往上挣扎都是被裹挟着的，有时候我们或许只是想证明别人是错的，所以我们其实为自己活但也为别人而活。”
说到这里，七爷的目光追随向前面他两个‘女’儿的背影继续说：“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么多年来我是那么的独断专行和极度自我，但其实我并不是给自己活着的，很大程度上我为了我的父母，为了我的妻子也为了我的‘女’儿们活着。对于冬雪或者‘春’雨和你的事，我并不打算征求她们的意见，这看似很凉薄，但其实我只是为了能让她们更好的生活。我和纳兰出尘那么多年的朋友，许多理念都是一样的，但是对待‘女’儿的态度上是不一样的，他硬生生的把他的‘女’儿打磨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机器，而我则是把我‘女’儿们周围的世界打造成了冷冰冰的，作为我们这样人的‘女’儿，是没法平凡的过一生的，纳兰出尘的‘女’儿如今像个狼孩，而我的‘女’儿则好像绵羊，无所谓对错，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这辈子能活的还像个人罢了！”
这是语气沧桑的话语，这是‘交’心的谈吐，即便李冬天真成为七爷的‘女’婿，这样的枭雄也不应该和李冬天无所不谈的，所以李冬天就有些‘迷’‘惑’和惘然，然后只能说：“‘春’雨和冬雪都是好‘女’孩，她们一定会幸福的。”
“但愿如此，以后我也不能管她们更多了，我也是大半截要入土的人，说不得哪一天就要撒手人寰了。”七爷说。
“七爷定会长命百岁。”李冬天说。
七爷不置可否，然后看着满目的青翠说：“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但是这也是对寻常人而言，如你我这样以前和现在揣着野心的男人来说，反而是‘乱’世更好一些，因为‘乱’世‘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们还能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揭竿而起。但是在太平世道给人做狗的，即使生死两难，你也不敢狗急跳墙，只能任由别人勒住你的脖子把你慢慢吊死，谁让一开始你就心甘情愿的带上狗链子了呢，鹰犬被拔了牙削了爪也只是任人鱼‘肉’而已。”
李冬天的惘然在这个时候达到顶峰，因为他分明从七爷这句话里听出了贪生意味，为什么贪生？因为要死！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七爷家的坟地，一个青松绿水皆有的小山坳，七爷也就不再和李冬天说什么，准备上坟。
香烛纸钱在两座大坟前逐渐成灰，七爷带着周‘春’雨和周冬雪齐整跪下，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爹娘，儿行在外半百之数，飘零浮沉宠辱皆有，尝窃以为富贵闻达光宗耀祖，而时值古稀方知五十载沉浮如梦，不过一抔黄土，不肖子启文平生未能儿孙满堂，只携两‘女’‘春’雨冬雪慰见二老。启文年岁已高，不久之期当与二老团圆，轻松翠柏曲水流觞，长眠二老之侧亦是人生幸事。”周冬雪和周‘春’雨磕完头站起，但是七爷还是跪着说。
虽然是上坟，难免情绪悲戚的说些给亡人的话，但是七爷的话里死意太浓，这让和刀锋站在一角的李冬天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天还要变。
李冬天疑云重重的时候，刀锋突然转头眼圈红红的对李冬天没头没脑的一句：“七爷对我有再生之恩，谁让七爷过不去，我杀谁！”
“七爷同样对我有恩，我是个感恩的人。”李冬天只是平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