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六 梨花春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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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帅谢座,坐在她对面,一抬头看见她那双毫无光泽的眼睛,略感遗憾,道:“终于又见到堂主了。”
那少女微笑道:“真是不公平。你早就猜到了我是谁,我却始终摸不着你的衣角,更不知dào
你的来路,这不是再次证明,你胜过我百倍?”
孟帅道:“哪里,你其实已经猜到我的来路,还对我出过手。反而我并不太清楚你的身份,除了咸光堂,都不知dào
如何称呼你。”
那少女道:“还说不清楚呢。你现在唯一不知dào
的,怕就是我的排行和闺名罢了。说不定……你早已知dào
了?”她再次起身,肃容道:“田景莹见过公。”
孟帅再次还礼,道:“你果然是金枝玉,皇家娇女。”
那少女田景莹点头,道:“我排行第七。”
孟帅道:“原来是七公主。”
田景莹轻轻叹道:“皇女就是公主么?算是吧,可是我并没有封号。皇室乱了这么多年,早就无暇册封公主了。”
这个事情孟帅也有耳闻,深究起来,是因为皇室最近财政亏空了,册封公主花费甚大,再加上还有封邑和开府的花费,因此能不册封就不册封。藩王也是如此,以前是实封,现在都是虚封,挂个领地的名头,其实连安身之处也没有。
孟帅笑道:“咱们封印师,还在乎俗世的位么?早该超脱了这些俗名才
田景莹道:“封印非俗流,封印师却还是俗之又俗的人啊。包括你我,谁能超脱生来的血统,现在的身份?若真能超脱,也不会有封印师的聚会,也不会有会上那么多混乱了。”
孟帅道:“混乱么?我觉得还好啊。”
田景莹道:“上次在马车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正想问你,仅仅见了一面,话都还没说几句,你怎么推断出我就是咸光堂,是皇家女的?在我找你上车的时候,你就已经知dào
了,是不是?不然不会说那些话。可是我在会上有什么破绽?”
孟帅道:“这个……不好说。”
田景莹笑道:“有什么不好说?我不知dào
公你这么客气。”
孟帅道:“这个……不是我客气,我怕你会哭。”
那少女噗嗤一笑,道:“我会哭,你说什么”说到这里,突然脸色微变,道:“难道说,上一次在马车里……我哭了?”
孟帅尴尬一笑,道:“也没有大哭……一枝梨花春带雨。”
上一次封印师会散,那少女让孟帅搭便车,孟帅也上去,两人同路行了一段时间。其实当时两人都对对方心存怀疑,接着同车的机会互相试探。只是孟帅当时已经确定了十之八,不似那少女一般客气,为了刺激她,一连声的当面指责幕后主使,将她说的一无是处,就差指着她鼻骂了。
结果就把她骂哭了。
当时孟帅也没想到会如此,当他看到眼前的女孩红了眼圈,泫然欲泣时,这才想起,他面对的对手,可不是以前那些老奸巨猾,没脸没皮的敌人,而是一个未满双十的少女。纵然她能力和智谋不下于老手,但毕竟心软面嫩,被孟帅一通炮轰,一时委屈,竟给说哭了。
虽然孟帅当时心暗叫:犯规说不过就哭,你这是小孩耍赖你造吗?但他也没厚颜到继xù
欺负小孩的地步,只得偃旗息鼓,低头不语。等那少女缓过劲来,随意聊了几句,找借口下车了。
现在想来,田景莹不觉得自己哭了,一是当时也只是红了眼圈,没有流泪,二来也觉得自己哭泣丢脸,因此下意识的回避了吧。
田景莹回忆当时,双颊一红,白玉般的面上仿佛扑了一层红霞,扭过头去,道:“你说好了。你为什么知dào
我是幕后主使?你只管说,我不会哭的。”
孟帅挠了挠头,道:“这个么……因为时间过去不短了,细节我都忘了。不过你的破绽很多啊。最关键的一点,那位齐东山露了很多破绽,你看他站不住场,决定退往幕后指点,因此故yì
打翻了茶碗,退到后面去,这一幕的转折就很生硬啊。而且退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只有最后散场的时候出来,还拉上了我,这还不奇怪,不惹人怀疑吗?”
田景莹叹了口气,道:“事急从权,明知dào
惹人怀疑,也顾不得了。齐先生虽然武功不俗,头脑不大清晰,若我不出面阻止,恐怕就真的不行了。”她轻轻一笑,道,“你在马车上说我不会用人,是没错的。不过一是我不会用人,二是我手没人。现在连皇兄用人都捉襟见肘,何况是我。”
孟帅道:“我知dào。你的身份就是如此。其他小破绽就不说了。比如齐东山对你异常的尊敬,他可是连杨公都不放在眼睛里的。再比如你知dào
齐东山的名字,可是他自我介shào
明明是在你进去之后。比如齐东山会准bèi
女裙给你替换,更是不合理,他一个大汉,家怎么会备用替换的女裙?这些都是小破绽,但如果心存怀疑,都是可以用来佐证的。”
田景莹轻叹道:“只要心存了怀疑,没可疑也能看出可疑来。只是你凭此猜到我是主使便罢了,为什么能猜到我是皇女?”
