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程府贺寿
望着抱着佛像眉开眼笑的黑胖子,李元恺摸了摸瞬间瘪下去的钱袋子,咬咬牙琢磨着什么时候以切磋为借口,再把这黑货按在地上松松筋骨,也不枉被他诈去许多钱财。
程家住在城西边上,也是一座二进的宅院,屋舍看上去十分老旧。
“娘~娘!俺老程的兄弟给您祝寿来啦!”
一进院,程咬金大呼小叫起来,堂屋里冲出一名肤色微黑身材略胖的中年妇人,模样与程咬金十分相似。
程母向来就是个火爆性子,丈夫早亡之后,被家族嫌弃,所幸与娘家断绝了联系,独自带着幼子守着丈夫留下的宅子生活。
因她手脚利索身子健壮,历城县不少大户人家都喜欢招呼她过去做事,东家几日西家几日,节省一点倒也吃穿不愁,眨眼就熬过了十数年。
程母凶悍,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拎着程咬金的耳朵就是一阵扭捏,喝叱道:“好你个丑牛儿臭小子!老娘又不是归天,你去酒楼买这么多酒水作甚?长本事了?你赚了几个钱?就敢如此大手大脚?”
程咬金踮起脚尖疼得哇哇大叫:“娘!你误会了!不是我订的酒水,是我这两位兄弟特地赶来给您祝寿买的!你看,这尊佛像就是他们送您的寿礼!”
程咬金赶忙献宝似地将佛像高高捧起,程母一见顿时心花怒放喜不自胜,接过佛像一把推开儿子,嫌弃地道:“滚一边去!臭小子粗手粗脚,弄坏了佛像可是要遭雷劈的!”
程咬金一脸悻悻地走开,程母忙走到李元恺和罗士信身前,打量一眼二人,笑眯眯地和蔼道:“你们就是丑牛儿新交的朋友吧!臭小子这些日子总说起你们,第一次来舍下就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这佛像我喜欢得紧,一直舍不得买,多谢二位少郎了!”
李元恺和罗士信忙躬身行礼,李元恺笑道:“只要伯母喜欢就好!我师兄弟二人今日叨扰了,恭祝伯母松鹤延年,将来程家儿孙满堂,伯母承欢膝下!”
程母笑得合不拢嘴,亲热地拉着李元恺的手道:“你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多会说话呀,可比那丑牛儿强多了!伯母喜欢!”
李元恺挠挠头笑道:“不瞒伯母,我家奶奶也叫我丑牛儿!”
程母咯咯直笑,愈发亲近:“正好!说明咱们两家有缘分!快进屋坐,伯母去给你们弄好吃的!今后没事就常来,想吃什么尽管同伯母说!”
程咬金得意洋洋地道:“我娘手艺那叫一绝,保管你舌头都吃掉喽!”
正说笑着,院外走来一名黄脸青年,挑着一个扎着红布的担子,担子里摆放两匹布和一筐寿桃。
青年相貌端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步伐沉稳,肩宽背阔,一看就是功夫底子深厚。
“秦二哥!”
程咬金欢喜地大喊一声,忙迎了上去。
青年放下担子,朝程咬金笑了笑,快步走到程母面前,脸色郑重地揖礼道:“秦琼拜见伯母!祝伯母事事顺心洪福齐天!”
程母忙扶起秦琼,笑呵呵地道:“二郎有心了!伯母谢谢你!”
秦琼微笑道:“家母卧病在床不便起身,还望伯母见谅!”
程母点头道:“无妨,老姐姐的身子我清楚,赶明儿我就去看看她!”
“你们几个后生都去堂屋坐,菜马上就好!咬金,别傻杵在那,赶快招呼客人入座,添茶倒水勤快点!”
程母朝程咬金吼了一嗓子,风风火火冲进灶房忙碌起来。
程咬金拉着秦琼介绍道:“二哥,这两位是前不久刚到咱们历城,也是俺老程的兄弟!”
秦琼和李元恺罗士信三人相视一眼,各自眼中都闪过一丝精芒,那是武人相聚时彼此的警惕和感应,都从对方身上觉察到威胁。
“李元恺!”
“罗士信!”
二人抱拳。
秦琼郑重拱手,沉声道:“历城秦琼秦叔宝!”
程咬金见三人对视却不言语,气氛有些冷肃,急忙大笑道:“二哥元恺老罗,快屋里坐!好在今日酒水管饱,咱们兄弟四人敞开了喝!不过元恺,你小小年纪到底能不能喝酒?别喝醉了,周奶奶上门寻俺老程的麻烦哟!”
李元恺眯眼笑道:“你这黑胖子休要猖狂!今日谁先喝趴下,谁就是乌龟孙子臭鸟屎!”
