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郭右棠,大青衣。
整个场中寂静无声,甚至都能听见远处鸟儿在枝头的欢唱。
众人微张着嘴,看着云落那一拜。
看着那个那袭青衫一板一眼,恭恭敬敬地执弟子礼,对面之人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修行界大小宗门无数,千年时间,起起落落,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有不少曾经的大宗如今变成了小派乃至于传承断绝,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也有不少曾经的小门派苦心经营,如今已然成了庞然大物。
唯有西岭剑宗,延续了千年,也辉煌了千年。
这其中,不是没有过危难,最困难时,更是有过倾覆之危,但总能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正是这些前赴后继的剑宗前辈,将西岭剑宗打造成了天下声威最盛的修行宗门,举世公认的剑修圣地。
“这便是剑宗宗主陈清风?”
“几个菜啊,就敢直呼剑宗宗主的名讳?”
“怎么看起来像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啊?”
一个男子低声调侃了一句,话音一落,顿时身边空了一大圈。
这些野修和小门派的修行者不懂剑宗崛起的内幕,只知道,如今的剑宗,又厉害起来了。
一个渊皇、一个晋地之主、一个北渊皇后、一个江东明珠,光这四人就足以照看剑宗数十年屹立不倒了。
当然,他们只能看见这些表面。
在这样的表面中,西岭剑宗已然天下无敌。
陈清风不这么认为,他自知剑宗还是那个剑宗,甚至在绝对力量上甚至比起几年前还有不如。
不过,态势变了。
从不断的下坠沉沦,开始了向上的攀爬。
虽然依旧处于谷底,但已是天壤之别。
他笑着将云落扶起,目光中满是欣慰,千言万语发自肺腑,却止于唇舌。
最终只拍了拍云落的手背,“来,我为你介绍一下。”
“邢庄主,熟人了,不用多说了吧?”
云落微笑着同邢昭远见礼,邢昭远笑着回礼。
瞧见云落执的是晚辈弟子礼,这其中的讲究让邢昭远觉得,嗯,老有面子了!
这番待遇,让清溪剑池的一众弟子们更是不忿,但又敢怒不敢言。
他们偷偷瞧着依旧安坐不动的掌门那古井无波的侧脸,觉得深不可测的掌门今天应该是吃错药了。
“这位,四象山的青鸾先生。”
陈清风的介绍依旧在继续、
“久仰大名,未曾远迎,请青鸾先生恕罪。”
云落连忙朝着青鸾郭右棠行礼,礼节自是和对邢昭远一样。
同样身着青色衣衫的郭右棠微笑回礼,神色温和,但并未多言。
跟三位领头人见了礼,云落又在队伍中瞧见了许多熟人,有白清越、白宋父子,有霍北真、有刘浮丘,也有横断刀庄的邢天等等。
不过此时不是寒暄的时候,云落朝他们使了一个眼色,便伸手一领请三家登台。
陈清风扭头看着邢昭远,“邢庄主既有约,不妨先去?”
邢昭远笑了一声,朝着陈清风、郭右棠和云落拱了拱手,迈步走上了高台。
看着邢昭远下意识地在距离自己十八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在高台上站了好些时间的金刀宗宗主金瀚瞳孔便是一缩。
真正的高手,无需多做什么战斗准备,整个人随时都处在战斗准备之中。
十八步,刚好是在这狭小高台上,最合适的战斗距离。
找好这个距离,邢昭远只用了一瞬。
“久闻邢庄主大名,今日一见”
“不要说什么名不虚传,虚不虚的打过才知道。”邢昭远笑着截断了金瀚的恭维,出乎意料的是,金瀚却没有气恼,而是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同类。
金瀚感慨道:“可惜,今日不能一战。”
“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哪儿还能像十几二十岁那么猴急。”
邢昭远调侃的话,让场中诸多女修士面色一红。
原来大人物跟大人物相处的时候,也不是一直都端着的啊。
“哈哈,邢庄主所言甚是。那我们就改日!”金瀚哈哈一笑,提议道。
邢昭远面色古怪,也不知这北渊刀修有没有什么隐藏的不良意思,只好也附和道:“行,那此刻就一起出手?”
“好!”金瀚答应得也很爽快。
“二位既然惺惺相惜,想必也心意相通?”
另一边,庄晋莒忽然开了口。
一直安坐不动的曹选却扭头看了庄晋莒一眼。
儒教教主莫名其妙的话,让二人心中一动,猛地记起此番大会,可不止自己二人争雄,还有诸多劲敌虎视眈眈。
于是赶紧互相以心声约定,各出五成功力,对外宣称七成。
如此一来,二人原本那股劲头也没了,草草各来一刀了事。
在下方的众多看热闹之人的眼中:
汹涌澎湃的江水挟带着开山劈石的威势冲入白墙,蓦地撞上了一股洪流,那洪流如千军万马从高处俯冲而下,以决绝的姿态,势要碾碎眼前的一切。
白墙上,二者猛烈地撞击在一处,下山猛虎踩着清溪剑池朝角落里又躲了躲,缩了缩本就不大的身子;云梦宗的山头晃了几晃,儒字微微一摇,身形不减,都避开了些;那口鼎横着朝边上滑开,也小了几分。
尘埃落定,白墙上出现了两柄大刀,一柄草原弯刀和一柄环首厚背刀,刀刃相接,交错而立。
刀身上分别写着金刀宗,和横断刀庄。
看得下方的众人连连叫好,都觉得,真他娘的好看。
只有场中的那些高阶修士们,皱眉的皱眉,疑惑的疑惑。
就这?
