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坊间谣言

  韩萏摇摇头,“不知道。”当年绝望的看着自己心心念着的人儿离开,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当他回到宫里,展开那卷还带着她身上香气的白绸,看着那词,他开始时的确痛不欲生。后悔自己没有在她转身七步的时候叫住她。正如风吹走蒲草,时间久了,那些痛也不知都化成了什么。如胸膛上的伤疤,穿着衣服,看不出任何痕迹,也不疼。但每天晚上脱衣裳的时候,便会展露出来,凄厉又可怖。
  出了宫,我扔下随从的丫鬟,一个人漫步走回府。风吹起袍子,扬起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我伸出手指拨到一边。刚好看到前面刘员外的妻子给刚出门回来的刘员外解下披风,脸上眼底全是幸福的笑意。
  耳边不时响起韩萏的话,犹如一枚零落的桃花,凄然。韩萏说,“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是娶了影烙。而一辈子最美的事,便是遇见了琼殇。”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尽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川流人海中,我一遍遍念着这首词,风吹开头发,混合着七步之外琼觞里的微微冷香
  韩萏和琼殇,皇帝和影后,公子与掌门他们的恩恩怨怨,便永远沉睡在了这江湖天下。
  过往的人都停下身来,看着这浅紫袍子的少年公子,听着他痴痴傻傻的低语。一条街,一个少年,美得挪不开眼。
  抬起头,我看见那人的眼神,担忧,还有心疼。
  他在等我,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衣如雪的少年和一个娇俏的黄衣少女。
  我快步走过去,手指描摹着他清雅的眉眼,“韩玉缘,你不能离开我。即使七步的距离,我也不能忍受。”
  韩玉缘不顾周围的人,将我抱住,温热的气息贴着我的脸颊,“好,生离或死别,都不会。”
  凄凄惨惨戚戚的夜,我掏出韩萏给我的手卷。打开,描摹着那画,一遍遍念着那首词,仿佛看见了琼殇掌门转身离去的背影,和那个在她身后凄然少年。
  韩玉缘第一次留宿在我的将军府里,我倚在他的怀里,抬头将清凉的液体逼回眼眶。
  京中开始有了流言蜚语,漫天遍地的,仿佛无处不侵。都道是皇帝无心政事,将要传位与三皇子韩绝雪。半月之间,京城的民间,已经人尽皆知。可这皇宫的层层叠叠的院墙之内,还是依旧风平浪静。
  之后几日又有人说御王韩承狼子野心,趁夜刺杀皇帝未遂,护国大将军林枫带人追缴,却不料被丞相文彻给将了一军,于是御林军统帅萧竹便与那林枫在御王府里闹了起来,两人大打出手,幸好永安王爷韩绛渊赶到,阻止了这一场血腥的厮杀。之后便又人发现说三皇子韩绝雪与六皇子韩素兄弟有染,*卑劣败坏皇风。等等描述,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一番传言,生动形象,将朝中几乎所有的掌权大人物都给得罪了个遍。就在我这协远将军府犹如冰天雪地里一枝寒梅独自清净的时候。朝廷,已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朝圣殿上,文武大臣跪了一地,面前扔着一堆红黄蓝绿的奏折。与这件事有牵扯的所有当事人都跪在地上,却无一人低头认错。皇帝气的拍案而起,一旁的太监慌忙拍着皇帝的后背,吓得一干站着的大臣突然跪下嘴里大呼皇上息怒。整个朝堂,好不热闹!
  我轻笑一步迈出,“皇上莫要生气,这般流言想来不会是真,谁人捏造,查清楚便是。何苦这般大怒气坏了身子。”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任是包公在世也挑不出毛病。
  可有人并不领情!
  此人乃是皇帝座下的御王殿下韩承。
  只见韩承从一干跪着的人群里起身而出,走到最前面,扬声道,“京中如今已是人心惶惶,究竟何人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本王绝不会让他得逞的!”说罢转身,两道冰冷犀利的眼神猛地向我射来!“月将军!朝中之臣尽数被卷进这谣言,却唯独你这协远将军府孑然一身!置身事外的很!将军可能给个说法?!”
  竟会怀疑到我的身上!我一阵嗤笑,不知该不该笑他没脑子。这般的蠢货,究竟是怎么当上御王的?仅仅靠着和韩萏的血缘?真是笑柄!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春回大地百花齐开的轻柔,“我相信月将军。将军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奸臣。”
  所有人都诧异的盯着说话的人。一身玄墨绣着白梅花的韩素从人群里起身,仿佛一支孱弱的白梅脱然而出,犹如一道温柔的清泉流淌过众人的心间。
  “素素!”韩绝雪猛然站起来,一把拉住韩素。韩素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三哥满是痛楚的眼睛,微微一笑,“月将军不是坏人,三哥你相信我好不好?”
  韩绝雪摇头,却留不住韩素依然往前的脚步。
  韩素站在我面前,一个孱弱的少年,比我略微低一点,他仰起脸,“月将军,我知道你不是恶人,可三哥也没有恶意。你别怪他。”
  我点点头。这时一个身着青白锦袍的男子走到我面前,我轻轻一笑,“丞相。”
  文彻看着我,沉稳的眸子里不知是在想什么。文彻看着我,“月将军,既然此事我等都涉身其中,自然不好说什么。不如就请月将军将此事彻底查个水落石出,可好?”
  “这件事的确不是月将军做的。还请父皇明察。”韩玉缘也起身,眼睑半敛着,看看皇帝,转而又看向我,夹杂着柔情的眼里满是担忧。
  我朝他笑笑,以示安慰。“皇上,臣愿出力,定将此事彻底查清楚!”我朗声道。
  皇帝揉揉额头,满是疲惫,“好”。
  然后身旁的太监上前一步,大呼,“退朝!”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流连于民间和那些当事人的府邸,不是调查什么重要的线索。因为谁做的,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这时候,我还不能说。都说侯门深似海,可皇家呢?又待哪般?
  答案早就有了,这两天我一直思量着该怎么说出这件事。是实话实说,还是瞒天过海?实话实说又怎么做?瞒天过海又怎么做?就在我为此事分心的时候,宫里又出了件大事。
  韩绝雪和韩秀的母妃琴妃娘娘因散步时不慎滑倒摔进池塘,救上来后便死了。这件事还没有公开,可宫里却又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由此,我的答案,也有了。
  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我轻叹。果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