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遮罗军的处置
李元恺闻言不免心中有些小小失落，他还以为此行能见到师父呢。
“好了，快跟朕讲讲左路军的战事！”杨广有些急不可耐，“自从接到你们兵进葬马川的战报以后，朕可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杨师道谦恭地道：“陛下，说来汗颜，虽然微臣与元恺同在左路军第一军中，职位上微臣为主元恺为辅，但实则自张帅阵亡后，微臣方寸大乱，全靠元恺出谋划策稳定军心，更是他亲自统兵数百里奔波救援，才能立下这光辉战功！微臣只不过是率领两千人马留守葬马川大营，替元恺看住后院而已，这场大功，其实与微臣没有多大关系，战事的经过，元恺身为亲历者，该当由他向陛下详陈！”
“杨将军此言太过谦虚了~”
李元恺忙要开口向杨广解释，杨广摆摆手，左右看了看二人笑吟吟地道：“朕召你们前来，可不是想听你二人之间相互谦让客气的！此战究竟该如何论功，朕心中自然有数，可不会因为你二人之间的一番客气而赏罚不明！”
李元恺和杨师道相视一眼，各自都有些尴尬，杨广瞧着有趣，抚掌大笑道：“朕瞧你们这一年多来倒是愈发默契了！王叔回金城养伤之前，就同朕说过，你二人搭档合作亲密无间，把第一军治理得不错。现在看来，你们俩一文一武的确是相得益彰！”
杨师道微微一笑：“陛下谬赞了！臣与元恺一见如故彼此交心，最重要的是，微臣二人都以陛下西征大计为重，日夜不敢懈怠，故而所思所为都是为了西征胜利！”
“唔~说得好！”杨广点头一脸满意，“若是所有将帅出征都能放下一切私利恩怨，勠力同心为国所谋，我大隋天军何愁不能横行天下！”
李元恺注意到杨广说这话的时候朝宇文述瞥了眼，想必杨广也是借机说给宇文述听，西征刚开始的时候，左右两路大军分别由宇文述和杨雄统领，他二人私下里可没少较劲。
杨广看了眼二人笑道：“景猷自幼有贤名，性情仁善宽厚有长者之风，实乃宗室内不可多得的贤才！呵呵，元恺，既然景猷如此说了，你就不要再推辞，快快把这一路上的战事说与朕听！”
李元恺拱拱手，稍稍思索了会，便从左路军进驻葬马川开始讲述，将左路军这两月以来的连番血战娓娓道来。
御帐内唯有李元恺低沉的话音响起，所有人都在仔细倾听，就连宇文述都听得十分认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左路军因为张定和的决策失误冒险深入葬马川，直面仙头王主力大军有多么危险。
李元恺能率军在逆境中取胜有多么不容易，他们都想从亲历者口中感受这场血战的惨烈程度。
足足讲述了一刻钟，李元恺去繁就简着重讲述战事部分，对于张定和的轻敌冒进倒是没有过多涉及。
杨广捏紧拳头深深呼出口气，从李元恺的描述中，他仿佛亲眼见到大隋军队被敌军团团围困在搏狮麓时的九死一生，仿佛亲历了那场突袭仙头王遮罗军的惨烈肉搏血战！
“如此说来，仙头王的那支遮罗军竟然强悍如斯，战力几乎是我大隋同等兵力骑军下的一倍？我大隋将士二三人才能拼掉遮罗军一人？”
杨广有些震惊，从军报和其他渠道消息密报之中，他早已知道的白甲遮罗军的存在，只是此刻听到李元恺所讲，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遮罗军被大隋兵士称之为阴兵的可怕之处。
李元恺脸色凝重地道：“陛下，遮罗军确实是仙头王手中王牌，微臣率军突袭时，也没有料到遮罗军竟然如此凶悍！万幸托陛下洪福，将士用命，拼死拖住遮罗军，否则一旦让这支白甲骑兵冲入战阵中，再配合其他吐谷浑兵马，左路军当真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杨广忙惊奇地问道：“如此鬼怪一般的兵马，仙头王究竟是如何训练出的？”