你们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两名刀修啊,就这么糊弄我们?
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这帮人都希望二人出全力争斗,最好将绝招都摆出来。
因为,按照本次五宗大会的规则,谁都可能成为敌人,尤其是那些势力强劲有希望争夺五宗地位的宗门,简直就是除开自己,举目皆敌。
胜利的法宝就是,将自己藏得偷偷的,将对手看得透透的。
可惜,因为庄晋莒的一句话,却让这二人惊觉了过来。
方才曹选那一眼,就是诧异在此处,不知庄老头安的什么心。
邢昭远和金瀚相视一笑,带着弟子下了高台。
金瀚自去挑了把椅子坐下,邢昭远却带着横断刀庄众人站在这头,等着陈清风和郭右棠。
陈清风呵呵一笑,正要说话,郭右棠向前一步,如男儿般冲陈清风一抱拳,“右棠先行一步。”
朝着云落微微点头,迈步上了高台。
远处的阁楼上,蒋琰笑着道:“真是很难想象青鸾先生和绣虎先生平日如何相处的。”
符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象那个干嘛,猥不猥琐?”
蒋琰笑容一滞,“”
“别把我想得太正经了,不说流浪那十几年,什么乌七八糟的日子都过了,就是当年在凌帅麾下的时候,军旅之中,一帮糙汉你还指望他们跟你聊风花雪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蒋琰笑了笑,将目光重新投向白墙,将心头那种幻灭感藏了下去。
与他一起注视着白墙的,还有场中的几乎所有人。
因为她代表着五宗之一的四象山,因为从未有人见过她出手,也因为她是今日登场的第一个女子。
因为她是青鸾,她是郭右棠。
她静静站在台上,凝望着这面白墙,悄然翻开右手,白皙的掌心悬浮着一柄小巧短剑。
短剑的周围,还有无数的符文闪耀,然后没入其中。
天地元气荡漾起微风,吹动着几根逃脱了束缚的发丝。
五根修长的手指猛地握紧,符隐、风停、剑在手。
右手一送,流光过,从正面看去,短剑刺在了白墙上,但从侧面看,短剑和白墙还有极其细微的一丝间隔,就是突破不了。
她一伸手,短剑又飞回手中,消失不见。
白墙上,一切如故。
然后,她就转身,走下了高台
嗯???
这是什么操作?
别说下方看热闹的野修和低阶修士们懵了,就连那些高阶修士们也懵了。
这就是四象山的实力吗?
怎么比我们三才门还不如啊?
就是,我们两仪派也表示不服啊!
要是这样就能当五宗,那我们八卦坛也行!
郭右棠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抱着双臂,神色从容,仿佛压根就没听见那些质疑的声音。
蒋琰也疑惑地看着符临,却见符临微笑颔首,“已得她师父尽数真传。”
随着他的话语,一层符文金光忽然在整面白墙上弥漫开来,那些金光跳跃着,闪耀着,然后蓦地消失,一条头生双角的黑色蛟龙甩着尾出现在墙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白墙隔绝了元气的攻击,可单单是传出的声音,就让众人脸色发白。
下山猛虎又不堪地小了一圈,躲到了角落。
它脚下的清溪剑池就更不必说,简直没眼看。
丹鼎洞、云梦宗、儒教、金刀宗、横断刀庄的留名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攻击,让开了位置。
于是白墙之上,蛟龙盘踞正中。
这就是符力,独立于当下主流修行路数的另一条道路。
阁楼上,符临看着那头孤傲冷峻的黑色蛟龙,眼眶泛红,“青鸾有心了。”
云落也是低头抿嘴,神色怅惘。
场中的嘈杂慢慢平息了下来,云落也调整了心情,看着宗主。
接下来,就该是西岭剑宗出场了。
身为五宗之首的西岭剑宗,又会怎样在这面神奇的白墙上留下大名呢!
陈清风微微一笑,朝着高台迈出一步。
“轰!”
一道青色流光从天外直接砸落在高台之上,落地之人将劲力控制得很好,除了激起漫天灰尘之外,高台毫发无损。
事实上,若是此人愿意,或许连一丝灰尘都不会激起。
灰尘落尽,一个身着大青衣的女子背负双手,站立场中。
“这娘们儿谁啊?这么厉害!”
方才那个说了陈清风是糟老头子的男子又笑着道,然后身边众人又跳开了一个比刚才更大的圆。
有了刚才的经验,男子却丝毫不慌,反而镇定自若,心中明白,作死只要能不死,就会出大名。
他便故作平静地看着那个青衣女子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他。
然后,他便炸了。
化为灰飞,再无半点残余。
只剩下原本站立周遭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作死的余味。
场中为之一静,第一次,有大人物真的一言不合便出手镇压。
三道身影忽然从西、南、北三个方向渐次出现,来得最快的是李稚川,其次是剑一,然后是苦莲。
三人都神情凝重地看向高台上的身影。
那个青衣女子却看都不看他们,而是盯着云落,“你说,如果我现在杀你,有谁救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