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府鬼影
北宫岚受伤不轻,先前的箭伤未愈,又受了侯君集的掌力,内外伤一起迸发。
好在她修炼的功法特殊,有益于压制内伤,一时半刻间倒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北宫岚在这座宅子里躲藏了好一会,找了些水喝,又找了身干净衣衫换上,盘起发髻戴上斗笠,装扮成一名风尘仆仆的外乡客。
眼下失了短剑,没有兵刃防身,北宫岚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若是被李阀的人追上,必定是九死一生。
“唐国公府这笔账我迟早要讨回来!”
北宫岚咬牙愤怒不已,一想到李渊父子为了让她归心,一辈子留在中原为李氏效命,竟然谋划着要将北宫部族灭绝在世上,她的心里就阵阵发寒。
“阿耶说的不错,汉人世族奸诈狡猾,决不能相信他们!”
北宫岚猛地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脸颊上留下清晰的五个指印。
“差点因为你让族人陷入险境,真该死!”北宫岚满心愧疚地低声喝骂一句。
她心里对自己充满怨恨,怨恨自己怎么这么傻,竟然会轻易相信李阀给她的承诺。
她独自行走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就是那群远在河西的族人,作为北宫部族族长一脉唯一的传人,她从小就被教育有责任保护和带领族人过安稳平静的生活。
为此她也和先辈们一样,选择为关陇之地的世族门阀做事,换取他们对部族的保护和救济。
可是现在看来,世族门阀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偏远之地的羌族部落的存亡,他们只是需要自己不断地帮他们杀人。
可是离开了关陇世族,弱小的北宫部想要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河西生存下去,就变得无比困难了。
北宫岚一时间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去面对族人,除了拿自己的性命为门阀势力效命杀人之外,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助到部族,履行她保护部族的责任。
轻轻推开后院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北宫岚站在福善坊外的街道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沉默了一会,压低了斗笠,低着头混入人群之中。
突然,前边迎面而来几名身着唐国公府服饰的护卫,手持兵刃在街上搜寻着。
北宫岚身子一紧,暗暗攥起了拳头。
就在那几名护卫即将靠近时,一匹快马从远处冲了过来,马上骑士也是唐国公府的人,扯住缰绳大声吆喝道:“公爷有令,弟兄们前往各处城门看守,那女贼受了伤,必定逃不了多远,将她堵死在城中,迟早也能逼她现身!”
“喏~”几名护卫齐声抱拳,当即就掉头跟着骑士往最近的建阳门赶去。
北宫岚暗暗松了口气,却又不禁犯难,李阀的人把守住了各处城门,她无法离开洛阳,困在这里多一天,也就多一分危险。
就在她急思着如何逃出城时,前边街上响起一阵嘈杂喧哗。
几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不停地拦住行人,像他们打听可曾见过一名七八岁模样的女娃。
这些汉子问得很细,女娃衣着身量眉眼容貌都像是背熟了,张口就吧嗒吧嗒说了出来,汉子们嗓门粗大,直言这是龙岗县侯家走丢的姑娘,但凡能提供线索者都有赏钱拿。
有贪图赏钱的大着胆子和几名壮汉掰扯起来,引得不少人围观,李元恺以及辽东神将的名号不时被高声提及。
北宫岚站在不远处,将那些汉子的话听得真切,她猛然间想起来,李渊父子谈话时,隐约间说的就是利用自己对付李元恺,然后趁乱劫走什么人。
北宫岚一阵急思,难道这些人口中的女娃,就是李元恺家里的人?
她想不明白李阀劫走了一个小女娃要干什么,不过她回想起李渊父子的话,似乎跟什么齐王府有关!
北宫岚迅速有了主意,她想到顺利脱身出城的办法了!
拦住一个行人打听清楚齐王府的位置后,北宫岚匆匆赶了过去——
位于宜人坊的齐王府内,正忙着操办今夜的酒宴。
歌舞喧天酒池肉林对于奢华的齐王府来说,几乎是日日上演的必备节目。
再加上这几日齐王杨暕心情愉悦,王府内更是日夜忙碌,但凡洛阳有点名气的戏班舞乐,都被他挨个喊入王府内表演。
往来宾客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几乎将东都之内所有能结识拉拢的官僚子弟和中低品官员都请了一遍。
昨夜中秋皇宫家宴,杨广当众赞许了杨暕几句,对他近段时间以来主持河南府的工作表示满意。
杨暕当即就飘了,回到府里以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马上派人去将齐王府的几位常驻嘉宾请来,要与他们分享被天子夸奖过后的喜悦和得意。
午后,狐朋狗友们还没来,杨暕闲来无事,兴致勃勃地拎着一把宝剑,在后花园内练剑。
一旁,一名美婢端着一碟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另外一名美婢则侍奉着凉茶,笑吟吟地充当观众为杨暕喝彩。
杨暕长相英俊,一套花哨剑招舞得不比那些以剑侍舞的舞伎差,引得美婢们娇声叫好。
杨暕受到美人们的鼓舞,更是得意洋洋地卖弄起花招来,一时间后花园内倒也剑光耀动,举步生风,花瓣与落叶齐飞,颇有一股子高手架势。
内宅管家急匆匆赶来,搓着手望着园中故作卖弄的王爷,又不敢开口搅了王爷的兴头,急得直跺脚。
好一会,见杨暕还是没停手的样子,管家大着胆子喊道:“王爷!王爷!小人有要事禀告!”
