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老瘸子
“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他们，可你呢……你又对得起谁，陈九斤……你，你知不知道……为了一个人，你究竟放弃了多少人？”
一声嗓子，五雷贯耳冲进了我脑子里，我望着女人……心疼，肺疼，浑身上下……忽然一股千刀万剐的疼，是……我对得起谁？
“你……你恨我吗？”我问了声！
“恨，恨，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恨不得一点点砸碎了你的骨头！”女人一句话骂的咬牙切齿，我望着她笑了，“恨我，恨我……好，恨我，那你就一刀杀了我！”
“你……你真当我不敢杀了你！”女人咬着一口银牙，我笑着，“对，我就当你不敢一刀杀了我，有本事……你就动手，你一刀宰了我！”
“我……”
呛啷一声……女人一手握紧了勾头刀，“这……这是你找死！”
“对，我找死……来啊，动手啊……在这，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你……你……”
我朝她伸了伸脖子，“来，就在这……动手啊！”
“你……你别逼我！”
“对，我就是逼你……来啊，来，恨我就一刀宰了我，来啊……有本事就给老子动手！”我扯嗓子吼了声，女人一扬手，啪的一耳光子抡在了脸上，“混蛋，混蛋……陈九斤，你他妈就是一个混蛋！”
“哼哼，混蛋，我就是个混蛋！”我咬着牙，“女人……你没胆子，没胆子杀我，既然杀不了我，那你就给我好好活着，你那么恨我……我还没死，你怎么甘心死在我前头！”
“好好……好好活着，等我哪天死了，好去我坟头，好好吐两口吐沫！”
最后的一个字，我几乎把她拎到了眼皮子底下，黑纱之下……我看得清清楚楚，晶莹萤透着光，泪，那是眼泪，她……居然哭了！
“醒醒吧，该醒醒了，我……我对不起你，程曦！”
我吐出最后的两个字，女人浑身一下的颤抖，“你……你说什么！”
“程曦……我对不起你！”
一句话，一声笑……我望着程曦，偏偏凑巧的……一缕风，吹过了发，吹皱了面，吹破了一缕黑纱！
活灵活现的……一双眼，两行泪，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呃，程曦，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够了，够了……结束了，都结束了！”
“告诉我，谁干的……告诉我谁干的！”我咬着牙，望着那张脸，伤痕累累，满脸创伤……那张脸，近乎的毁了容！
“没有谁，没有谁……是命，是命！”
两行泪下，程曦一笑，“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是天……是命，是这折磨人的贼老天！”
嘶声裂肺了一嗓子，一瞬……我胸口猛中了一掌，程曦一扯我胳膊，整个人断线风筝似的坠了下去！
“程曦，程曦……”
我拼了命一嗓子，正要一头栽下去，忽然半空一展的凌云翅，两扇木翅……鸟翼一般展开了半空！
“程曦死了……程曦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叫程曦，就像……再没有那个陈九斤！”
一晃凌云翅……一掠残影，我眼睁睁望着她，望着程曦飞鸟似的渐渐远去……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然而……故事，这只是一个开始！
“来，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沙哑哑的一声，一条绳子落在我头顶，我抬头一望，熟悉的皱巴巴一张老脸，“呃，瘸子大爷……你，是你！”
老瘸子没应声，一手把我拉了上去，我落脚悬崖上……一张老脸，皱巴巴的就像干裂了的树皮，老了，老瘸子老了……一年不见，他竟然老了这么多！
“瘸子大爷，您……您怎么……老了这么多！”
“老了……老了！”老瘸子一笑，一如当年，第一面相遇时，那般和蔼的笑，“哼哼，不是人老了，而是……心累了！”
“一年了，你个瓜娃子……出走了一年了！”老瘸子念了声，那一抹笑里，忽然多了一股子说不出的苦涩，“要早知道如今，程家老宅子里……我，我就不救你那一回了！”
“瘸子大爷，我……我对不起你们！”
“不，不……”老瘸子摇摇头，“你小子……没啥错，也没啥对不起我们的！”
“对不起我们的，是陈家……你陈家人，对不起我爷俩啊！”老瘸子一咬牙，这一句话，我当真听出了他的恨，陈家……对不起他爷俩的，为什么是陈家？
“陈家，为什么陈家……瘸子大爷，您这话儿……”我惊得一问，老瘸子摇头是一声苦笑，“对，是陈家，错不了你陈家……陈家三代，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算计啊！”
