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理寺之行
“不过，孙先生难道没有发现，这群白衣僧似乎有些不对劲吗？”李元恺沉吟了一会道。
孙伏伽骑着的驴子有些怠惰，走两步就停下，他一边喝叱着毛驴，一边笑问道：“李县侯觉得有何不妥？”
李元恺沉声道：“你没发现，这群白衣僧的身材都太过魁梧结实了一点吗？这群人步伐沉稳，猿臂蜂腰，有许多人指节粗大，哪里会像是普通寺庙的僧人，倒像是常年握刀射箭的行伍军卒！有十好几个，甚至呼吸绵长，下盘扎实，恐怕武艺不弱！”
孙伏伽愣了一下，皱眉仔细回想，喃喃道：“李县侯说的，我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在下不懂武艺，只看得出这些白衣僧身材确是比较壮硕，会不会是常年在田地间耕作所致？”
李元恺缓缓摇头道：“应该不是！若是耕农，首先行列行进间不会如此有序，并且耕农不会刻意锻炼自己的身体各部分力量，所以结实程度不会如此匀称！更重要的是，气势不对！这群白衣僧行进间，隐隐透露一股肃杀之气！”
孙伏伽呆了一下，还未意识到这其中有何严重之处，疑惑地嘀咕道：“那真是奇怪了！白莲圣佛传到洛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听说他们香火鼎盛，其他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当下二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沉思着往道正坊赶去。
进了道正坊，孙伏伽才像是把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笑道：“道正坊就在徽安门边上，方便天下各郡县刑狱大案的交接，刑部司属衙也设在这里，方便复核大理寺案卷和对接工作。”
孙伏伽向大理寺守卫兵卒验视过手令后，便将李元恺顺利带了进去。
“大理寺作为国家的最高审判机构，掌管天下刑狱，同时也是关押重刑犯、死刑犯的重要场所，驻扎了五百名右候卫军士，由一名参军负责统领！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看守牢狱，镇守寺署，需要调动时，必须经由大理寺卿批准！”
孙伏伽带着李元恺往衙署官房走去，一路向他介绍着。
大理寺占地颇大，官员属吏众多，人人皆是脚步匆匆一副忙碌景象。
“抓人、审案、判刑都被你们大理寺办了，那么刑部岂不是很空闲？”李元恺随口问道。
孙伏伽笑道：“律法职权上，大理寺的确要大于刑部，只是大理寺的判决中，徒刑、流刑需要报送刑部复核，死刑则呈送天子核准。刑部也要复核天下各郡县呈送的徒流以下刑案，干的活不比我们轻松！至于缉捕嘛，庶民和七品以下官员刑部也有权力抓人，只是这种活容易得罪人，碰到硬茬子还会出现伤亡，所以他们一般都是扔给大理寺或者县府去做！”
孙伏伽一路上为李元恺讲解了不少国朝的刑律制度，李元恺不禁感慨道：“孙先生年纪轻轻就精通刑名律学，只是当个小小的书佐文吏，着实是大材小用了！”
孙伏伽忙摆摆手谦虚道：“在下这点微末本事，比不得李县侯少年从军封爵拜官！在下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愁衣袍蔽体食物裹腹，就已经很知足了！”
李元恺见他笑容洒脱，话语诚恳，愈发对此人由衷感到钦佩。
谈笑间，二人走到了衙署后，诸位大理寺官员处理事务的官房所在。
李元恺却是忽地脚步一滞，因为他不经意扭头间，看到了一名从院中匆匆走过的绿袍官员，那是个品级不高的下级官员，身材格外高大健壮，比他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不止。
最让李元恺印象深刻的是，那名官员竟然是一位大胡子！
很浓密的络腮胡，像个胡人！
“怎么了李县侯？”孙伏伽见李元恺站着不动回头张望，奇怪地道。
李元恺抬手指向不远处那名低着头匆匆离开的大胡子官员，疑惑地道：“孙先生，大理寺中可有一名貌似胡人，两颊长髯如虬的官员？”
孙伏伽顺着望去，只见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想了想道：“大理寺中应该没有此等样貌的人！不过李县侯也不必多心，大理寺与刑部、谒者台、御史台都有事务对接，经常有外面的官员进来办差，陌生面孔也是常有。刚才那人应该只是一名八九品的下级官员，这种级别的官员最常见，诸多事项都要经由他们的手处理！”
李元恺点点头，歉然地笑道：“对不住了孙先生，继续带路吧！”
李元恺拍拍脑门，心里暗暗嘀咕，难道今日真是眼睛花了，怎么看谁都觉得像是一个有武艺在身的高手！？
沿着走廊又走了一会，才来到寺正官房，是一处单独的衙署，进进出出有许多文吏属员在忙碌。
进了官房，韦云起正埋头在一堆案卷中查阅着什么，李元恺忙上前行礼道：“李元恺奉韦寺正之命前来协助调查！”
韦云起抬头笑道：“孙伏伽是我身边得力助手，你不用顾忌他，无需如此正式！再说你堂堂侯爷，我这个寺正可没有传唤你的权力，起码也要是勾检官一级的！”
“那小弟重新来过！元恺拜见兄长！兄长要问话，小弟岂敢不来！”
三人一阵轻笑，韦云起示意李元恺在一张案几旁坐下，笑道：“孙书佐，劳烦煮一釜茶送来，清茶即可，不要放杂物，李县侯可喝不惯！”
孙伏伽笑着应了声，揖礼后退出官房，将房门关闭。
李元恺挠头笑道：“没想到兄长还记得我喝茶的习惯！”
韦云起笑道：“咱们一同在辽东住了大半年，你小子的毛病怎么不记得！”
闲谈了几句，韦云起正色道：“元恺，当日九洲池夜宴上，我与你说过，我受天子命，兼任大理寺正，主要就是为了查当年皇帐刺驾一事！”
李元恺也严肃起来：“兄长今日唤我前来，也是为了此事吧？”
韦云起点点头，拿出一根短弩递给李元恺：“你看看，可还记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