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旬休
想是这么想,元非晚嘴上还是追问了一句:“衣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从没听说,官家里的小姐要帮弟弟洗衣服的!
水碧的头更低了一些。“是婢子的错。”
元非晚瞅了水碧一眼,一时间没说话。照顾元非永,本是江婆的分内事。结果事情都堆到她们这边来,显然是江婆在偷懒。江婆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使唤水碧也有可能。而水碧迫于老夫人的压力,只能照做。
这么看来,洗衣服这种事,肯定不止一次两次!
“谁还知dào
这件事?”元非晚冷不防问。
水碧飞快地抬眼看元非晚。“江婆怕被人发xiàn
,严令婢子不能说出去。”她接着又低头,“发xiàn
您得了水痘之后,主人来问您最近到底碰了些什么,我只能招了。”
元非晚微微蹙眉。
这就是说,老夫人肯定纵容江婆,但不能确定是否主使;而她爹后来追查到了?
底下唯一的婢子竟然不合用,那么,她爹给她寻谷蓝回来,理由就更充分了。也正因为知dào
水碧和江婆都靠不住(实质上是老夫人和二房都靠不住),她爹才借着读书的名义,把非永带回身边?
没错,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理顺关节,元非晚为之一振。“走,我们再出去一趟。”这时候出去,自然是找元非永对质!
祠堂里,元非永吃饱喝足,又得了元非晚一起搬出去住的允诺,没了心事,已经在昏昏欲睡了。见元非晚又倒回来,他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姐?”
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元非晚不由心软,语气也轻了:“姐姐有事情问你。你可还记得,你最后一次拿衣服到我院子里?”
“我……”元非永醒过神,不由羞愧起来。这事他做得不地道,他自己清楚。“没有下次了!”他急急忙忙地保证道,“就算我自己洗,也绝不会……”
猜测方向完全错误,元非晚不得不打断他。“我不是要怪你。我只是想问问,那衣服你碰过吗?”
“啊?”元非永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我洗完澡以后,江婆会把衣服收起来包好。”
“这之间的时间有多久?”元非晚追问。
元非永对姐姐的侧重点云里雾里,不过依旧回答:“换下来的衣服就搭在架子上,一般一天吧?反正若有打好的包袱,我提走就是了。”
门外的水碧和谷蓝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如果说江婆做了手脚,可实jì
上江婆并没得水痘。另外,元非永的屋子里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人,若是其他人进去加了点别的玩意,也不是不可能。
“之前,你住在侧房?”元非晚又确定性的问了一句。后院侧房,能进去的人不少,但也绝对不多!至少,肯定是府里的人!
元非永点头,他愈来愈迷茫了。“到底怎么啦,姐?”
确定小弟被完全蒙在鼓里,元非晚只对他露出微笑。“没事儿,就是想知dào
该怎么替你安排房间,所以过来问问。”
真是这样吗?元非永半信半疑。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第二天,元非晚醒得很早。一睁眼,有关谁把那些脓液沾染衣物的猜测就跳进了她的脑海。
要说嫌疑最大,当然是江婆。不过,若有其他人想要钻空子,也有机会。反正,无论是她中招还是元非永中招,这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大房。
乍一看,二房对此该负全部责任。毕竟不管怎么说,事情都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发生的。但最近并没有水痘疫情,在自己院子里动这种手脚,容易败露不说,还容易把自己赔进去。毕竟,时疫什么的,可不认人!
再看老夫人和二婶,她们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真能想到水痘这招?
元非晚十分怀疑。再接着,她想起元非静来时,还有个人在一边劝,听起来软软绵绵、柔柔弱弱的。
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的三房吗……元非晚回忆了一会,嘴角就噙上了笑。若水痘之事是三房借刀杀人,她岂不是正可以一并解决掉二三房?大刀阔斧、干净利落,正是她喜欢的!
至于已经被拉进黑名单的老夫人及二三房,他们今天正忙着,完全想不到元非晚现在如何。忙的原因,别无其他,正是二郎元非武回家了。
元非武一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老夫人平日里每天都在念叨他,掰着手指数日子;而宝贝孙子回来时,她当然喜不自胜,只把人拉在身边,上下打量,口中心肝唤个不停。“身体怎样?书院如何?没有人欺负你吧?”
元非武八岁读书,因着元光耀在诗词界交游广泛,在长安时就师从有名的大儒,愣是把自己之前被娇惯的习气一点一点改掉了。此时听到老夫人问那老三句,他就答:“都很好,祖母。”
“每次问你都是这三个字!”老夫人嗔怪道,“就不能多说点吗?”
元非武略无奈地笑了笑。问他身体学习之类也就罢了,怕就怕最后一个问题。宁阳书院的夫子,元光耀全认识,多少会照顾他,欺负更不可能。所以,若是他多说一点,祖母和母亲的注意力就会全转移到“王录事家儿子都这么大啦”“陈参军家女儿可以嫁了”之类的方面上。天知dào
,他才十二,说这些很尴尬,感觉自己就像拉皮条的啊!
