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棋子和公平

  碧水华苑,8号别墅。
  闲暇的午后,七爷午睡醒来,就穿着一身家居常服来到客厅,摆弄起他那套心爱的上好茶具。
  而就在这个时候,别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眼看着刀锋推门进屋。
  “来,喝杯茶润润嗓子。”刀锋进屋来到七爷身侧,七爷就顺手递给他一杯茶道。
  刀锋接过,一饮而尽。
  “你真是暴殄天物啊,这可是上好的普洱。”七爷面皮一抽,然后痛心疾首的教育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茶这东西要细细品味,才能体会到它的醇厚香甜。”
  “我可没七爷您那份儿耐心,渴了就当水喝呗。”刀锋笑着说。
  和刀锋讲品茶注定是对牛弹琴,七爷已经验证了无数次,所以见刀锋依然这副听不进去的语气,也就不再说这个,喝了一口茶问道:“让你查那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查的差不多了,那个叫李冬天的小子,是东湖酒吧街那片罩场子的。以前是个当兵的,退伍来江海不久就搞垮了酒吧街原有的一个大势力,拿下了十三家酒吧,据说他在市里有点关系。”刀锋就将他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打探出的这点消息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刀锋禀报完毕,也就问出了他的疑惑:“我没觉的这小子有什么能耐,敢不敢来接七爷你撂下的富贵都两码说,七爷你为何还要这样关注他?”
  “能一招让阿峰你落在下风的人会没什么能耐么?”七爷笑着调侃一句,然后正色接着道:“我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子野心,所以他一定会来。但是有野心的人多了去,这并不是我重点关注他的原因。阿峰,我虽然老了,但是这张鼻子还灵敏的紧,那天他和你对阵那会儿,我能嗅到他身上隐藏极深的血腥味儿,跟背着血海似的。”
  七爷的话一向精准,刀锋自然是信的,但是他想象不出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要经历怎样的风浪,才会背上七爷口中那样的血腥,要知道他跟着七爷这么多年,手上真正的人命也就两三条而已,所以当下就面色一变说了句冷场的:“他以前不会干过杀猪这行吧!”
  七爷摇摇头道:“那是人血味。”
  刀锋就有点哑火,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即便这样,七爷您也没必要和他当面谈那件事情吧,随便找个人和他接触一下不就行了?”刀锋再开口,依旧有些不解。
  “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七爷徐徐说。
  “那既然这样,那件事情一旦做成,要不要把他也………。”刀锋点点头,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很明白。
  七爷就笑笑说:“没谱的事呢,还要看他能不能成功,成功后还要看他够不够聪明。我喜欢有野心的年轻人,我不会轻易扼杀一个人向上的路,那是大损阴德的事情。当然,他要不懂进退触及了我的底线,那也是必须消失的!”
  “七爷当真是个……。爱才的人。”刀锋适时拍了个马屁。
  “阿峰,你就不要学人家拍马屁了,听着真生硬。”七爷就是取笑道,然后喝干了一盅茶平静说:“没什么爱不爱才的,只是以前造孽事干多了,免不了阴曹里的十八般刑罚,现在就想趁还活着积点善缘,尽可能消些业障,免得让儿孙跟着招牵连。”
  刀锋体会不到七爷话里那点意思,也就没搭腔,或许所有人都只有在行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里,才能真正念头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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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冬天选择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来到了碧水华苑的8号别墅。
  这种黑色的勾当,当然是越少人目击越好,李冬天清楚明白这点。
  李冬天走进别墅的时候,七爷正在客厅看一款养生节目,看到李冬天到来他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
  “你来了。”七爷关掉电视,对着李冬天打招呼,如同老朋友。