孟帅道:“这个就真是瞎猜了。京城贵族虽多,但大多是贵而不重。能弄出这么大排场,使动这么多高手的人也不多。我开始只知dào
咸光堂身份极高,但确定了是你之后,我就在想,一个女孩能有这样的手笔,应该是什么身份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公主。”
田景莹道:“可是后来你不是瞎猜的,是真的确定了我的身份。”
孟帅道:“还是猜的。让我疑惑的是杨公突然改变的态度。他进了一趟后堂,态度骤变,当然是见到了主使。我想,以杨公的操守,他能从里到外的改变了态度,一是主使许给他不同寻常的好处,二来那主使说不定真的跟折柳堂有关系,让他维护起来理所当然,不受良心谴责。”
孟帅仔细看着田景莹,道:“这个时候我就想,原来折柳堂真有一个弟在京城,可是扶杨堂竟然不知。而一旦知dào
,很容易就接受了,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我就想到了,折柳堂在京城时候的身份——他是国师啊。”
田景莹听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道:“公你真是聪明绝顶。”
孟帅道:“谈不上,很简单的联想。国师是朝廷的供奉,能在那时候成为他弟的能是什么人?必然是皇室贵胄。联想到你是个少女,猜你是公主应该十拿稳吧?”
田景莹道:“如你所言,我确实是柳尊的学生,并不是他的学徒,但他确实是我封印术的老师。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找到我寄托聊生的追求。”
孟帅道:“还有一点,就是关于王和胜……让他追我的人,是你吧?”
田景莹赧然一笑,道:“叫你受惊了。”
孟帅暗不爽,道:说得轻描淡写,岂止是受惊?我命差点丧在你手里,就凭你一句客气话,就揭过了不成?
但他没想和现在田景莹翻脸,因此也略过不提,道:“当时我想,王和胜进京,谁都没通知,怕连皇帝都没觐见,先来追我。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能差遣这位眼高于顶的老将?后来我又想到了王和胜的另一个身份,这才抓到一点头绪,他是外戚。”
孟帅盯着田景莹,道:“当今天不是太后所出,王将军恐怕也没真zhèng
信任皇帝。但太后确实是有亲生孩儿的,是女非男,就是你这位七公主,王和胜是你的亲舅舅吧?”
田景莹长出一口气,道:“孟公,就像我刚才说得,你比我胜过百倍。你知dào
我这么多,我对你一无所知。我明知dào
公你和我是敌非友,但也不知dào
咱们敌对到什么地步,更不知dào
你是哪一方的敌人,跟我争执的到底是什么
孟帅道:“怎么就说一无所知呢?你有破绽,我也有的是,不然你为什么一下车就找上我了呢?你也慧眼如炬啊。”
田景莹摇头笑道:“我又哪里是什么慧眼如炬。只是排除法啊。当时那些封印师都是我邀请的,每个人的底细我都深知,只有你我一概不知,因此有事没事我也先找你啊。”
孟帅苦笑道:“所以说我出场本来就带着一顶傻帽么?”
田景莹微笑道:“你能告sù
我,你从哪里来吗?”
孟帅道:“今天之后你就知dào
了。”
田景莹一笑,道:“为什么?今天你要跟我坦白了么?”
孟帅道:“不是,是我今天混入皇宫,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只要过后一查,自然知dào
我是怎么进来的,不就知dào
我的来处了么?”
田景莹噗嗤一笑,道:“说得倒不错,我当然会查。但聪明如孟公,你又怎么会将真的来处暴露出来?就算我查出今天是谁带你进来的,恐怕也只能排除一个错误的答案吧?”
孟帅道:“那反过来想,你看我跟谁无关,说不定反而就是那人。”
田景莹道:“那又不然,公思难以琢磨,说不定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的跟本主进来,倒让我把那人的怀疑排除了。”
孟帅道:“要是陷入这个逻辑死循环里,还不如不猜。直接把我抓起来好好拷问,来得容易些。”
田景莹微笑道:“公这句话,也是个逻辑死循环。我就要好好考lǜ
,是你故yì
说出来让我不考lǜ
抓你呢,还是一点也不怕抓,故yì
说出来耀武扬威呢?是有恃无恐呢,还是欲盖弥彰呢?”
孟帅道:“这个还用判断?我要是不怕我说个锤。其实我现在已经后悔,为什么胆大包天,就为了看你一眼,就跑到大内宫禁来了。这不是坑自己么
田景莹脸色微微一红,道:“你又在骗人,哄骗我就能蒙混过关么?为了看我一眼……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死不要脸的小鬼。好吧,你要是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不抓你。不但不抓你,还有好处给你。”
孟帅道:“好啊,只要是你问,知无不言。”
田景莹道:“好,那我来问你——毁了我的封印师会,抓了我邀请的封印师,后来送帖来大放厥词的人,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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