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九洲池夜宴 四
朝廷五贵和一众门阀家主诸多大佬倒是没有插手，各自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面色淡然地饮酒冷眼旁观。
杨暕皱了皱眉头，很快露出笑脸，鞠礼道：“小王给叔公和皇姑问安！”
杨丽华展颜一笑，亲热地拉着杨暕一只胳膊，仿佛忘却了之前在草原上时姑侄之间的不愉快。
“本宫还当多大事，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杨丽华瞟了一眼张亮，凤目里闪过一丝厉色和警告，笑吟吟地说道。
张亮低了低头，唯唯诺诺地退到杨暕身后。
“军旅之中，规矩自当严苛一些！李元恺是你父皇钦点的西征将领，自然要维护自身权威，就算用刑过重了些，这罪责也怪不到他的头上！”杨丽华笑道。
杨暕不悦地道：“皇姑，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元恺说张亮的妻弟在军营中拔刀袭击上官，此事不过是他一面之词，实情如何犹未可知！说不定是李元恺与张亮争权，故意设套陷害呢？张亮乃侄儿友人，侄儿必须替他向李元恺讨个说法！”
“咳咳~”
杨雄咳嗽一声，还有些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道：“齐王啊，可否听老夫说两句！”
杨暕当然不想听他替李元恺辩解，但杨雄毕竟是宗室，天子和长公主都要尊称一声王叔，杨暕也不敢无礼，只得一脸勉强地道：“叔公请讲，小王洗耳恭听！”
杨雄微笑道：“处置张亮和其妻弟一事，是经过老夫允准的！当时老夫还未遇袭受伤，作为左路军行军元帅，老夫派人详细调查过事情经过，的确如李元恺所说一般，张亮有藐视将令违反军纪的行为，其妻弟在军中拔刀行刺主将！”
“咳咳~或许张亮妻弟只是一时情急冲动所致，但无论如何，已经严重违背了我大隋军法！故而，老夫批准李元恺用刑以正军纪！事后，张亮妻弟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也是意外事故。此事老夫也有责任，没有考虑到位，没有及时听取军医汇报！”
杨雄低沉的话语将事情很清楚地讲述出来，百官纷纷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老王爷作为行军元帅，说出的话当然最具有可信度，听上去也是不偏不倚，不过说到底还是张亮藐视上差违反军令在先，的确怪不到李元恺头上嘛！
于是，百官之间又悄悄开始打探，张亮究竟违反了什么军令，很快，张亮不服李元恺担任骑军偏将，仗着裴蕴门生与李元恺争权失败的消息开始流传开。
这样一来，原本还在为张亮抱不平的官员们也都闭嘴不言了，无数目光汇聚在张亮身上，百官指指点点面带不屑，你既然争权失败，就该老老实实遵从将令，却又不服气要挑衅上官，被狠治了一番又怪得了谁？
这种事在官场上稀松平常，涉及到争权夺利，总有失败的一方，张亮又搬出齐王作为靠山，只会惹人耻笑。
况且张亮是如何当上右备身府直斋将军的，百官心知肚明，心中对他愈发轻视。
杨暕和张亮不知道的是，就在杨丽华和杨雄为李元恺解释的时候，杨师道和十多名杨雄的门生故吏，悄悄地在一众官员中散布张亮与李元恺争权的事情经过，这种风闻，没多久就传遍了。
杨暕看看四周，也知百官舆论已经不站在自己一边，有些恼怒地挥袖轻喝道：“毕竟人死了，与李元恺有直接关系，让李元恺赔礼道歉，不算过分吧？”
