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疯魔不成活(下)

  李冬天带着纳兰成活回到家中的时候,夜幕已经席卷了整座城市。
  江彤彤已经做了一桌的饭菜在等着李冬天,今天去江海西区之前,李冬天已经和江彤彤简单交代过她可能又要多个妹妹了,因为有云云和史百尺的事情在前,江彤彤并没有抗拒反而有些期待。
  纳兰成活进屋的那一瞬间,三个等的有些望穿秋水的孩子,眼睛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哇,好漂亮的女孩子。”江彤彤最先走上前,摸了摸纳兰成活的脸蛋赞叹道。
  云云的小身影紧随着江彤彤的步伐,来到纳兰成活的身边,牵住她的一只手,又摸了摸她的碎花裙子,稚气的声音里满是喜悦道:“好漂亮的姐姐,好漂亮的裙子。”
  史百尺见状就也往前凑,想和这位新来的漂亮妹妹打个亲密的招呼,却被眼疾手快的云云一脚放翻,然后是云云傲娇的声音:“这里是女人的领地!”
  被嫌弃的史百尺从原地爬起来,满脸幽怨。
  而从头至尾被忽略的李冬天,眼见眼前这一幕,就摸了摸鼻子,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么!
  进屋站在原地没发一言如同牵线木偶的纳兰成活,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反应。
  她一偏头躲开了江彤彤摸她脸蛋的手,又挣开了云云牵着她的手,然后冷冷的看了眼史百尺,径自的走到沙发旁扔下书包,然后向着饭桌一步步走去。
  满满的盛了一碗饭,然后她就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大口的吞咽着饭菜,如同一个饥饿了许久的人,她那份不似人间烟火的漂亮,在这个瞬间毁于一旦,而从始至终她依然未发一言。
  三个孩子就都不解的看向李冬天。
  对于此李冬天只能摇摇头,纳兰成活这孩子他也不太拎得清,从先前的对话里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些妖孽,而此刻他突然想起纳兰出尘那句不疯魔不成活,莫非这孩子现在就处于一种疯魔的状态里!?
  饭桌上没有人说话,气氛是一种诡异的安静。
  这种气氛的来源就是坐在那里大口吃饭的纳兰成活,坐在那里的她冷的就像块冰,这种冷意不仅李冬天感受的到,就是三个孩子也一样能感觉的出。
  纳兰成活最先吃完饭,放下碗筷的她走到沙发旁拿起书包,转头看着李冬天终于说出今天到这屋后的第一句话:“我住哪?”
  “那个房间以后就是你的。”李冬天一指江彤彤的屋子。
  上午就和江彤彤说好了,让她和云云睡一间屋子,让出一间屋子来。本来云云就一直吵着要和江彤彤一起睡,而且俩人也经常睡在一起,所以对于这件事江彤彤没啥异议,事实上从江彤彤彻底认了李冬天这个哥哥后,她除了鬼马精灵和稍显叛逆点外,在衣食住行上她从来不挑什么。
  纳兰出尘就不再说话,转头往屋子里去。
  在走到房门口,推门准备进屋的时候,她却突然回头,语气依旧冷淡着道:“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脸,也不喜欢掉牙的黄毛丫头,更不喜欢光头的男人,以后希望闲杂人等不要出现在我的屋里!”
  这番话完,纳兰成活便一步进屋,砰的关上门。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
  “彤彤姐,我的牙还会长出来的,对不对?”云云一下拉住江彤彤的衣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不是男人,只是个男孩儿。”史百尺羞涩的小声自然自语。
  这个时候江彤彤炸了,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看着李冬天问:“哥,这什么人啊。吃着我做的饭,睡我的屋子,还这么说话,是不是逼我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李冬天就一拍脑门无言以对,这么多妖孽的孩子呀,还怎么面对以后注定要乌烟瘴气的生活!
