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清算

  霍灵璧叹了口气,把沾了血污的外衣脱下来嫌弃的扔在了地上,道:“我今天进了宫,一句话还没说呢,就看着皇上训斥父亲,又赏了板子,我说要替都不许,结果父亲挨完板子,皇上就让人立kè
  把姑父处决了,还说诏狱里关着的人,但凡和这次齐王谋反有关的人立kè
  都处决了,一刻钟也不许耽误,又让我去谢家抓人,说齐王曾经对他夸赞过谢家的人,还举荐谢家大老爷做官,足见两边关系亲密,这次齐王谋反,多半谢家也跑不了,要我去抓人。”
  薛子桢冷笑:“齐王举荐的人多了,难道皇上要一一的清算?”
  霍灵璧沉默着没说话,薛子桢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难道皇上真的要……”
  霍灵璧沉重的点点头,道:“皇上叫了吏部的人过来问,齐王都曾举荐过谁,名单要一一记录下来,还召见了岳父,我觉得奇怪,皇上大过年的突然闹出这事到底是为了什么,结果太子悄悄告sù
  我,前阵子皇后娘娘病了,皇上一直在旁边照顾,没有闲心处理这些事,如今皇后娘娘痊愈了,皇上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连正在过年都顾不得了,足见对齐王谋反一事是多么的愤nù。”
  薛子桢叹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不管上一辈有怎样的恩怨,皇上对齐王实在是没的说,要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到头来反咬我一口,我估计也得被气死。”
  霍灵璧看着她。忍不住一笑:“你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走上谋反这条笨路吧!”
  薛子桢瞪了他一眼,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真的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霍灵璧道:“圣命难违啊,我有什么法子?难不成抗旨?”
  薛子桢思索片刻,道:“抓人是抓人,可怎么抓还不是你说了算?倒是姑母那边,姑父死了,如今可怎么交代?”
  霍灵璧揉了揉额角,很是头疼,外头的事一大堆他都应接不暇了,哪里还管得了交代不交代的事。遂道:“以后姑母只怕就要留在咱们家了。你多费心劝劝,也只能这么着了,我能奉养她终老,但姑父实在是救不出来了。”
  薛子桢笑了笑:“人家有儿子。要奉养也轮不到你啊!”
  霍灵璧扯了扯嘴角。就他那个表弟。整个一个酸书生,自打姑父出事,他除了跟个娘儿们似的唉声叹气。一点主意都没有,指望他奉养老人,下辈子吧!能把他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
  不过这话霍灵璧也不好跟薛子桢抱怨,都累了一天了,两个人草草梳洗过便上床歇息了,但都没有睡意,尤其是霍灵璧,心里总觉得有些歉疚,明明说好了今天陪着薛子桢回娘家让她一家团聚的,还说让她多住几天,结果连一顿饭都没吃完。
  他扭头看着薛子桢那边,帘幕低垂,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知dào
  ,薛子桢肯定没这么快睡着,便轻声道:“对不住,今天我食言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陪你回娘家如何?”
  沉默了好一会,那边才传来薛子桢的声音:“无妨,我不介yì
  的。”
  霍灵璧笑道:“你介不介yì
  是你的事,可我既然答yīng
  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薛子桢没做声,盯着帐子顶绣着的百蝶穿花的图案,朦朦胧胧的睡去。
  接下来几天,霍灵璧在外奔波,霍夫人要照顾镇国公,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落在了薛子桢身上。
  邱明死了,霍姑太太要给他发丧守灵,又回到了邱家,薛子桢免不了派人过去帮衬,而又正值过年,东家西家的宴请也都是免不了的,那些登门送礼的也要一一的打发,真是忙的脚不沾地。
  而外面的形势也不容乐观,顺昌帝以雷霆之势查抄了十数个大臣的家,都关在了诏狱里,据霍灵璧所说,顺昌帝要人日夜审问鞭打,问是否与齐王勾结,熬得下来的人未必能证明其清白,熬不下来的索性一命呜呼了,而他们家的家眷也大都没什么好下场,男子发配充军,女子没入教坊司,这对那些娇生惯养的贵妇千金来说无疑是坠入了地狱,很多人都不堪受辱自尽了……
  还未到元宵节,京城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薛子桢虽然没亲眼所见,但光是听说的就骇人听闻了,溪柳几次出门,都说东市菜市口每天都有人被处决,老百姓刚开始还凑热闹的围上去看,后来都麻木了,如今那一片地方连泥里都浸了血,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霍灵璧每日早出晚归,虽然每次都在外院换了衣服才回来,但身上还是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霍灵璧怕晦气,索性直接睡在了外院的书房,每天回来也是告sù
  薛子桢哪家又被查抄了而已。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上至六部,下到各州各府的地方官员,已经死了二十八个,不管你是正二品的大员还是从六品的小官,也不管有什么样的靠山和依仗,只要你被查出与齐王有什么牵扯,肯定难逃一死!
