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零 高谈复阔论

  那少女微笑道:“公子不要这么称呼,不如叫我莹娘
  孟帅道:“那如何使得?小姐是金枝玉叶,闺名岂敢擅称?那也太失礼了”
  那少女含笑道:“不是公子失礼,是我失礼我记得公子虽然已有封印师才能,却无封印师身份,因此没有堂号礼尚往来,倘若公子称呼我堂号,我也该称呼你堂号才对可我又无法以此尊称,这样岂不是我失礼了?还是叫我莹娘,大家方便些”
  孟帅失笑道:“原来如此,还有这么一说不过你一直称呼我为公子,我直呼其名,岂不又失礼了么?不如直接称呼你小姐来得好不,还是叫姑娘,没有歧义”
  那少女掩口一笑,道:“公子随意可要吃点点心?”从垫子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看时,但见里面用红木隔出八个格子,每一格子放着一样细点糖果,无不精巧异常,她自己取了一块金糕,笑道,“公子自取,我不方便,也不让你了”
  孟帅笑道:“多谢了”取了一小把桂花松子糖,道:“好精致的点心——我去”他手指轻轻一触那糕点盒子,道:“这盒子上也有封印?是保持材料鲜活的‘归藏印’?姑娘你好大的手笔”
  那少女微笑道:“这是家传的小玩意儿,倒是一件古物,我就拿来用了”
  孟帅道:“我收藏玉石想要这么一个,尚且难得,姑娘都拿来装点心了可见我说姑娘金枝玉叶,果然不错”
  那少女笑道:“你先吃回头连着剩下的点心和盒子一起拿去”
  孟帅尴尬的笑道:“那……那多不好意思?”
  那少女道:“这有什么?封印师初见,本来就该互赠礼物的公子若有什么馈赠,我也来者不拒”
  孟帅摸了摸身上,道:“那就请姑娘收下这个”说着将一枚玉石递了过去“
  那少女眼睛不动,用手指轻轻触摸,道:“是印坯——这里面已经藏有了一个印?不知是什么?”
  孟帅道:“是防身用的空印,不必用封咒,直接丢出去便可挡下一击”
  这空印,就是空镜印,孟帅稍加改动,使之可以储存不过到底是完全印,即使储存了也不用封底,就像一个一次性武器一般或许是孟帅功夫不到家,空印比之空镜印效果差了许多,要像空镜印一般空空如也,万物消弭,那是决计不能然而对正面防御却也颇有奇效
  这归藏印的盒子在市面上很少见,而封好的印坯市值却一向不高看来是那少女亏了但孟帅自己却能做归藏印,想要多少都有他称赞这盒子,又说自己没有云云,不过是引出话题而已对于这盒子本身不怎么看重反而空印印坯,除去水思归,只有他一人能做,又是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所以他其实已经送上了厚礼
  那少女用手指抚摸印坯,却始终没能感觉到印图的走势,心中暗吃一惊——她之所以失明之后还能成为封印师,靠的就是一样特殊本领,凡是她触碰过的封印,都能感觉到印图的大样
  这实在是逆天的本领,简直破坏了封印师的**规则,凭借此法,破解他人秘印易如反掌、若说出去,她必成公敌,因此从来不提但今天她却遇到了自己能力也破解不了的封印,还不是封印好的武器,只是一个印坯,叫她如何不惊?
  她却不知,这龟门封印何等神mì
  ,孟帅若无十分把握,空镜印绝无泄露可能,怎能送给她?要是有丝毫走漏,孟帅第一个就要被水思归打死
  压住心中惊疑,那少女笑道:“多谢公子了”当即收了起来
  互赠完礼物,两人略感亲近,孟帅便笑问道:“刚刚你去哪儿了?换完衣服就没出来,我还奇怪呢”
  那少女道:“我换了衣服出来,就见那位杨公赶着齐东山进来,两人动刀动枪,打的不可开交姚嬷嬷看这样乱象,不许我出去,强行把我拉到另外一个房间去了,等人散了才叫我出来”
  孟帅道:“难怪了他们俩确实打了一场,不过后来莫名其妙和好了真是神展开”
  那少女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最后能和平解决,再好也不过了”
  孟帅摇头,道:“可不是什么和平解决,而是……峰回路转?那齐东山压根就不是咸光堂,只是一个从人,这不是扯淡么?要我说,这齐东山如此骗人,就算是咸光堂的仆从也不该放过他分明是不把封印师放在眼里’
  那少女道:“他一个仆役,见识有限的很,出了这样的纰漏也是难免”
  孟帅往口中丢了一粒糖,道:“不知dào
  你怎么想的,我不觉得是他自作主张”
  那少女讶然,道:“你怎么想?”
