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神宫文符

  在吐出最后一个字“生”的瞬间,一股奇特的力量从天而降,巨大的压力将岳恒整个人包围,天地间浓郁的草木生气潮水般涌入,如同强行灌注一般,身体被挤压的不适感让他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头上青筋暴起,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轰!
  岳恒只觉得脑海间巨震,似乎炸开了一道门,他循迹而入,感觉自己进入到一个缥缈的意识空间中。
  这个意识空间如同圆球一般,虚空边缘由光线明暗区分,淡蓝色的光芒如同极光,深邃又神mì。
  他四顾环望,只发xiàn
  不远处有一个黑点,他想着靠近,真的就瞬间靠近了那个奇特的东西。
  这是一个圆盘,几乎是毫无瑕疵的圆,由不知名的材料铸成,圆盘边缘雕刻着他看不懂的条纹和符号,隐隐闪着幽蓝的光芒,圆盘中间刻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符号,上面三条线,下面一根横线,非要形容,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鸡爪根部横穿一根铁签。
  但残缺的记忆还是提醒了他,这是甲骨文的“生”字!
  “生”是个会意字,本意是草木从土里长出来,就如同刚才他念出的这首《草》所形容的一样,一场春风过后,小草破土而出,草原上一片生机勃勃。
  这首诗本是送别诗歌,岳恒只取了前半部分,将小草这个顽强存zài
  于逆境中的生命咏诵出来,与茅盾《白杨礼赞》中的白杨性质一样,这都是对顽强生命的赞歌,野火也无法完全将草烧毁,只要斩草不除根,必定春风吹又生。
  这也是岳恒对生命的向往,他现在处于濒临死亡的绝境中,重伤就如同无情的野火一般,给他的肌体带来毁灭的痛苦。
  但只要没有完全毁掉他的根,收掉他的小命,那么他一定会像那些具有生生不息生命力的古原草那样,在这初春的时节迅速复苏,重新铺天盖地!
  圆盘此时激发出晶莹浓绿的光芒,甲骨文结构的“生”字光芒四射,光环突pò
  了这个圆形的禁锢空间,将岳恒的意识赶出来,最终化为一股强dà
  的生命力,沿着他身体的经脉不断前进着,修补着这具残破的身躯。
  此时的岳恒不仅仅感觉到痛,还有难以压制的痒。
  伤痕累累的肌体,断臂,都在缓慢地恢复着,肌体的伤口自我修复时奇痒难耐,同样是剧痛无比,偏偏他又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另外还有一种特别的响声,直接在脑海中形成,噼里啪啦如同玻璃破碎,又有轰鸣之音,难听,难受,难熬,也不知是修复断裂的骨骼,还是在建成神宫。
  等岳恒接近崩溃边缘时,所有声音又同时消失,他全身被汗水打湿,心中产生深深的疲倦和恐惧感,再细心观察身体时,竟然惊喜的发xiàn
  疼痛减少了一大半!
  “这是……哇哦,这个神mì
  空间就是神宫?还真的是精神沟通出来的独立空间啊!”岳恒刚刚想到神宫,精神意识就重新回到这块区域。
  他现在的意识变成旁观模式,那个不大的圆球空间变成了近似扁圆,淡蓝色的光芒包裹着它,里面的“生”字金属圆盘正在沿着一定的轨迹飞行。
  他试着呼唤那个小东西,但一阵头晕目眩,意识被强行打断,重新回到现实中,感觉无比疲倦,隐隐作痛。
  “好吧,以后再深入钻研这里面的东西,但我敢肯定,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文人神宫了,那个刻有甲骨文的‘生’字圆盘,必定就是大家嘴里的文符。我念完《草》这首诗,应该就是激活神宫,并且孕育出‘生’这个文符的重yào
  诱因,所以这个文符蕴含的强dà
  恢复能力,正在慢慢修补我的躯体。‘共鸣之文’,‘身临其境’,‘心道’,我终于知dào
  是什么意思了!”