  相比外面的腥风血雨和人人自危,镇国公府倒是安静得很,镇国公虽然挨了板子,但到底没受什么惩罚,霍夫人见都被薛子桢说中了,便对她越发的信任,遇到什么事都要听听她的主意。
  更何况这次顺昌帝查齐王谋逆案,薛丹臣又升官了,他原本就是阁老,又掌管着吏部,即便在内阁六位阁老中是最晚入阁的,但谁都不敢轻视他,如今刑部的苏魁章因为替他的亲家说情,被顺昌帝免官了,顺昌帝又叫薛丹臣把刑部也管起来,这么一算下来,薛丹臣相当于同时管了吏部和刑部,其炙手可热,可见一斑。
  因为这件事,大家都看出了顺昌帝对薛丹臣的信任,一窝蜂的跑到薛家去求情,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过去,单挑半夜时候悄悄登门,把帖子和礼物往门房一放,人却溜了,你不收也得收,每天早上薛家一开大门,门口都堆得满满的,想出门都困难,薛丹臣无奈得很,只能按着帖子让人一一把礼物给送还回去。
  有的人见薛丹臣这边走不通,又自作聪明跑去了霍家给薛子桢送礼,希望她能帮着美言几句,尤其是各家的女眷,纷纷下帖子给薛子桢,借着赏花观画之名把人请了去,说的却是求情的话,薛子桢也颇为无语,到最后索性一切帖子都推了,礼物也不收,人也不见,这才清净了些。
  最近不知dào
  是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说霍夫人的娘家贺家也被人告了一状,只怕是不好了,贺夫人便跑来镇国公府求自家小姑子帮忙想办法,霍夫人为难得很,便找了薛子桢来商议。
  霍夫人的生母是贺家的老太君,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她与赵皇后的生母,也就是赵家的太夫人是亲姐妹,是以霍夫人和赵皇后是嫡亲的姨表姐妹。
  如今贺家当家作主的是霍夫人的亲哥哥嫂子,素日里行事也低调,不是那等爱惹是生非的,如今贺老爷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就是镇国公刻意提拔的。
  贺老爷是个好好先生,虽然是左副都御使,但很少写折子弹劾谁,提起他来大家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没什么主意,他又是镇国公的大舅哥,按说和齐王谋反的事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偏偏之前顺昌帝下旨赏赐一万两黄金给齐王,让他给三王爷修葺陵墓,这件事就是贺老爷上书建议的。
  他当时也纯粹是为了逢迎上意才这么说的,但如今顺昌帝恨毒了齐王,是宁枉勿纵,捕风捉影的事也一概不放过的,倘若被人参了一本,不死也要脱层皮!
  贺夫人哭的眼睛通红,瞬间老了十岁似的,提起这事就要抹眼睛:“你大哥素日人缘极好,谁也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都是那个甄大人,之前要和我们结亲,你大哥没同意,说他们家儿子不学无术,甄大人就嫉恨上了,前阵子他被抓了起来,说是供出了你大哥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办啊,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进去?”
  霍夫人也是愁眉苦脸,之前为了一个姑老爷,镇国公已经又是罚奉禁足又是挨板子,就是这样也没把人救下来,难道如今又要为了大哥再去受一次?她也不舍得啊,就是舍得,也未必能把人救下来。
  贺夫人一看霍夫人那为难的样子就心中有数了,她也知dào
  这事有些强人所难,但事关全家的性命,有任何希望她都要试一试,更何况如今满京城的权臣勋贵都因为这事沉寂下来了,庆王和兴王被禁足,睿王被罚奉,内阁六位阁老,被免官的苏魁章还是好的呢,户部尚书丁占祥和工部尚书戚文江因亲戚族人涉嫌谋反,也落了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两个快六十的人了,一人挨了三十板子,全家都被贬为庶民了,这还是大家苦苦求情的结果呢。
  如今内阁也就柯光祖,蔡文华和薛丹臣这三个人说了算了,但分管刑部的又是薛丹臣,所以贺夫人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让薛子桢帮着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