  孟帅道:“我觉得他只是安排在台上的一个傀儡而且咸光堂本人也未必不在,他很可能就在后面,默默在注视着我们”
  那少女震惊之色一闪而逝,随即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孟帅道:“你不觉得齐东山前后变化太大了么?前面毛毛躁躁,给杨公揭穿了身份以后,一点也不懂反驳,只会一味发怒,分明无应变之能但从后面转了一圈出来,立kè
  气定神闲,连杨公都被他说服,一步步跟着走这等前后差异,可不是一个‘开窍’就能解释的比较合理的解释,应当是幕后主使,别管是咸光堂也好,或者其他人也好,出面说服了杨公,又指点了齐东山因此才有后面那一出”
  那少女听得略微点头,又笑道:“也可能是他本身就是老谋深算之辈,开头的暴躁只是装的,只是为了把杨公引入后堂而已你看他后来说灵官制度那几番话,不是颇有水准么?”
  孟帅摇头道:“不是的齐东山出来之后,并无一点进步后面有人送来了威胁用的打油诗,齐东山并没什么应对,只是一味的发怒,还打砸家具,那成什么样子?简直就是添乱最后安抚人心,解散会议的话还是杨公替他说的,他哪懂得这些应对?因此我敢说,凭他自己,绝对说不出那几句厉害话语,只可能是别人教给他的,且等他复述完了,智商再次下线,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那少女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看的真清楚啊所以齐东山不足为虑,要面对的是那位深藏不露的厉害黑手么?”
  孟帅道:“我倒觉得,若论那主使者,深藏不露还勉强,厉害么……也就是那么回事”
  那少女惊容未退,又露出笑意,道:“这又是怎么说?公子也看不上那主使者?”
  孟帅笑道:“是啊,别看我这个人不怎么样,我看不起的人可多了’
  那少女噗嗤一笑,捻起一块核桃酥糖,推给孟帅,道:“你给说说啊看不起他哪一处?”
  孟帅接过酥糖,咬了一口,道:“多了你看咸光堂这个人,端的有一手好牌背靠朝廷,资源丰富,还有能令杨公墨公都支持信服的证据,这样的根基,稍微组织组织,也不至于如今天一样,弄出这许多乱子来这就是没规划的缘故”
  他轻轻把核桃片一掰,发出一声脆响,道:“前面的乱象不说了,光说给封印师聚会上歌舞,就是个笑话有点经验的封印师都不会这么做,可见这位咸光堂没见过世面这个且不说,让一个普通人不会冒充封印师这一点就很不合适封印师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指望别人一场会议下来都看不出来,真当各位都是傻子么?”
  那少女道:“也许是情非得已呢?”
  孟帅道:“那为什么不事先做好沟通工作?譬如杨公,他是场中资格最老的人,咸光堂手中也有能让他信服的书信,倘若事先沟通好,杨公就是这场会议压阵的帮手,别说不会闹出尾藏印风波,就是别人有质疑,杨公也能保着会议过程平平稳稳,不出麻烦现在可好,白白闹出这些乱子等到人拔刀亮剑,差点没打起来才玩逆转,要是当剧本倒是有趣了,可是这不是演戏,万一闹崩了,谁来解决?”