  胸腹内脏的疼痛大为减少,头部创伤处也变得没有太大感觉,之前手臂因为断骨和碎骨而钻心地疼,现在情况也大为好转,这说明生文符确实起到作用。
  确定了自己应该脱离生命危险后,岳恒终于放下心来,紧绷的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了,立kè
  感到极度疲倦,又沉沉睡去。
  此时也有几拨人失眠睡不着,陆长源和黄世红等寒门学子在乾字下房中辗转反侧,心中想着岳恒的可怜境遇,又想起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的凄惨身世,只能违心长叹空流泪,他们无一不想起过两天就开始的春考,唯有它才能改变文人命运,在这中元世界中,只有让自己不断变强,才能避免落到岳恒这种凄惨下场。
  另一边,醉江楼账房先生正提着小二的耳朵,仔细询问着事情的来由,等绿豆眼掌柜匆匆赶来,几人又秉烛夜谈,开始商议对策,万一死了人,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早点将岳恒拖出城埋了,再打点官府,将命案推给盲流匪徒,或是前几日刚刚参加完征军考试的落榜武者,尽快结案最好。
  真zhèng
  的凶手那边倒是非常好过,顺猴儿带着人来到状元阁,自己的少主白铭正在与人切磋诗文,逗弄怀中花姐儿,听着丝竹靡靡之音,喝的正酣。他们确实睡不着,那是兴奋的睡不着,顺猴儿悄声汇报,白少爷银钱一丢,几人悄悄退场,自己找了个烟花之地乐呵起来。
  这一夜,没人知dào
  这间透风小小柴房内发生了什么奇迹,“生”文符产生的强dà
  恢复能力,产生一层保护元力,不仅仅在体内迅速复原岳恒的身体创伤,还有维持体温,镇痛定魂的作用,岳恒他反而是休息的最好的人。
  ……
  天还未亮,一道身影悄悄摸到柴房边,寻了个稍大的木板缝隙,来人趴在门外,小声唤道:“岳兄……岳兄……我来看你啦……”
  岳恒已经醒了,他听出是陆长源的声音,不过他没有张嘴说话。
  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柴房内没有动静,陆长源估计是害pà
  看见死人,犹豫着不敢入内,靠在柴房外长叹道:“岳兄……你一路走好……怪就怪这不公的命运,没能让你托生个好人家……也罢,待我唤来同是寒门的其他学子,共诵一首,送你上路……”
  没过多久,脚步声簌簌,几人都站在柴房门外,齐诵一首诗:“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岳恒最开始是没听懂,但听到第二句绿兮衣兮,立kè
  想了起来,他也读过这首诗。
  这是《诗经》节选的独篇《绿衣》,归类在国风中,内容是睹物思人,怀念逝去妻子,丈夫翻来覆去看妻子的绿衣,仿佛眼中重现妻子生前的动作。
  可他明明是一个大男人,而且与这帮学子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竟然对他诵读这首《绿衣》,这到底是为什么?
  诵读完之后,这帮人各自叹着气,稍作停留,又开始念诵另外一首诗:“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岳恒又想起来了,这首诗他也读过,这首《葛生》同样出自《诗经》国风,乃是妇人悼亡自己征战未归的丈夫,倾诉悲思的诗文。
  一首念亡妻,一首思亡夫,待这群学子念完,众人又是重叹一口气。
  “也罢,你们当我死了也好,还来悼念也够意思了。虽然你们连悼亡诗的对象都没找对,但你们也是一番好心意,我谢谢你们……”
  岳恒心中暗叹一声,不想再理会,可他此时听到一句差点让他旧伤迸发,呕心吐血的话,外面一人惋惜道:“好不容易碰到略微熟悉的死人,念出两首悼亡诗,却是连半点‘心道’都未领悟到,真是无奈呀……”
  陆长源接过话道:“难道非得娶妻,再亡妻,才可孕育这‘悲’字文符?‘身临其境’和‘心道’,果真不是我等寒门学子能轻易掌握的。罢了罢了,大家散去吧……”
  岳恒心中如同看着万千羊驼奔腾而过!
  “身临其境”和“心道”是这样做就能掌握的吗?这帮人实在是太让人无语了,为了在孕育文符上想办法,竟然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连死人都不放过,真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
  等陆长源等人离去,没过多久又来一帮人,这次来人胆子也大,直接打开柴房大门,几人陆续进入。
  带头一人拍了拍岳恒的脸,又将手指放在鼻下探气,似乎被微弱的气息和体温吓了一跳,翻了翻岳恒的眼皮,疑惑道:“岳公子,岳公子醒醒!”
  这个世界的人,谁都不可相信!
  岳恒心中打定主意,作出刚刚清醒的样子,虚弱地吐出一个字:“疼……”
  众人吓了一跳,来人正是绿豆眼掌柜和账房先生等人,随行的还有县衙巡捕房官差,本打算收拾尸体快速结案,没想到这小子命大,伤成这样竟然没死!
  这下子,案子可以正常了结,苦主不打算控告任何人,醉仙楼承担下岳恒的初期治疗费,,岳恒竟然不顾身体大恙,执意参加明日春考,众人只能由得他。
  绿豆眼安排小二好粥热水伺候着,又让人将柴房布置一番,打算请灵医过来检查。
  岳恒没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