  ……………………………
  ………………………
  纳兰成活进屋后,放下书包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动作。
  当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的敲过十二点的时候,她才突然从床上站起,来到了梳妆台前。
  江彤彤的化妆品还没来得及拿走,她就一样样打开,往自己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上涂抹。
  描眉染唇打粉,一番妆容后灯光下的纳兰成活美的不可方物,是那种熟透的美艳,此刻你很难想象得出她其实只有十五岁。
  纳兰成活注视了镜中的自己许久,最后对着镜子妩媚一笑,倾国倾城。
  然后突然就有两行泪水从眼睛里无征兆的流下来,将这精致妆容瞬间冲的斑驳花哨。
  “我将最美丽绽放过,就没有以后了,再没有一个叫纳兰成活的女孩儿。”伴着无声的泪纳兰成活自言自语。
  接着她不顾自己那冲的花容惨淡的脸,走到床边从书包的夹层里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翻看了起来。
  二零零五年,四月七日,天气阴。
  这是个野草野花疯长的季节,似乎充满了生气,但是在这郊外我感受不到这些,只觉得那呼呼的风声好像许多人在哭。耳朵里全是父亲你得记得、你得知道、你得明白的声音在回响,我不知道七岁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应该明白多少道理,但是我知道我的确得记得、得知道、得明白,因为我没有母亲,而且即将离开父亲,跟一个叫高盛的伯伯走。
  二零零六年,八月十五日,天气晴。
  我和高盛伯伯在一个偏远的地方安顿了下来,我不再叫纳兰成活这个名字,而是改成了李燕,伯伯说我应该像只快乐的燕子一样翱翔。我上学了,同学们不喜欢我,说我身上有妖气。老师们也不喜欢我,即便每次考试我都能拿第一,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偶然听他们议论我说,说我不像个孩子没有童真。我终究不能是只快乐的燕子,只能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孤寂的走着。
  二零一一年,七月七日,天气阴雨。
  好久没记日记了,已经习惯将自己的心情隐藏起来,这几年陆陆续续的从高盛伯伯那里得来父亲给的几张纸条,有简单的问候,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父亲在讲述他的狼式教育,他说他不敢去富养的女儿,可能注定要面对波折的命运,所以他不会希望他的女儿成为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而是要化身一匹狼,在鲜血淋漓里也能搏杀出一条路。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有些悚然,后来逐渐麻木,或许这就是我既定的命运,挣不脱逃不掉跑不了。疯魔间求成活,就像情知会死还坚持生下我的妈妈,就像明知可能是条不归路,还要坚定走下去的父亲,我们全家都是疯子,我怎么可以例外!
  二零一三年,十月二十日,天气阴云。
  整日心神不宁,总感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看到这里,泪水已经将最后记着的一页日记打湿,纳兰成活随便的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从书包里拿出笔,将日记本打到最后一页。
  有人来接我,我就知道父亲死了。
  没有任何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在空气里飘啊飘的不真实。
  不回头的向前走时,心里没有任何感情。
  我以为在曾经的无数遍叮咛里,我对已经死去的和即将死去的能做到足够的淡漠。
  但是在高伯伯坠地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做不到,那一刻心疼到无以复加。
  随着这些在我生命里占据重要位置的人逐渐消失,我在人世间过往的痕迹就越来越淡了,就仿佛从未来过……………
  写到这里纳兰成活的笔停住,握笔的手紧了两紧,笔锋陡然沉重。
  我不要做匹狼,我要成为一柄剑。
  养胚七年,藏剑八年,砺锋十年。
  出鞘之日,定当有人血溅五步
  我是纳兰家最后的人,我要饮下所有仇人的血。
  父母是疯,我成魔!
  纳兰成活写下最后一行字扔下笔,这次没有记日期,这是个不想记住的日子。
  ………………
  ………………
  一千万是多少钱?
  对寻常人而讲是一辈子的数字,而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京沪广的一套房子而已。
  静夜里李冬天在床上辗转反侧,纳兰出尘死前的话对他而言还是有触动的,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他,对生死可以足够的淡漠,但是在这向上的路里没有硝烟没有血肉横飞,但是却更加的波云诡谲,狡智如同纳兰出尘在最后一步,还是让人一脚送入了地狱,逃不过家破人亡的下场,自己能成功么?
  没有答案,他这样男儿的宿命要么辉煌要么灭亡,毕竟不甘平庸。
  第二天李冬天在刚破晓的时候就起床,拿着张纸条出门去。
  今天他要去七爷那去拿一千万,这拿命赌回来的一千万,就可以完成老马口中那个保安公司的起步,理想中的蓝图可以实现第一步。
  手里的那张纸条是纳兰出尘给的,可以给七爷证明他是死于李冬天之手。
  那纸条上的字是纳兰出尘咬破中指写的。
  十分有气势的字体里满是阴森的戾气。
  “老狗,我在下面等着你。”
  所谓兄弟反目,最后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