看出儿子的表情,黄素急忙出来打圆场:“非武学了十天,好容易有一天休息,定然比较疲倦。不如这样吧,我炖了参汤,还有些糕点。我们先吃,吃好了再谈,怎么样?”
老夫人一方面疼孙子,一方面也是个绝不亏待自己口腹的。黄素在儿子回来时会使出浑身解数,备下的东西都不错,她也有些想念。“那还不赶紧端上来?别把阿武饿着了!”
“我……”元非武想说他真不饿,但他的反对在这时候是完全无效的。杯盏碗碟流水一般地端了上来,山珍海味都有,简直像个小型筵席。
元非静坐在一边,见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虽然元非武一回来就叫过她,但奈何他太受欢迎,应付老夫人和母亲尚且来不及,往往不能想到边上还有一个。她也知dào
怨不得元非武,可嫉妒却完全控zhì
不住。就因为元非武是男孩,将来可以考科举博功名,所以长辈眼里就只看得到他?若是可能,她也想读书考试;可一生出来就是女的,这难道能怪她?
而元非武,一下子被被塞了一双银筷在手里。他只得举起手,准bèi
下筷,但在真的碰到什么食物之前,又停住了。“大伯和大姐在家吗?”
老夫人和黄素还笑着的面皮立kè
就僵住了。她们暗地里做的事,不仅瞒着元光耀,也瞒着元非武。想想看,除了逢年过节,元非武一个月顶多在家三天,能知dào
什么?所以,元非武丝毫不知dào
后宅的暗潮汹涌,也是正常的。
“你大伯总爱往州学跑,你也不是不知dào。”老夫人率先回过神,强笑道:“这不,一大早又出门了。”
元非武点点头,脸上全是敬仰。“大伯如此敬业,非武也该学习。”
黄素听不得大房的好话,这时差点气晕。但她也知dào
,若是元非武能像元光耀一样考个状元,他们家就发达了,根本无法辩驳。“是啊。而且我和大家昨日去看过了,晚姐儿病还没好,不宜出门。”
“这都两月了,怎地还不好?不是说请了徐大夫吗?”元非武皱眉。这话老夫人也说过,但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关怀。
“这便不知dào
了。”黄素不想再谈大房,试图转移话题:“阿武,快喝汤,不然等下就凉了!”
元非武点头。可他手刚碰到汤碗,就又想起一件事:“还有永郎,怎么不在?往常,他不是一定会来见我么?”
此话一出,别说黄素,就连老夫人,都快绝望了——他就不能让她们吃顿香点的饭吗?为什么偏要三句话不离大房?
她们当然不会想到,正是她们自己,才把事情弄到现在的模样。
而这边,元非晚丝毫没察觉旬休日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她照旧起床梳洗,用过早饭,便打发谷蓝去元非永房间收拾些必须的衣物。江婆已经被她判了死刑;若说还有用途,那也只剩套几句话的用途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觉得,先瞒住要搬到别院的消息、再把人带到别院去问,效果会更好。
所以,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元非晚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莫不是这么快就被老夫人知dào
了?她正想把布条翻出来缠上,就隐约听到外头的唤声:“……大姐?大姐?”
少年?元非晚顿了一顿。整个元府里,能叫她姐的人就那么几个。非永自然不可能,四弟还小得很,所以剩下的可能只有……元非武?
知dào
是堂弟,元非晚瞬时放qì
了布条。因为她的门足以挡住弟弟,只要把帷帽戴上就够了。
元非武叫了门,又耐心地等了一小会,就听到里头传来一把不高却珠落玉盘般清越的女声。“可是二弟回来了?”
原本听祖母和母亲说元非晚病还没好,元非武还担心。这时一听,感觉距离好也不远,他不免松了口气。“是我,大姐。今日书院休沐,我便回家来了。你的身体,可好受了?”
又是个探病的?调子听起来似乎挺正常,只不过不知dào
,人会不会是二房的幌子?元非晚有些吃不定。“托二弟的福,倒也没变得更差。”
“大姐实在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元非武道,“只是我经常不在,不能好好尽弟弟的责任。正好今日母亲做了些清淡点心,我便拿了些来,希望大姐喜欢。”
元非晚听他语气诚恳,先前的些许怀疑放下了一半。“二弟有心。”
“大姐哪儿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虽然元非武其实挺想见见元非晚,但他认为女孩子应该会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不想让元非晚难做,所以话说完就想离开。“那我就将盒子放在边上,你唤婢子拿进去便可。”
“二弟慢走。”元非晚也没留的意思。等确定人不会倒头回来,她才出门去看。食盒里是一盘糯米碧玉卷,面上撒了极细的糖粉,皮子晶莹剔透,衬得馅儿显出新鲜的草绿,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元非晚自认她不能让黄素如此用心,所以显然,黄素本是做给儿子吃,却被儿子拿来送给她了。她没想到,在二房这个大染缸里,元非武竟然像是出淤泥而不染。只不过,到底是二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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