杨雄捋捋花白的胡须，徐徐笑道：“齐王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这小子就是属驴的，犟得很！这样吧，老夫提请兵部以战死之功优待张将军的妻弟一家，这样可好？”
杨丽华也趁机笑道：“一点小误会，说开了也就算了！本宫派人以李元恺的名义送些抚恤去张将军妻弟家中！世朏（fei），此事就此揭过了！”
杨暕一阵犹豫，世朏是他的字，他也知道杨丽华的性子，如此叫他，已经算是郑重了，在僵持下去，可不好收场。
“好吧！”杨暕一咬牙，瞪了一眼李元恺，很是不满地道：“既然叔公和皇姑为李元恺求情，又答应优待张亮妻弟一家，那么也就算李元恺认错赔礼，此事就这么算了！”
李元恺一撇嘴，没有再计较杨暕话里占去的小便宜，长揖一礼淡淡道：“齐王殿下明察秋毫，真是英明睿智！”
杨暕冷哼一声，一甩袖袍带着张亮和一众神色各异的世家子离去。
“陛下驾到！众臣礼迎！~”
冯良尖细的嗓音突然在大殿前响起，大殿御门鱼贯而入一群宫女和内宦，然后便是一群备身卫士列队走到御座皇陛两侧警戒。
天子杨广一身明黄衮龙跑，头戴乌纱帽，携萧皇后从御门步入，随侍帝后身侧的，便是一袭白道袍的章仇太翼。
“参见陛下！”
“参见皇后！”
大殿中跪满行大礼参拜的宗亲贵戚众臣，杨广携萧皇后安坐后，摆手笑道：“众卿平身！”
百官依序而坐，身前案几上摆放菜肴糕点酒水，精致无比。
章仇太翼与一众门阀家主朝廷五贵坐于左侧前排，杨丽华则坐在御台左侧，紧靠帝后御位的旁边。
杨广四下里一扫，指了指杨丽华对面笑道：“齐王，你坐到那去！”
杨暕慌忙走出跪倒在大殿正中，一张俊脸激动地通红，努力压抑着兴奋，高声道：“儿臣多谢父皇！”
说罢，杨暕提着盘龙袍下摆，小心翼翼地登上御台，朝父皇母后和长公主行礼后，才坐到了长公主对面。
这处空置的位置，按照国朝礼仪来说，一直是东宫太子的专属！
自从元德太子杨昭薨逝后，凡遇上朝或是国宴庆典，这处位置始终空闲。
杨暕不知觊觎了多久，终于坐到了父皇母后的身旁，距离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又进了一步。
杨暕难掩得意喜悦，稍稍偏头朝大殿中望去，一眼便可看遍群臣，他们的位置都在自己之下，浑身顿时生出一种飘飘然，高高在上的感觉。
杨广脸色淡然，没有多余表情，显得很威严，沉声道：“众卿，大宴之前，朕先宣布几件事！”
顿了下，百官立马作出聆听圣训的恭敬模样，杨广这才道：“第一，朕已经下旨敕封章仇太翼为太上玄神显佑大法师，奉为大隋国师，三日后，由齐王杨暕率领文武百官，恭送国师前往大兴城，入住仁寿宫，为大隋社稷闭关祈福，祷祝天地！五省六部，各台监寺，十六卫府，都要派出官员作为代表！到时候，朕也要在则天门为国师践行！国师此次闭关作法，事关大隋兴衰和社稷安危，众卿务必格外重视！齐王代表朕一路送行护卫，千万不可出差错！”
杨暕浑身一凛忙起身走到御座前跪倒，高声道：“儿臣必不负父皇重托，将国师安然送至仁寿宫！”
“臣等恭领圣命！”
杨广微微一笑，挥手让杨暕起身回到一旁安坐，又沉声道：“第二件事，就是上元节百戏大宴，西域诸国和多方域外使臣都会云集东都，领略我大隋盛世繁荣，朝廷各部一定要全力配合，给朕隆重热闹地办好这场百戏大宴，让各方使臣惊叹我华夏之强盛！”
百官皆是一凛，这就是大隋朝廷往后一月的工作重心了。
“臣等遵旨！”
杨广满意点点头，举起盛满酒液的金樽，大袖一展微笑着朗声道：“诸卿，与朕满饮此杯，同贺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