杨暕被叫嚷声乱了兴致,停下手脚微微喘气,两名美婢赶紧上前侍奉。
杨暕接过白毛巾擦着脑门上的汗,喝了口凉茶,又摘了两颗葡萄扔进嘴里,不悦地道:“嚷什么?他们来了吗?”
管家哈着腰赔笑道:“几位公子还没来!”
杨暕瞪眼道:“没来你叫什么叫?狗才!越来越没规矩!”
管家苦着脸委屈道:“王爷,小人真有要事禀告!千禾苑那边闹闹鬼!”
管家咽了咽唾沫,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杨暕一怔,接着怒骂道:“胡扯!青天白日,闹什么鬼!?”
杨暕抬起一脚踹在管家屁股上,“狗才!再敢胡言乱语,本王扒了你的皮!”
管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忙哭丧着脸道:“王爷!小人岂敢胡言!真的!先是下边人来禀告,说是清扫的时候觉得有鬼影闪过,在那边干活的几个下人都说见到了鬼影!小人刚刚亲自去了一趟,呆了不到片刻,就见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太太快了,不是鬼影是什么!”
“当真!?”杨暕见他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也是心里悚然一惊。
两名美婢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王府实在太大了,虽然人也很多,但还是有许多地方无人居住。
千禾苑就是王府西边一处独院,也属于内宅范畴,只用作招待少数王爷心腹,平时根本无人居住。
管家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
杨暕迟疑了下,还是不信,怒道:“本王不信哪方邪祟敢光天化日之下到王府作乱!去,叫上几个人,跟本王前去瞧瞧!”
管家应了声,忙去吆喝了几名王府侍从,一群人提着刀剑,簇拥杨暕赶到了千禾苑。
这是一片种植着竹林和柳树的清幽独院,在处处彰显奢侈,雕梁画栋金漆玉瓦的王府里可算是一股清流。
负责清扫的几名仆人拿着大扫帚战战兢兢地等候在院门外,杨暕率人赶到时,瞧着他们一副怂包样,恼得大骂几声废物,一挥手,气昂昂地进了苑内。
苑里有七八间大屋,起居卧房厅堂灶房书斋一应俱全,杨暕率人搜寻了一圈回来,也没发现半点异常。
“鬼呢?鬼影呢?瞎了你们的狗眼!”杨暕啪啪在几名仆人头上打了几巴掌,就是他们胆战心惊地说看到了鬼影闪过。
管家低着头阵阵纳闷,刚才他赶到时,还没靠近那几间大屋,就见到一个白色影子从树林间闪过,怎么这会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管家偷偷朝怒气冲冲的杨暕瞄去,正要小心翼翼地说两句讨饶的话,骤然间,管家在杨暕身后不远处,一座两丈高的石塔上看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睁大,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王王爷您您看!”管家几乎吓得要哭出声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所有王府仆从都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死死地瞪大眼。
杨暕背对着身子还在训斥下人,踢了管家一脚骂道:“你个怂货!休要再蒙骗本王!”
管家哭丧不语,用力指了指石塔方向。
杨暕这会才发觉一干仆从神情不对劲,一个个好像见了鬼一样。
一阵凉风吹来,杨暕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他慢腾腾地转过身,朝管家手指的方向望去。
“看看什么!再胡言乱语,小心本王将你”杨暕大声呵斥着为自己壮胆,可是当他瞧见石塔上的鬼影后,就再也说不出来话。
只见石塔尖上,一个笼罩着宽大白布的无脸鬼影立在其上,四周婆娑的树影将日头遮掩起来,阴影下乍然间见到这么一个诡异的白影,的确能将人吓得不轻!
杨暕“嗞”地猛吸一口气,手一抖差点宝剑掉地,赶紧双手握住。
那白影不言不语,甚至看不出有没有头脚,只是光从形体上看,像是个人罩在里面。
风吹拂着那白布飘飘,管家呢喃地小声道:“这不是灵堂盖棺木的白布吗?王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所有人更是被吓惨了,那两个拿着扫帚的下人当即就眼皮子一番晕死过去。
杨暕恨不得拿针将管家的嘴缝起来。
忽地,那鬼影轻飘飘地从石塔尖飘然落地,一众人更是吓得连连后退,要不是鬼,怎么会像一片叶子一样飘到地上?
杨暕握剑的双手颤抖,宝剑指着鬼影,壮着胆子大喝道:“何人敢在王府装神弄鬼?露出你的真面目!”
那白色鬼影不语,竟然朝着杨暕飘来。
杨暕身后的王府仆从吓得哇哇大叫,鸟兽作散四处逃开,唯有老管家两腿打颤和杨暕站在一起。
杨暕咽着唾沫回头看了他一眼,感动的想哭,关键时刻还有人跟他站在一块,这真是莫大的鼓舞。
老管家心里哀呼,不是不想跑,实在是两腿发软,跑不了啊!
杨暕顾忌王爷尊严,倒还不至于吓得彻底失了方寸,但眼看鬼影步步逼近,杨暕闭上眼睛大吼一声,举剑朝前砍去!
老管家吓得闭紧眼睛不敢再看。
只听凄惨地一声痛嚎,杨暕仰面倒地,手里的宝剑咣一声掉落在地。
老管家再度睁眼时,只见杨暕左边眼眶淤青一片,仰面躺地晕死过去,四周哪里还有什么白色鬼影!
老管家愣了数息,才猛然惊觉,赶紧悲呼一声扑了上去。
“王爷?王爷?醒醒啊!来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