“陈元礼，一遭算计……让我在老宅子里守了十七年。你爷爷的一遭算计，把我孙女……硬生生逼成了这副模样！”
老瘸子一声的咬牙，“九斤儿，你爷爷好算计，好算计啊，我们都被骗了，都被你爷爷给骗了！”
“我爷爷……瘸子大爷，您说……我们，被我爷爷给骗了？”我一下惊得瞠目结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哼，怎么回事……当初，你爷爷答应程曦的婚事，其实……那就是一场局，一场明面上要把你留在陈家，暗地里……却要给把你逼出去的局！”
“什么，你说……我爷爷他……“我一下惊傻了眼，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瞬间，我蒙了……天旋地转的懵了！
“瘸子大爷，您……您说清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惊得一问！
老瘸子一声摇头，“我只能说……只能说，你爷爷好心机，好深沉的心机！”
“当初，你爷爷应下了婚事，这便是一早做下了两手准备，你若肯留……他便用我的孙女把你彻底留住，也从此断了你的人鬼情，江湖念。但你……你留不下，你爷爷一早就看透了你，你若不留……我孙女，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棋，一步把你逼到了绝路……不得不走，也不得不踏入江湖，一去不复返的局！”
“观人心，探人意，我看不透你爷爷……但你爷爷却摸透了所有人的心，他摸透了我鲁班门一脉的五弊三缺，摸透了我孙女对你的念念不忘，更摸透了你这个孙子……你放不下那个女鬼，放不下那句承诺，更放不下……那句陈家三代无庸辈，放不下……你爷爷所说的英雄梦！”
“这一场局，我们都输了……都输给了你爷爷！”老瘸子摇着头，“但是……即便到今天，我也想不透，你爷爷逼走了你，逼疯癫了我孙女，更逼得我和你师父……与他近乎的决裂。”
“但看看你今天，就今天的你，他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你说……他……得到了什么，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为了什么！”我摇摇头，“不……不可能，我爷爷他……他不可能害我，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拼了命的一摇头，“瘸子大爷，这……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一定有……一定有什么您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秘密……哼哼，我管他什么秘密，更管不了什么隐情，我只想……我只想我孙女好好活着，像个平常人一样的活着，可今天……你看到了，她……还是以前的她吗？”老瘸子摇头念了声，一句话……那双昏黄眼珠子朦胧了几分！
“她……她到底，到底怎么了！”我问了声，老瘸子叹了口气，“命，命……都是逃不掉的命！”
“鲁班门一脉，曾有一秘法，以寿元为令……骨肉为献，朝天借法，十日之功堪比十年。你走了之后，程曦也便随之消失了，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祭了寿元，献了肉躯……作为代价，她付出了一张脸，一副嗓子……还有她，五十年的寿元！”
“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傻，我真是……”我气得一咬牙，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脸上，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我没想到，我欠她的，竟然会这么多！
“为什么……我问过她！”
“她说……上一次……她弄丢了你，这一次，她不想再被你丢下了！”
一句话，一石落起千层浪……我一颗心猛地被揪了一把，我丢了她……却又害了她！
“九斤儿，一年前，老宅子里我曾说过，我孙女她……她没想过害你，也绝不会害你，阴错阳差，命……那是命！”
“这一次……你也没什么对不起她，命，这也是命！”
“她……怕是没多少日子了！”老瘸子叹了声，“我老头儿一辈子……少年丧父母，中年丧妻儿，到了这把年纪，我……我不想再失去我唯一的孙女了！”
“我希望你……能帮帮她，也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