  孟帅说着摇头道“还有那灵官制度,为什么不事先点给几个大佬知dào?杨公、墨公这些灵侯的人选,是应该在解说官制的时候站台的人,现在也成了纯看客了,效果大打折扣主策划是不是以为会议上的议题,就要在会议上解决?这也太天真要知dào
  安理会开会之前,也是五大流氓先在小黑屋里争论妥协,达成协议才能出去投票,达不成协议根本就没有投票这一环节事先不把主角沟通好,什么议题都往外扔,能得到今天的结果算运气好了还都是杨公墨公经验丰富,关键时刻压住了场,不然也早砸了”
  那少女听得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摇头道:“这里头竟还有这么多讲究对方确实是太缺乏经验了’
  孟帅道:“若只是缺乏经验,那还好说了但有一点不是经验的问题,为什么选齐东山为咸光堂替身?怎么看他也没什么优势啊?对封印术一窍不通,性情也甚是急躁,无应变之才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武功不错但武功不错,不是适合放在旁边镇场子么?依我说,如果咸光堂自己不出面,又实在没有其他封印师代替,宁可放一个长袖善舞、巧与应对的美女做主持,齐东山旁边坐镇,比现在的效果好得多只能说这主事者,一不会用人,二没有成算也没有大局观,也掌控不了细节,好好的一件事,办的筛子一样到处是漏洞我看他压根就不适合主事,如果他还有封印的才能,趁早专心封印一道才是真的”
  说完这些,他低头拣了一块珍珠饼,整个塞入口中,含含糊糊道:“好吃”
  过了一会儿,那少女再次开口道:“那主事人,比公子你差远了”
  孟帅道:“那也不能这么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不过让我来策划,给我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准bèi
  ,应当能办的比今天这次稍胜一筹若给我两个月时间准bèi
  ,当然就要办的漂漂亮亮,没有大的漏洞”
  那少女问道:“要是给你半年时间准bèi
  呢?”
  孟帅笑道:“那不敢说完美无缺,不过若要办的比今天这个烂,反而要伤脑筋了”
  那少女点头道:“我想也是公子,你在哪儿高就呢?看公子连一匹脚力都没有,难道手头有点拮据么?”
  孟帅道:“我是封印师,谈不上高就?以前跟着堂尊混饭吃,现在独立出来,还没有堂号,也就没什么收入等我有了堂号,可以独立封印,那时就有钱了’
  那少女摇头道:“我们这些手封印师,封印固然有钱,但材料耗费也是大数,有时候还不能做到收支平衡我也是靠着家里的支持,才能衣食无忧不然别说马车,就是马车里垫着的一块皮子都用不起”
  孟帅道:“是啊我有时候也觉得,封印师来钱还不如抢劫快”
  那少女忍不住笑道:“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来钱比抢劫快?”
  孟帅道:“唯有做官了”
  那少女笑个不住,道:“如此说来,你有心做那灵官了?那倒也挺好,别说做个灵侯,一州资源予取予求,用之不尽,就是做个一品灵官,也是花用不愁,尽享富贵了”
  孟帅道:“是啊,听起来真不错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哪个不想?不过我就怕拘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朝廷三灾八难的,光替他消灾就累死我了想想为了那么点钱,有点不值了”
  那少女皱眉道:“钱已经不少了,一品灵官的俸禄,你知dào
  有多少么?”
  孟帅道:“不知dào
  ,不过钱这东西,有多少都能花出去,且永远也不够花从另一方面来说,只要规划得当,有固定的数目就够再多了我也觉得没意思朝廷光用俸禄,可买不动我”
  那少女道:“哦?那要什么才买得动你?”
  孟帅笑道:“至少也得来个国师?至少听起来威风不是我狮子大开口,刨去身份不提,我觉得论能力、论实力我比那咸光堂还胜任国师一点”说到这里,他摇头笑道,“可惜这世上,终究是伦身份的多况且大家都不论身份,只凭贤愚来论高下,比我贤明的人又太多了所以我无论如何也当不上国师也就不考lǜ
  这件事了”
  那少女低头,略一沉吟,道:“也别这么说,世事变幻,本就难以揣测将来的事情谁又知dào
  呢?或许你……”
  说到这里,车子微微一震,就听孟帅叫道:“停车,停车”
  那少女愕然,孟帅回头对那少女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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