罗士信瞪了瞪眼,憨憨地莽声道:“那咬金岂不是惨了!他本就是乌龟臭鸟蛋~”
“哈哈~”四人爆发一阵大笑,气氛瞬间熟络起来。
堂屋里各自落座,李元恺笑道:“小弟敢问秦二哥,可是擅使双锏?”
程咬金顿时咦了一声,惊奇地道:“这你都知道?难不成之前你与二哥见过?”
秦琼也略感惊异,摇头道:“秦某与李少郎的确是头次相见!李少郎如何得知秦某会用锏?”
李元恺哈哈一笑道:“二哥之名,小弟未到历城时就有所耳闻,早知咬金与二哥相熟,就让他代为引荐,何须等到今日才得见二哥真容!”
程咬金凑过身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李元恺和罗士信的来历,秦琼点点头,直觉告诉他,这位容貌身材雄绝的少年似乎对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却没有恶意,反倒是透出一股亲近感。
秦琼笑道:“既然来到历城,李少郎大可放宽心在此生活。秦某痴长你们几岁,又承蒙诸多兄弟抬爱称呼一声二哥,今后若有难处,只管言语,秦某多少能帮衬一点!”
急公好义小孟尝果然名不虚传,李元恺二人拱手道:“多谢二哥照顾!”
李元恺笑呵呵地打趣道:“二哥叫我元恺就行,此番能结识秦二哥,今后出门在外,山东绿林道上,想必没有人会打我的主意了吧!”
秦琼笑了笑,坦然道:“秦某交友广阔,绿林道上的确认识不少兄弟,但都不是欺压良善的恶人,有的是躲避被官府强征为丁役的佃农,有的只为劫富济贫,有的惩奸除恶得罪权贵,都是些世道上活不下去的儿郎,为一家老小讨生活罢了。”
程咬金懒洋洋地道:“二哥可别被这家伙忽悠了,绿林道若是惹上他,那才叫倒了八辈子血霉!那些个庄稼把式连俺老程都打不过,碰上这家伙岂不是找死?”
程咬金话语中透出浓浓的酸气,越发让秦琼对二人感到好奇。
程咬金的武艺他是清楚的,虽然还算不上一流,但放在齐郡,同年龄的少年人中罕有敌手。
连程咬金都对二人武艺无话可说,看来这两位少年人的确不是一般人。
秦琼左右看看,笑道:“二位贤弟可是跨入了纳滞境地?”
李元恺点头道:“师兄士信停留纳滞境已有两三年,小弟我则是今年刚刚突破!”
秦琼没有感到意外,笑道:“我如二位贤弟一般年岁的时候,可远未到纳滞境!二位贤弟在武学上的天赋,着实令人惊叹。”
程咬金瞪着李元恺道:“俺老程突破纳滞境也有大半年,为何还打不过你?”
李元恺悠悠地道:“我师父说过,即便同样境界的武人,实际战力也会天差地别!不过咬金,若是你想变得更厉害,我倒是有个妙招!”
程咬金忙眼睛冒光问道:“快说!什么妙招?”
李元恺嬉笑道:“你别练槊了,改练斧头吧!要是你用斧,一定比现在厉害!特别是你的三板斧,绝对能名留青史!”
程咬金迷糊了,瞪大眼喝道:“这其中有关系吗?俺老程从来不会用斧!”
“哈哈~”李元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程咬金顿时明白这家伙又在耍弄他,气得抱着酒坛子牛饮了一大口,嚷嚷着要跟李元恺拼酒。
“菜来啰~”
程母动作麻利地为诸人身前几案上分配菜肴食物,早就饥肠辘辘的几个小子立时大吃起来。
自魏晋以来,胡地风俗流入中原,随着人们使用习惯的变化,越来越多的高足大椅出现在市面上,被皇家权贵和寻常百姓所接受。
坐姿的改变,随之而来引起的变化则是饮食方式的改变,杯盘碗盏可以直接摆在桌子上,逐渐演化出了合食制。
不过在士族遍布的山东之地,世家大族多以汉家正统自居,许多古汉风保留下来,分食制依然是主流。
自从上菜后,程咬金就一反常态沉默不言,风卷残云一般扫清桌案上的菜肴,然后抱着一坛酒咕嘟咕嘟喝完,直喝得双眼充血满脸通红。
“嘭”地一声将酒坛子放下,程咬金打了个酒嗝,仗着酒劲壮胆,喷着酒气大声喊道:“娘!俺老程要去辽东从军了!今后,你自个儿要保重!”
气氛热切的堂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李元恺笑了笑放下筷箸,看来,黑胖子已经下定决心了。