一众官员都朝李元恺望去，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也很想知道。
李元恺笑道：“陛下，这个问题微臣也问过大宝王吐絮，不如就让他来跟陛下解释一番吧！”
杨广点点头，朝下方席案末尾望去。
吐絮忙两手撑着几案艰难地站起身，如小山般肥胖的身子跪倒在中间地毯上，恭敬跪拜后大声道：“小臣愿为陛下解惑！”
杨广对他的滑稽模样有些好笑，抬手道：“慕容吐絮，你站起来说话吧！朕还真怕你这两条腿跪折喽！”
御帐内群臣响起一片轻笑，望着这名吐谷浑王族之人，众臣神情各有不同，有轻蔑，有同情，有冷漠，更有身为胜利者的高高在上。
吐絮感激地叩首：“小臣多谢大隋皇帝陛下天恩！”
又气喘吁吁地站起身，顺了口气后，胖脸上挤出媚笑，忙道：“皇帝陛下，遮罗军乃是仙头王一手调教，挑选身体健康体格强壮的孩童送至遥远的鄂陵湖，与世隔绝不与外人接触，从小教他们搏杀之道，让他们自小彼此厮杀，基本上三四人中才会有一人活到成年。另外，仙头王还派遣吐谷浑僧众为这些孩子讲经说法，灌输明王降世护法除魔之道。仙头王以明尊化身自居，遮罗军自认护法听从明尊号令。遮罗军信仰明王，认为除魔之战中得到明尊庇护拥有不死之身，杀敌越多越能尽早往生极乐，故而每战遮罗军皆不畏生死伤痛！
遮罗军的传承也是需要生死之战决定，他们认为明尊是不灭的，世间的化身则罔替不绝，每当新的化身降世，则会击杀旧任掌握金刚杵，成为新的遮罗军统帅！其实仙头王身患隐疾，其寿命至多还有三四年，而遮罗军的下一任统帅也早已选定，就是就是”
杨广正听得啧啧称奇，忙喝问道：“是谁？”
吐絮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急忙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就是仙头王派去行刺陛下的连奎！连奎乃仙头王养子，仙头王答应他，只要刺杀成功，归来后就让连奎当着遮罗军的面将自己击杀，然后顺利成为遮罗军的新一任统帅”
吐絮说完已经快要哭出声来，他真怕杨广旧怨重提迁怒于自己。
御帐内众臣皆是震惊不已，那遮罗军就是一支专为杀人而生的邪魔之军呀！光是听慕容吐絮描述，都觉得浑身泛起寒意，要是在战场上遇到，真不知道会是一群怎样凶狠暴戾的怪物。
“原来是他~”杨广脑海间立马浮现一个恐怖的巨人身影，虽然连奎早已被处以极刑，但当日皇帐喋血的一幕，杨广仍然记忆犹新，有时在睡梦之中，都还会被惊醒。
杨广端起金樽饮了口，冰凉的酒液倒入喉咙之中，才稍微驱散了一点心悸之感。
很快杨广想到一个问题，若有所思地道：“照此说来，李元恺击杀仙头王斩获其首级，那么岂不是”
李元恺当即起身快步走到御位前跪倒，沉声道：“微臣不敢隐瞒陛下！那余下的两千遮罗军，现在的确只受微臣节制！旁人之命一概不听！”
吐絮见杨广似乎并未因连奎刺杀之事动怒，镇定下来忙道：“皇帝陛下，那两千遮罗军亲眼见到李将军于乱军之中斩杀仙头王，已是把他当作了新一任的明尊化身，奉他为主”
众多文武官员面面相觑，杨广一只手轻叩御案，笑了笑语气平淡地道：“这么说，李元恺将军已成了那两千怪物之主？遮罗军的统帅？”
杨师道心脏骤然一紧，暗暗为李元恺捏了把汗。
李元恺单膝跪地，抱拳坦然自若地道：“遮罗军不通人性，早已被仙头王的妖法洗脑！微臣为了避免出现差错，没有将遮罗军带到星岭，并让左路军将其牢牢看押！请陛下决断该如何处置这支兵马！”
杨广淡淡一笑，李元恺对遮罗军之事没有半点隐瞒，这份诚恳让他满意，也让他放心。