  李冬天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银丝的英枭人物,心下就泛起一抹震惊,要知道自己可是躲开重重安保,没经过正常渠道,悄无声息的来到8号别墅的,而这位七爷能够如此淡然,养气功夫可谓到了一定境界。
  “希望我冒昧前来,没有打搅到七爷。”李冬天抖落一身雨水开口。
  “怎么会。”七爷一笑,然后起身走到一个小柜前,从中拿出一副象棋放到茶几上坐下开口说:“你来得正好,陪我这糟老头子下盘棋。”
  “我可是个臭棋篓子,可怕坏了七爷的兴致。”李冬天迈步进屋道。
  “没事,我让着你。”七爷显得兴致勃勃。
  于是这场会面就演变成了一场棋局厮杀。
  一共下了三局。
  第一局,七爷让了李冬天车马炮,但是李冬天没过三十步,就被七爷一个马后炮将死。
  第二局,七爷只让了一车一马,但是棋局反而陷入胶着的厮杀当中,直到两百步后,七爷才逮到机会,双车平错将死李冬天。
  第三局七爷没有让子,这局也就成了最惨烈的一局,两人几乎所有棋子都被换光,只余三两小卒。最终还是七爷技高一筹,用卒子一步一挪,采用困城之术击败了李冬天。
  “不下了,真是后生可畏!”赢下第三局的七爷,放下手中棋子叹道。
  “七爷棋艺高深。”李冬天开口。
  七爷摇摇头,和李冬天下棋他最清楚刚开始李冬天确实真的下的不咋地,但是他每一局都在飞速的进步,到了第三局就能和他平分秋色了,再下下去,自己可能就真的要输了,这是何等恐怖的学习能力。
  “你觉得这象棋里哪枚棋子最重要?”不去纠结棋艺的问题,七爷从棋盘上拿起一枚棋子问。
  “应该是车吧。”李冬天不是很肯定的说。
  七爷就笑了笑,一一拿起棋子品评道:“这棋盘上的棋子都要遵循一定的规则,车马炮打江山,老帅定输赢。车这种棋子在棋盘上纵横无忌,所以也就最招记恨,棋力相同的两个人对弈很难让它生存下来。而炮这种东西,隔山打牛讲究的是个出其不意,很是让人头疼,有点剑走偏锋的意思,但是也正因为它这种特质,一旦棋盘中冷清下来,没有了屏障,它也就成了摆设。至于说到马,就很有点那种动物的本性,老实本分中规中矩的走个日字,杀伤力有些,但是十分有限,它太容易受到掣肘,一旦马失前蹄就要杀身成仁。至于老帅这种东西,是要遵循王不见王的铁律的,谁先打照面谁死,这大概就是一山难容二虎的意思。”
  七爷说到这里停住,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冬天。
  “棋盘中有两种棋子是被严重低估的,那就是士象和小卒。士象很多时候没有太重大的存在感,但是关键时刻能救老帅的命,挽救一场棋局的输赢。而小卒这种平常任由屠戮的棋子,在白热化的棋局里往往会脱颖而出,每个过河卒都是一杆车不是空话。”七爷幽幽的再度开口。
  从七爷的话里,李冬天听出股浓浓的要掀牌的味道,所以不迟疑的问道:“七爷想说什么?”
  “虽说士象可保帅命,但是有时也能要了帅命,所以现在我想杀士,就看你敢不敢做那个过河卒了!”七爷正式进入主题。
  七爷一语正中了老马的猜测,李冬天不由得佩服老马的分析能力。
  “以卒杀士是很容易被换掉的吧?”李冬天当然不会马上答应。
  “做任何事情都有折戟沉沙的风险。”七爷慢慢将棋子收拢,语气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道:“你要明白,我们这个世界最公平,也最不公平。最不公平在于在你实力低微的时候,有时就得跪着才能生存。而公平在于每个人都有机会,只要你登上顶峰,你就可以得到你垂涎着的一切,当然登顶这个过程,你是要承担着随时坠落的风险的。”
  李冬天沉吟许久,最终才沉凝道:“我能问问这士的可杀之处以及为什么要杀他么?”
  “手上有过人命,让人家破人亡过,还有许多破烂事,不胜枚举。”七爷随口举例,然后顿着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为什么要除掉他,说是卸磨杀驴也不全是,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他来抗下,但是他不想抗,还很是想着将一群人送进去,这样搞是要乱套的,既然当初选择走这样一条路,太惜命可不成,所以他必须得死。”
  “做成这件事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李冬天下定了某种决心。
  “可以给你紫气东来年利的一半,紫气东来每年的纯利可是高达千万的。”七爷抛出的诱惑巨大。
  “那个人叫什么?”李冬天说。
  “纳兰出尘。”七爷答。
  李冬天就点点头,再度开口道:“我不要分红,如果我能做成这件事,我要一千万,现金。”
  “可以。”七爷首肯。
  双方都明确了各自所需便再无话,李冬天的身影回归到了雨夜里。
  终究是个前浪推后浪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