宇文述眼珠一转说道：“陛下！老臣却是不信那遮罗军竟然如此诡异难训！老臣自请去收服遮罗军，若是能将那两千兵马充入皇城禁卫之中，必将使护卫陛下的力量得到极大增强！”
李元恺听罢眉头一扬嘴角闪过一抹讥笑，宇文述啊宇文述，你还真是不自量力想打遮罗军的主意！
杨广留意到李元恺的神色，正待说话，吐絮忙惊颤地大声道：“不可！绝对不可！遮罗军认定的事根本无法改变！那群怪物早已不能用常理揣度！他们只会遵从李将军的命令，别人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如果想不出办法安置他们，小臣恳请皇帝陛下将他们统统杀光，万万不能留在身边呀！”
众臣惊讶不已，那遮罗军到底是怎样的一群怪物，竟让吐絮在无法妥善安置的情况下，宁愿彻底毁掉！
杨广沉吟了一会，盯着李元恺道：“你怎么看？”
李元恺一脸正色地道：“陛下，如果宇文大将军想接手遮罗军，那么微臣只有一个建议，带上三倍乃至更多的兵力前去，并且准备好承受四千至五千人的伤亡为代价！诚如吐絮所言，如果无法妥善安置，那么微臣奏请陛下将这两千人全部射杀，万不可留下祸害！微臣愿意亲自动手！”
李元恺浑身杀气腾腾，宇文述面皮一颤冷哼道：“李将军此话莫非是戏弄老夫？为了接收一支两千人的兵马，却要伤亡四五千人，这是何道理？”
李元恺拱拱手笑道：“大将军勿怪，末将此言绝不敢糊弄大将军！只是若大将军想要强行令遮罗军服从，恐怕会被他们视作挑衅，那群怪物一旦厮杀起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末将是奉劝大将军莫要轻易招惹！”
李元恺顿了顿，开玩笑道：“大将军若是想要指挥遮罗军，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当着他们的面砍下我的脑袋，成为那群怪物心目中的明尊化身！呵呵~~”
众多大臣刚想发笑，却听大宝王吐絮一本正经地道：“皇帝陛下，李将军所言毫不夸张！若是想换一人统领遮罗军，只有这个办法！”
“呃”
一众大臣的笑声都被死死地憋在了喉咙里，宇文述重重地哼了声不再说话。
吏部侍郎裴矩轻笑道：“陛下，其实老臣前番出使西域的时候，就听过遮罗军的名号，的确让西域诸国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素有鬼军之称，就连西突厥泥厥处罗可汗都不愿轻易招惹！老臣以为，这两千遮罗军恐有大隋五千精锐的战力，若是全部处决了，也着实有些可惜！当然，如果不能想出法子妥善安置，也只能将其舍弃，决不能留下祸根！”
杨广点点头，他也觉得遮罗军毕竟战力凶悍，如今还算安分，若是草草舍弃的话，着实有些可惜。
李元恺看出杨广的犹豫，说道：“陛下，微臣建议不如将遮罗军调往辽东，为陛下戍边，交给辽东太守崔浦掌管。再派人将金刚杵送去给他，有了此信物，就算微臣不在，崔太守也能顺利指挥这支兵马！”
杨师道赶紧附和道：“陛下，元恺所言不失为一个稳妥之法！”
裴矩想了想也赞同道：“此法不错，辽东偏远，将遮罗军送去，正好可以补充军力，就算闹腾起来，也不会出大乱子。”
宇文述瞧出杨广没有让他接手的意思，心中也就放弃了，不过他也不愿意这支人马留在李元恺手里，当下也出声道：“老臣也赞同送去辽东！”
杨广心中其实已经同意了此法，不过他没有立刻显露，而是看着李元恺打趣道：“你小子好打好杀，就不想跟朕讨个恩典，让你负责统领这两千兵马？带着这么一支悍军，你小子可就能耀武扬威了！怎么，当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